第五章 初露鋒芒
洛天初好奇問道:「令堡主的對手中,還有誰堪為敵手?」顧遙看了朱雨時一眼,道:「那便是賈寨主,賈陰陽了。」洛朱二人都是一驚,沒想到其貌不揚的賈陰陽竟如此厲害。顧遙道:「賈寨主看似平凡,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他的可怕。說來慚愧,每次議事我都坐在他旁邊,他的氣味那麼重我卻不敢吭一聲,生怕他一怒之下在我身上下蠱,我最怕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蟲子。」
朱雨時好奇道:「我師傅為什麼和堡主比武,經過如何。」顧遙緩緩道:「除了鐵,高,楊三位頭領外,其他頭領都和令堡主交過手。幾乎都是完敗,只有賈寨主除外。他乃蠱中之王,性情狂傲,聽說令堡主被尊為月亮神,心中不服,便來挑戰。我們都不相信這苗人有什麼本領,以為令堡主一招便能勝出。誰知賈寨主先發制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放出了七八種蠱,令堡主對蠱一無所知,全部中招。換成別人早被毒死,可令堡主內功深厚無比,當即封住毒性,用血刀制住了他。令堡主既沒有逼賈寨主解毒,也沒有殺他,只是淡淡說了句『承讓了』,便要自行逼毒。賈寨主被令堡主的氣度折服,當即為他解蠱,堡主吐了七天才將穢物吐凈,身體虛弱,半個月沒能下床,這也是堡主最為狼狽的一次。按照蠱苗的規矩,輸掉挑戰的人這輩子都要受對方驅使,雖然令堡主沒有此心,但賈陰陽認賭服輸,便在血刀堡安家落戶了。」
談性正濃時,忽然樓下傳來嘈雜之聲,一群漢子罵罵咧咧的上了三樓,約有十幾人,敞胸露懷,衣衫不整。為首是位二十四五歲的少年,身材高大,皮膚暗黃,穿一件無袖布衫,手臂粗如圓柱,最顯眼的是背後的那口渾鐵巨刀,比普通的刀長一半,寬一半,威猛無比。這群人上樓后囂張跋扈,徑直來到最大的包廂前,那包廂里坐滿了客商,都鴉雀無聲的看著他們。巨刀少年身後走出一個滿臉橫肉,左臉頰上留著一條刀疤的大漢,一腳踩到客商的飯桌上,厲聲道:「爺們要用這台桌子,識相的滾蛋。」包廂內的客人都是宋人,有位華衣少年滿臉怒容,便要上前理論,旁邊的老者不願惹事,把他按住,拱手道:「我們正好吃完,各位朋友請了。」說完招呼著大家匆匆結帳而去。
刀疤大漢得意洋洋,讓小二將桌子收拾乾淨,十幾個人這才落座。小二恐慌道:「客官吃點什麼?」刀疤大漢罵道:「休要廢話,大酒大肉上來便是。」小二不敢再說,應諾下樓去了。
洛天初道:「這夥人什麼來頭,為何如此猖狂。」江飛燕淡淡道:「這年頭土匪惡霸到處都是,不足為奇。這種閑事不用管,管也管不過來。」說完又自斟自飲了一杯,贊道:「好酒,不知下次再吃要等到何時了。」那刀疤大漢左顧右盼時瞥見了如花似玉的令雪兒,賊眼一亮,拍了一下身旁的巨刀少年,用下巴點了點令雪兒的方向,道:「老大,那桌的小娘兒夠俊不,比青樓里的騷娘們美多了,喚來陪酒如何。」巨刀少年眼光掃了過去,正迎上了洛天初的目光。洛天初神功初成,眼神和氣度也有一副高手風範。巨刀少年心中一凜,低聲道:「那桌人不簡單,咱們是來求財的,別招惹是非。」刀疤大漢怪聲道:「咱們從關外至此怕過誰來,那桌無非一群浪蕩子弟,驚他們一下就尿褲子了。」說罷長身而起,走了過去。巨刀少年罵道:「他娘的!老二你回來!」
刀疤漢子瞪著洛天初走了過去,罵道:「小子,你那賊眼看什麼呢!」洛天初雖然不懼,卻不願惹事,低聲問道:「我該跟他理論么?」江飛燕道:「欺到頭上,必須教訓一頓。」洛天初道:「好,我去會他。」朱雨時低聲道:「小心。」洛天初站到過道上,瞬也不瞬的和刀疤大漢對視,道:「你要怎地?」刀疤大漢一指令雪兒道:「讓這娘兒過我們那桌吃杯酒,一事皆無,不然大爺叫你們好看,嘿。。。」他還沒笑完,洛天初便一拳打中他的鼻樑,頓時鼻血長流,天旋地轉。
刀疤大漢並非如此不濟,真打起來的話,不懂拳腳功夫的洛天初未必能佔便宜,可他過於輕敵,這才被偷襲得手。洛天初緊接著飛起一腳踹在胸口,刀疤大漢悶哼一聲,飛跌出去,壓壞了兩把椅子。洛天初的「易筋經」神功略有小成,出招的力道大的驚人。江飛燕和顧瑤都喝了聲「好!」令雪兒也撅著小嘴道:「打得好!」小二看的目瞪口呆,不敢吱聲,在座客商紛紛結賬逃竄,顧瑤掏出三兩銀子放在桌上,對小二道:「這是賠償貴店的損失。」
那桌上十幾條大漢奔跑過來,扶起了刀疤大漢,道:「二哥,你沒事吧。」那巨刀少年也長身而起,面無表情的來到洛天初身前,道:「老二有眼不識好漢,該受此罪,可做大哥的不能袖手旁觀,願再領教閣下高招,取你的兵器吧。」說罷從身後緩緩抽出巨刀,橫在胸前。這柄渾鐵打造的厚重大刀,臂力不足者連拿都拿不動,握在他手中卻輕鬆自若。洛天初見他眼中精光閃閃,便知不是等閑之輩。自己不懂拳腳功夫,必須用劍方能匹敵。他這一猶豫,氣勢少挫,巨刀少年又踏上兩步,舉刀遙指洛天初,氣勢威猛之極,洛天初暗叫不好。
江飛燕忽然放下酒杯,道:「小洛戰過一場,回來休息,讓我會會他。」顧遙不滿道:「你醉了,應該我來。」江飛燕大笑道:「這點酒僅夠我提神,何必相爭。」洛天初道:「他是沖我來的,我必須迎戰,請借長劍一用。」嚴魏風起身道:「用我的水龍劍。」他解掉了腰間長劍擲於洛天初。洛天初道了聲「多謝」,緩緩抽出長劍,只見劍身亮如一潭秋水,陽光一照,劍身上的水龍雕紋好如活了般的緩緩遊動,金光閃閃。這水龍劍乃當今七大名劍之一,在嚴家珍藏三代,直到嚴魏風拜入游龍門后才拿出使用,王人逍早對此劍垂涎三尺,只是找不出由頭討去。
巨刀少年贊了聲:「好劍!卻不知劍法如何。」洛天初仗劍道:「你的刀也不錯,可惜錯在用刀之人,卻來討死。」巨刀少年大笑道:「伶牙俐齒,看刀!」手上一翻,巨刀斜斜挑上,刀氣破空而出,所過之處的桌椅四分五裂,霸氣無比,顯露出驚人的刀法造詣,連江飛燕和顧遙都不禁『咦』了一聲,開始仔細觀戰。
洛天初並不躲閃,反以劍氣硬接,他的《降魔劍典》已練至第四層,劍氣運用已相當熟練,當下暗念口訣,凝氣於劍,射出了一道劍氣,與刀氣相撞一起。兩人渾身一震。巨刀少年目露訝色,當下信心稍挫,遲疑了一下。洛天初趁機提劍竄上,『唰唰唰』刺出三劍。《降魔劍典》重意不重招,他每一劍都是隨心而發,有意無招。江飛燕等人暗暗點頭,心想洛天初已窺得上等武功的門奧了。
洛天初掌握主動,攻勢一發不可收拾,水龍劍忽快忽慢,快則劍影重重,難辨真假,慢則穩如磐石,無堅不摧。每劍刺出方圓一尺皆被劍風籠罩,氣勢逼人。巨刀少年也不示弱,巨刀上下翻飛,封住所有攻勢,反攻時皆攻在劍勢最弱處。洛天初看似佔得上風,卻也奈何不了對方。
打著打著巨刀少年忽然虛晃一刀,跳到遠處,道:「等一下,說完再打。」洛天初防他有詐,戒備道:「說什麼?」巨刀少年道:「你姓宋還是姓董?」洛天初搖頭道:「都不是。」巨刀少年奇道:「怪了,正一派的二代弟子中也只有宋連峰和董平才有此造詣,你跟正一派有何淵源。」洛天初笑道:「問別人來歷前,先介紹自己才算有禮。」巨刀少年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喝道:「不說了,再來打過。」洛天初收劍回鞘,擺手道:「不必了,你我功力相當,三百合內難分勝負,你我又無冤讎,何必拚命,只望你們以後對人和善一些,驕橫慣了,吃虧的總是自己。」巨刀少年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也收刀回鞘,抱拳道:「有道理,在下東郭問刀,請問朋友高名。」洛天初還禮道:「洛天初便是。」東郭問刀笑道:「不打不相識,一起吃幾杯如何?」洛天初笑道:「不必了,我們這就要離開了,後會有期。」東郭問刀點頭道:「好!小二,這位朋友的賬算我頭上,砸壞的東西也由我來賠!」小二連忙應諾。洛天初對江飛燕他們道:「我們走吧。」眾人起身下樓。
到了樓下后江飛燕,顧遙,嚴魏風他們酒興未盡,拉著朱雨時去青樓繼續吃酒,朱雨時從未光明正大的逛過青樓,心裡既緊張又興奮,半推半就的答應了。洛天初和令雪兒負責為大家採購,每人都塞給洛天初一張清單,上面陳列著要買的東西。朱雨時忽然變卦,想加入洛天初的採購隊伍,卻硬被顧遙拉了回來,低聲在他耳邊道:「那倆人好不容易有機會說說心事,你去當蠟燭么?」朱雨時這才恍然,對洛天初曖昧一笑,毅然加入了逛青樓的隊伍。約定三個時辰后在城門口會合。
洛天初看著手中密密麻麻的清單,心中叫苦不已。令雪兒道:「聽說東市集新開了一家衣行,陪我去逛逛。」洛天初道:「等把貨辦齊了再逛吧。」令雪兒白了他一眼,道:「我說現在逛就現在逛,你必須聽我的,不然我就。。。哼哼。」洛天初笑道:「還想欺負我么,別忘了你已經打不過我了。」令雪兒杏眼一瞪,道:「你說什麼?想讓我不理你么。」洛天初無奈的嘆了口氣,笑道:「不敢不敢,依大小姐就是。」令雪兒「哼哼」一聲,滿意道:「這才像話。」
這對俊男美女並肩走在街上甚是顯眼,路人皆投以注目禮。令雪兒人如其名,肌膚勝雪,凝白欺霜,身材高挑婀娜,明艷動人。她少女情懷,並不討厭別人看她,認為那是對自身美麗的認可。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笑容也如陽光般燦爛明媚,她就是這麼一個天真快樂的女孩。
『高記衣行』里的女服果然多種多樣,讓人眼花繚亂。布料和做工都是一流,樣式和顏色也是高貴而不庸俗,簡約而不簡單,清雅而不做作,嫵媚而不露骨,可愛而不笨拙。令雪兒沉浸其中,開始一件件饒有興緻的挑選起來。洛天初有過陪她逛街的經歷,深知她一挑起衣服就沒完沒了,低聲道:「大小姐,你先看著,我到外面轉轉。」令雪兒置若罔聞的點點頭,眼睛都沒眨一下。洛天初心中暗喜,迅速出了衣行,拿出清單,開始對照購買。不到一個時辰採購完畢,拎著四個包袱回到『高記衣行』,見令雪兒正坐在板凳上氣鼓鼓的盯著門外,見他回來『噌』的躍起,衝到近前嬌叱道:「你死哪裡去了,竟敢讓我等你那麼久!」洛天初曾算過令雪兒有時一天要生氣二十五次,好在每次時間都不長,只要送一些小恩小惠就可以讓她消氣。眼前情況是他意料之中,早已有了對策,忙拿出一碟胭脂和一瓶香露,道:「在下知錯了,看在這點小心意上,還請大小姐原諒則個。」這一招果然有效,暴跳如雷的令雪兒頓時如退了潮的海水,來的快,收的也快。接過兩樣物事後,放到小巧的鼻子前聞了聞,轉怒為笑道:「胭脂是上等貨色,香露也是百合清香味的,念你還有這份心便饒了你吧。快去給本姑娘付賬吧。」洛天初心裡好笑,到掌柜處一問,掌柜道:「那位姑娘一共買了七件,共是二十七兩五錢。」洛天初點點頭,心想大小姐真夠奢侈的。
距碰頭還有一個時辰,他們閑著沒事,走進一家茶社消磨時間,茶博士送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令雪兒呷一口,笑道:「還記得你剛上山時那獃頭獃腦的模樣么?」洛天初笑道:「小姐把我和小朱罵的狗血淋頭,怎會忘記。」令雪兒道:「你還記仇呢,人家不是都跟你道歉了么。」洛天初道:「是是。」令雪兒眼珠一轉,神秘笑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聽說你們上山前在金兵屠刀下救過一對母女,那個叫鶯兒的女孩還是西夏皇帝的女兒,還對你很有好感,是這樣么?」洛天初心想一定是朱雨時這小子說的,便道:「她是西夏公主不假,有好感卻可談不上,當時年紀尚小,什麼都不懂。」令雪兒嘿嘿笑道:「若無好感,她臨走前為何要送你綉帕?上面還綉著一對鴛鴦,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鴛鴦的含義。」洛天初心中暗罵朱雨時,尷尬一笑,沒有言語。令雪兒眯著眼道:「你也送了她一副骰子,對吧?」洛天初笑道:「人家送我東西,回贈也是應該的。」令雪兒攤開玉手,道:「拿綉帕讓我看看。」洛天初心中不悅,低聲道:「大小姐贖罪,此事不行。」令雪兒秀眉一挑,瞪眼道:「你說什麼!」洛天初道:「別說綉帕不在我身上,就算在我身上也不能交予大小姐。」令雪兒道:「為什麼!」洛天初道:「若我拿大小姐送我的東西去討好另一個女孩子,想必大小姐也會生氣,這樣太不尊重人了。」令雪兒冷笑道:「你倒挺懂女孩子的,看來那位西夏公主對你挺重要的,比本小姐重要多了。」
洛天初最受不了她的胡攪蠻纏,目光投向他處,一句話都不說。令雪瞪視了他片刻,狠狠道:「姓洛的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個無爹無娘的孤兒么!我一輩子都不要理你!」說完大步離開茶社。洛天初雙拳緊握,心中隱隱作痛,他最恨別人罵自己孤兒,若換成旁人,他早上去廝打,他也知令雪兒只是口不擇言,並非故意,可還是滿肚子氣,心想你愛理不理,正好落得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