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背水一戰(中)
過了好一會兒,李若虛才長嘆了一口氣,道:「若虛只是個送信小吏,且能左右官家的御筆金言,就算我不來也自有別人前來,鵬舉你真是冤枉我了。」說罷拭袖擦淚,轉身就走。岳飛幡然醒悟,趕忙上前拉住他,一躬到底賠罪道:「益虛兄勿怪,岳某一時氣惱,言語冒犯,死罪死罪,剛才的渾話實非岳某本意。」此時換做小肚雞腸之輩已經拂袖而去,可李若虛心胸豁達開明,乃真正的坦蕩君子,雙手扶起岳飛,道:「岳大帥快請起,若虛承受不起。」岳飛道:「益虛兄可是原諒我了?」李若虛道:「我從未怪過你,何談原諒二字。」岳飛大喜道:「先生胸襟廣闊,岳某這就放心了。」李若虛道:「聖旨中的實質內容就是催促岳兄撤兵,還用了『忠武』和『精忠』二詞,意在提醒岳兄『忠』在當前,抗命便是不忠,可見官家決心已下,不知岳兄有何打算。」
岳飛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對了,官家批閱過我的奏疏了嗎?」李若虛點頭道:「沒看過奏疏又何來這道聖旨,可見官家不同意岳兄的主張。」這時洛天初走過來道:「是官家不同意,還是秦檜不同意?」李若虛打量了他一番,問道:「這位是?」岳飛解釋道:「他就地血刀堡主羅一少女,若非血刀堡的鼎力相助,岳某北伐也不會如此順利。」李若虛驚訝道:「你就是洛天初?」洛天初道:「正是在下。」李若虛欣然贊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只要我大宋還有洛堡主這般的有志少年,金國就絕不敢小覷南方。百姓討論最多的便是你們兩位統帥,有人說如果你們二位聯手,一定縱橫天下,沒想到竟然言中,只是官家一向不喜義軍,難怪岳帥沒有上報。」洛天初道:「先生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李若虛嘆道:「秦檜和官家現在難分彼此,只要秦檜不同意的事,官家也不會同意,反之亦然。下面的官吏只要想揣摩聖意,了解秦檜的心思就足夠了,這麼說堡主明白了吧。」
洛天初道:「當今的大宋姓秦了,岳帥還保它何意?」李若虛驚道:「堡主慎言。」洛天初繼續道:「鳳非梧桐不棲,岳帥乃人中龍鳳,只手便可覆雨翻雲,改變天下格局,百姓愛戴你更甚於大宋,何必還要保一個昏庸無能,任奸臣戲於鼓掌的昏君?只要岳帥點頭,無論攻南伐北,血刀堡憑君調遣,斷糧有什麼打緊,我關中糧倉上百座,足夠供應,再說拿下城池后還怕缺少補給么?」
廳堂內鴉雀無聲,誰都不敢評論這殺十次頭還嫌少的言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岳飛身上,看他有何話說。其實李若虛又何嘗不恨趙構的軟弱無能,但他是個典型的儒生,只知忠君愛國,以君子之道為官,期望有一天官家能幡然醒悟,狠下決心收復祖業,從未想過要改換天地,另立朝廷,這番造反言論根本就不在他考慮問題的範疇內,可奇怪的是聽后心中竟有一股難以解釋的激動,洛天初的豪情所感染,如果岳飛真的造反,他也不確定會幫那邊。
半響過去,岳飛長出了口氣,忽然脫掉了衣服,露出了沒有一絲贅肉的精赤上身,後背上赫然刺著「精忠報國」四個大字。洛天初啞然無語,他當然明白岳飛此舉的深意,除了沉默和嘆息外還能做什麼呢。岳飛穿好衣服,語重心長道:「那四個字是家母在岳某參軍前為我刺的,也是岳某一生恪守的信仰,岳某曾在家母墳前立誓要忠君報國,不負皇恩,無論官家有多昏庸,朝廷有多**,我自盡職盡責,若能實現復國大志再好不過,就算不行也不能辱沒門風和祖宗,受萬世唾罵,還請洛堡主理解。」洛天初苦笑道:「岳帥乃人臣典範,在下只有真心敬佩。」李若虛感慨道:「精忠岳飛,名不虛傳,只是眼下的局面怎麼辦?」岳飛道:「除了撤軍外,我還有別的選擇么。。。」
李若虛眼珠一轉,道:「有!我回臨安稟告說你們的軍隊已將金軍擊敗,大獲全勝,正在趁勢追擊,不宜回軍。官家最擔心的就是你們兵敗後會失去談判的本錢,這麼說應當能打消官家的疑慮。」岳飛道:「謊報軍情是殺頭大罪,益虛兄你不可冒險。」李若虛笑道:「鵬舉你乃無雙國士,若虛自當以命相交,何惜身上這副皮囊,只要能收復京都,若虛雖死何憾,再說我相信你們必能大破金兵,只是提前告訴官家結果罷了,不一定就是死罪。」岳飛道:「那風險仍然太大,萬一我們交戰不利,或久攻不下。。。」李若虛道:「沒有萬一,我在臨安等你們的捷報,如果老天真不佑我大宋,若虛活著也沒什麼意思,死總比做亡國奴好。」岳飛感動道:「益虛兄才是無雙國士,大恩大德岳飛銘感不忘。」李若虛道:「不必再說,祝岳帥馬到成功,告辭。」
岳飛忽然心中一動,道:「兄台稍後,岳某還有一事相求。」李若虛笑道:「鵬舉說來便是。」岳飛將眼下的局面講述一遍,又說了沒有合適的送信人選。李若虛笑道:「岳帥可是想讓在下做這個信使?」岳飛道:「除了益虛兄外我實在想不出合適的人選。」李若虛笑道:「理當效力,書信何在?」岳飛道:「兄台稍後,我這就去寫。」岳飛當即將醞釀已久的戰書揮毫寫出,用信封裝好交給了李若虛,道:「益虛兄,拜託了。」李若虛道:「放心。」說罷洒然而去。
三天後,李若虛從汴梁返回,岳飛問事情如何?李若虛笑道:「幸不辱命,金兀朮看過信后決意和我軍七日後在朱仙鎮決一死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