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看到你這種表情,好像沒有把我忘得太徹底,這讓我的小心肝稍微覺得安慰了一點,不過,我方才差點不敢過來認人,你這樣子也太可愛了。」
他們的交情要追溯的話,可是一本厚厚的帳。
「怎麼聽起來像閨門怨婦?婚姻生活不幸福喔……」她嘖嘖調侃,又忍不住掀了自己的帽子。
「你以為我喜歡喔。」
是老朋友,心情放鬆了許多,去到哪裡都得裝小,她也很累好不好。
他彈了下她的額頭,這種高度上的差距真是順手。「看起來不像苦中作樂,離開我以後碰見什麼好事了?」
「哪有?喂,這是對姊姊該有的態度嗎?」她捂著額,這人,有時候真的很欠揍。
「已涼妹妹,我的年紀比你大好不好。」
「記性不好、連自己有個情人的事情都忘光光的人,卻把年紀記得那麼清楚,這算什麼?男人的自尊?」
多年前,他曾經為飛魚藥廠為第三國軍方研發的清洗記憶藥物充當人體實驗,後遺症就是損失了一段人事物的記憶,之後因為藥物作用擁有了讀心術,讓藥廠的研究團隊獲悉,以不法手段把他捉回藥廠,準備針對他繼續更深入的研究。
那種研究極其不人道,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在他計劃逃亡的時候,她幫了一把,這才結下了緣分。
「我可以讓你看我的身份證。」
「呿,你拐人家女兒要上教堂的時候才需要身份證好不好。」
「這個不勞你操心,倒是擔心你頭髮就白了很多根。」
「我給你買染髮劑。」她嘿嘿笑。
「我手癢,好想打你屁股怎麼辦?」他的表情擔心又溫柔。
紀已涼飛快的捂住自己屁股,以免遭殃。
「也不想想是誰把你快遞到台北,你揮揮手就給我搞失蹤?我一路飆車,罰款多到手軟,結果咧,連想要討債的對象都沒有,你這個無情的傢伙!」她的樣子讓人覺得好氣又好笑,也罵不下去了。
「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我不能再拖累你。」
意外發生后,她不敢繼續留在美國,匆匆打包,連夜買了機票回來,她以為藏身在外婆家不會有人知道,誰知道行蹤還是曝露了,走投無路之下,逼得她只能聯絡唯一在台灣的Orino,逃到台北來。
「拖累?哼,你拖累我的地方還會少嗎?」
「言璀璨,你生氣起來很可怕你知道嗎?」她改成中文,不想用外語跟他吵架。
忽然被直呼了中文名字,Orino愣了一下。
說的也是,他的確太激動了。冷靜了一下,他口氣緩和了些。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不讓我保護你?發生那樣的意外,讓你恢復成大人那種事情我或許辦不到,可是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吧?只要你住在我那裡,無論住多久都沒有問題,為什麼不要?自己在外面流浪,擔驚受怕,會比較好嗎?」
這女人,為什麼不會讓自己軟弱一點、讓朋友多幫她一點?他是男人,雖然不是什麼英雄,也只是平凡人,但是天生有負責保護女人的責任。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而且我有地方住,不是無處可去。」她從以前就知道他是一個好男人,只不過,人家早就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情人,現在修成正果,身份已經是已婚男人了。
「有落腳處了?哪裡?給我地址電話。」
「Orino,你和以前不一樣,你有家庭了,你們好不容易重逢,過幾天平凡的好日子吧,我的事很麻煩的。」
「你繼續替我找藉口吧。」他完全不領情。「等一下離開之後還要繼續逃?又要讓我找不到?」
「你明明知道我擔心的是什麼,不要再咄咄逼人了。」無論她聯絡了誰,都代表著會給對方帶來麻煩,她不能冒這個險。
Orino簡直無言,兩隻鐵一樣的手掌握住她的肩頭,「你這個死腦筋的笨蛋!」這女人,從以前決定要救他就一直貫徹到底,現在她拿這樣的個性對自己,一次勸不動,兩次勸不動……
「我真想把你的腦袋打開來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你這是做什麼?把你的手拿開!」驚喝聲驀然響起。
撇下徐東河下樓來追人的夏頡,一出旋轉門就看見陌生的男人對著紀已涼動手動腳,眼中的暴戾幾乎快迸出來。
他要把那個膽敢把手放在她肩上的男人打成熊貓眼!
Orino長手輕輕一拉,把紀已涼拉到自己背後。
看著這充滿佔有慾的拉扯,夏頡除了火冒三丈,簡直有殺人的衝動了。
兩個男人互相打量,獅與獅的對峙。
空氣凝結。
紀已涼試著要從Orino的背後出來,卻被一再制止。
她好想嘆氣跳腳。
Orino看過形形色色的人,看人的眼力他向來不差,這個西裝筆挺、不露聲色中藏著富貴的男人他有印象。
「夏頡夏總裁。」
「你知道我?」
「敝姓言,言璀璨。」
「言先生,你對我們家已涼想做什麼呢?」他露出商場上的職業笑容,很假很假,卻很可怕。
我們家啊……很令人玩味的形容詞喔。
言璀璨挑了挑眉毛,出聲了--「紀已涼小姐,你什麼時候被人貼了標籤,有歸屬權了?」言璀璨不再把人掖在身後,讓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的紀已涼走出來。
紀已涼白了他一眼。
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
她有點心虛的走到夏頡面前。
「我不是叫你在辦公室待著,為什麼亂跑?」包公開始審烏盆,她就是那個沒辦法喊冤的盆子。
「我出來透透氣也不行喔……」
「你不知道自己是麻煩帶原者嗎?出來透氣?」他陰森森的想,出來透氣,蛤?招惹完一個小隻的,現在換一個男人,看起來他真要改行去當清潔隊員了,要不然哪掃得完她身邊的蒼蠅。
雖然只有短短兩句話的互動,卻讓言璀璨看傻了眼。
紀已涼的表情很妙,那位夏總裁的表情也不遑多讓。
根據他這個已婚男人的經驗談……嗯嗯,這一對,大有可為啊……
「言璀璨是我朋友欸,給我留點面子啦……」她去拉他袖子,小小聲的。
夏頡看了她小巧渾圓的小指頭還有小臉上委屈的模樣,氣勢就滅了。
「你那委屈的臉是要給誰看?這麼不聽話,氣死我了!」他氣自己就是沒辦法對她生氣,兵敗如山倒。
這時有個輕軟如棉花的聲音出現了,「言。」一個穿著連身軟裙的女子迎風走了過來。
言璀璨二話不說迎了上去,接過那女子手中的東西,細細說了些話,看得出來兩人感情甚篤。
那女子有張美人胚子的臉,肌膚柔嫩得像牛奶,淺淺的笑容掛在唇邊,像一朵搖曳綻放的花,偎在言璀璨身邊,郎才女貌。
那麼讓人舒服的女人,紀已涼看到嘴巴都忘記要闔起來。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她個性里比較遲鈍的一面,她很少去嫉妒別人的容貌還是家世背景,漂亮的男人女人看過就是看過了,只覺得基因這東西果然很重要,別人耀武揚威的炫富,她也不太當一回事,她一樣吃得飽、穿得暖。
她其實不知道這是她個性里非常珍貴的一面,這種優遊自在造就了人人都喜歡親近她的氣質,不過,她反正是一無所知就是了。
「把嘴巴閉起來,太難看了。」夏頡以拇指和食指做了個闔攏的姿勢。
「你是不是男人?看到美女不會流口水喔?」
他嚴厲的瞪了這個口無遮攔的小鬼一眼。
紀已涼縮了縮脖子。
「Orino是我的朋友。」
「什麼朋友?」他的聲音很僵硬。
「朋友就朋友,反正一時也說不清……」她和言璀璨的關係,不是三兩句能解釋的,雖然她也很想說,卻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
夏頡的眼眯了起來,神情陰森像大雨前的天氣。
紀已涼沒來得及琢磨他的神情,言璀璨去而復返。
「小涼,我要走了。」
「這麼快?」
「你可以照顧自己吧?」言璀璨還是不放心。
「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要幸福喔。」她眼彎彎的笑,真心實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