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萬念俱灰容悅以命償

第398章 萬念俱灰容悅以命償

皇帝唔了一聲,不及更衣,走過去翻檢了下,見果有永壽宮的回信,他滿懷期待地打開來看,卻依舊是短短數語,不過是敷衍敬畏之意,那朵花沒看到么!總是他哄她,她就不能低一回頭么?

「來而不往非禮也,這都不懂了。」

王貴人聽見皇帝低聲咕噥了一句,只問:「皇上說什麼?」

皇帝語氣倒一如既往的平穩從容:「沒什麼,」一抬臂攬了王貴人在懷裡,她不願意,有的是女人願意,皇帝不悅地抿了抿唇,沖外吩咐李德全:「知會扈從的大臣,慢慢迴鑾便是,不必著急了。」

夜深且寂靜,春早和衣睡在塌前的地上,聽見帳內傳來咳嗽之聲,忙披衣裳鑽出被窩,擎了燈端了水過來。

容悅勉強就著她手吃了半盞雪菊茶,方將掩唇的絲帕放在枕邊,春早見那帕子上斑斑血跡,想起貴妃自從吃了太子送來的葯,每晚痛的無法安眠,如今又咳血不止,只是說不出的心疼,問道:「主子可還要瞞著雲渺?」

雲渺是皇帝的眼線,貴妃有意瞞著皇帝,故而瞞著雲渺,左右她常常咳嗽,又故意作踐身子沒有服藥,瞞住也不難,容悅沒有答話,只是摸了下春早的手,冰冰涼涼地,她止住咳嗽說道:「這樣冰,快進被窩來暖暖。」

春早忙道:「這不合規矩。」

容悅嘆息道:「這會子了,還講什麼規矩,況且,我早把你當姐妹而非奴才了。」

春早心中一酸,脫了鞋上床在床沿躺下。夜闌人靜,似乎春早看著帳頂,幽靄靄的一團,似家鄉釀透的老酒一般稠醴。

「如何四季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貴妃慢慢吟道:「春早,我這輩子做過許許多多悔事,最悔的便是入宮來。姐姐以往說後宮人心險惡,我總不信,我總覺得真心必能換真心的,可到底,是我太傻了,這樣的傻在這後宮里顯得這樣不合時宜!」

春早低低一嘆,若當初孝昭皇后早早為主子定一家門戶青白,人又知書達理的清貴人家,主子這樣好的性子,又生的好容貌,現在定是兒女成群,夫唱婦隨,不知怎麼叫夫婿擱在心坎上疼呢,偏如今……

「唉,我說和萱心比天高……我自己何嘗不是,當初應下梅清的表弟也未嘗不好。春早,我不懼怕死,這對我來說,更像是一種解脫……」

自貴妃入宮,春早便一直跟隨左右,思想起皇帝與貴妃間的一言一語,只是照實問道:「奴才冷眼瞧著,皇上待主子也算用心。」

「實則,他待我確實挺不錯,可也畢竟有限,而且……我並不快樂,」容悅囈語般輕輕說著,抬起一雙暗眸凝視帳頂,語氣忿然:「下輩子,我絕不想再見皇上!」

春早眼角一熱,兩行淚水順著腮邊流下,她只無聲抬手擦去。

「明兒告訴雲渺吧,一直瞞著,皇上會怪罪你的。」容悅嘆道。

春早哽咽道:「格格,到了那一天,奴才……」

「不要想傻事,」容悅打斷她,說道:「還有胤礻我要你照顧!」

春早已是拿定了主意,又見她身子虛弱,眼下已耗盡了力氣似的,淺淺睡去,便也掩下不提。

翌日雲渺知道『貴妃發了舊疾』,忙著急傳訊,傳信的太監見聖駕時皇帝才進了古北口,皇帝看了信,不由生出些著急。

貴妃心眼小,是不是因為他不去看她,又把自己折騰出病來?

他不知情況好壞,只傳信命李玉白回稟貴妃病情。

一日後得李玉白的奏摺,說貴妃閉宮不見外人,不允太醫診脈。

皇帝心中不由一慌,卻也以為貴妃只是像往常一樣,咳嗽一陣罷了,他一面責怪貴妃任性,一面下旨加快腳程,回宮時貴妃因重病未來迎駕,皇帝暗暗想著客卿方苞的話,女人總是恃寵而驕的,他便多少有些不高興。

正好李德全來奏報,吏部的人來詢問秋闈事宜,科舉是為國掄才之大事,皇帝不能掉以輕心,將眾臣推舉上來的人一一見了,連向皇太后請安都沒有去,最後定戶部右侍郎王為武會試正考官。翰林院侍讀學士顧祖榮為副考官。

這一來便忙到亥時,宮門都下鑰了,皇帝翌日御太和門視朝後,便去皇太後宮里請了安,才吩咐御駕往永壽宮去。

一踏入永壽宮,舊情故景在目,皇帝心裡對貴妃的思念便似開了匣子,驟然湧出。

李德全上前打了帘子,皇帝駐足理了理衣襟,摸了摸新梳理的整整齊齊的鬚髮,才進了正殿。

進了殿,皇帝只覺有些古怪,他未來得及細想,雲渺和雨遙便雙雙來請安。

皇帝微微蹙眉:「貴妃不是病著,怎不在裡頭服侍?」

雲渺二人忙叩頭道:「回稟萬歲爺,娘娘歇下了,奴才們才出來的。」

這個時辰就歇下了?皇帝自挑了帘子進了內室,只聞到一股燒煳的氣味雜著暖氣襲面而來。

緊接著春早端了炭盆出來,眼圈紅紅的,見了皇帝忙下跪請安。

「燒了什麼東西?」皇帝瞥了一眼炭盆,尚有些未燃盡的紙箋。

春早垂著頭,語聲中帶著一絲蒼冷:「是主子和皇上的書信。」

皇帝額角青筋便爆了一下,一腳將那黃銅炭盆踹地哐啷一聲倒在地上,紙灰落了一地。

她憑什麼燒他給她的東西,這是大逆不道!!皇帝怒氣沖沖地撩開帘子,見貴妃側卧在床上,只穿了件半舊的白地撒綉玉蘭花的中衣,身軀羸弱,面色蒼白,雙目微闔,睫毛上似有淚痕未乾。

皇帝本怒極,此刻心又一下子軟起來,只輕手輕腳地上前將她露在錦被外的手放回被下,又掖了掖被腳。

貴妃微微睜開眼來,瞧了皇帝一眼,面上露出一種極為複雜的神情,張了張唇,喉間一癢,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皇帝上前為她順著後背,春早從外頭進來,忙從大案上倒了蜂蜜水過來,皇帝冷著臉從春早手裡搶過來喂著,貴妃偏過頭,只抬手有氣無力地推了一把。

皇帝將杯子放回案上,挑眉問她:「怎麼?生朕的氣了?」她燒他們的書信,他還沒生氣呢?!

貴妃搖了下頭,皇帝見她清瘦的厲害,一件薄薄紗衣下露出凸顯的鎖骨,只軟下心來,抬手撫著她的面頰,語氣也放軟了幾分:「送回來的東西收到了么?」他送她的花喜不喜歡?皇帝想問,又覺不好意思。

貴妃神色極淡,眼珠木然轉了轉,說道:「臣妾弟媳說,有個遠房親戚,在南邊兒做買賣,人極不錯,臣妾想……咳咳……想春早那丫頭也該放出去了。」

她竟全然不提,皇帝心中不由失望,可見她咳的厲害,只先壓下自己的不愉快,先哄她:「你現在病著,等你好了再操持。且留她在身邊服侍著。」又沖外道:「宣李玉白來給貴妃診脈」,一面又自言自語「真是胡鬧,得了病還置氣,遷延看你怎麼辦!」

貴妃搖一搖頭,只說:「不中用了……不必了……」說著拿了手帕掩住唇咳起來。

皇帝聽她這等話,更是不喜,只軟語叱道:「胡說八道,好好兒的何苦咒自己?」說著話視線一轉,眼角瞧見那雪青帕子上一抹腥紅,彷彿晴天霹靂中那一道血蛇,皇帝只覺觸目驚心,伸手去奪那手帕,貴妃本已無力,掙扎了一下,皇帝便將那手帕奪在手中。

雪白的帕心一大片血跡,邊上還有已幹了的血跡,斑斑點點,仿若湘妃竹,皇帝聲音中多了幾分著急和火氣,連忙問:「什麼時候的事?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沖外吼道:「來人!」

春早,雲渺,雨遙次第進來跪在床前。

「貴妃都吐血了!是誰給你們膽子不報的?」皇帝震怒,喝問道。

雲渺雨遙聽到皇帝龍顏大怒,只面面相覷,連連叩頭道:「奴才不知。」

皇帝咬一咬牙,問春早道:「你該不會不知罷?」

春早面上極淡的神色:「回稟萬歲爺,奴才不知該稟誰,卻也知會雲渺姑娘,主子舊疾複發了,想是萬歲爺並未當回事。」

皇帝滿腔怒氣無從發泄,一抬手將那帕子砸在春早臉上,罵道:「伺候個人都伺候成這樣,要你們何用,該死的奴才!滾!」

貴妃聽到這話鳳目圓瞪,探身去拉春早,情急之下又劇烈咳起來,皇帝忙抱住她,心中仿若刀絞一般,柔聲勸著說著:「悅兒,你別急,朕不趕她走,朕留她在這兒。別急!」

貴妃聽到這話才放了些心,方才那一番掙扎已耗光了力氣,此刻頹然倒在錦褥上,只是面如金紙,氣若遊絲。

皇帝看的驚心,卻只能強作笑容,溫聲對貴妃道:「悅兒,朕巡閱蒙古時科爾沁的台吉貢了上好的牛乳,朕待會兒叫人做松瓤卷,你最愛吃的,還有雪梅干,朕知道你愛吃,都替你收著的。你定是思念朕過度才會傷了元氣,從今後朕再不離開你,咱們仔細調養著,調養著就好了。」皇帝也不知為何,心中開始著慌起來。

春早聽到這話鼻子一酸,叩頭稟道:「皇上,娘娘早已……克化不動這些了。」

皇帝皺眉道:「你胡說什麼?」

春早叩頭道:「打從前兒起,娘娘就已無法進食,這些天只能用些稀粥和參湯維持著,略吃多些,便吐血不止。」說著往牆角的痰盂指了指,卻是半痰盂的血!

皇帝心驚肉跳,又因容悅在旁,只叱道:「休得胡言,擾了貴妃休養。」

外頭傳來宮女稟報聲:「啟稟皇上,李太醫來了。」

容悅便向里翻了個身,皇帝握住她手柔聲勸著:「悅兒,叫李玉白來給你瞧瞧,你這病,一刻也不能再拖了。」

容悅閉上了眼睛,再未開口講一句話,皇帝只柔聲道:「朕不該聽李光地的話,把你丟在宮裡不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容悅微微一嘆,雖未回頭,卻也伸出手去,她要去了,又何必瞞著。

皇帝忙說了聲:「宣!」

李玉白進門先叩了頭,皇帝道:「不必多禮,速速給貴妃診脈。」

皇帝惜字如金,如今一個速速,已嚇得李玉白不輕,他忙應一聲,上前按了脈,卻是大為驚駭。

皇帝覷著他神色,心似被什麼揪著,越發覺得不安焦慮。(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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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僖貴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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