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對策
父女二人見她神色不對,急忙問道:「這是怎麼了?」
歐陽夫人見著親人似是有了主心骨,一把拉過夫君的手低頭啜泣著說道:「當家的,你可一定得拿個主意,斷不能讓兮兒嫁了那個混小子,老李家的說了,她相公從縣城回來說的最多的就是那錢少爺,今兒調戲了哪家的娘子,明兒又為了哪位青樓姑娘與別家公子大打出手……咱們可不能看著兮兒往火坑裡跳啊!」
歐陽兮眼見她娘哭得如此傷心,心裡又好氣又好笑,連忙上前勸道:「娘啊,剛才不是都跟您二老說過,我已經當場拒絕那個錢少爺了,他既然知道我已經成親,自然不會再來糾纏。再說了,咱們這村子離那縣城遠著呢,那錢少爺壓根都不知道我是誰,不會找過來的。您就別擔心了,不會有事的啊。」
歐陽先生也在一旁附和著說:「兮兒說得有些道理。就算他能找來,兮兒那也是『成過親』的,他再無賴也不能置法理於不顧,強搶他人的妻子吧!」
「說得倒是容易!他若真的找來,我們去哪裡找個女婿將他打發了?」歐陽夫人此時已慢慢停下抽泣,說完這話忽的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竟轉瞬間破涕為笑:「你們別說,咱還真有個現成的『女婿』在眼前擺著吶!」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默契得很,歐陽先生聽她這麼一說,也當即說道:「夫人說的莫不是虎子?
歐陽兮看著她爹娘相互間對視一笑,心裡頓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們不是真的打算借這個機會把自己嫁給虎子吧?要真的是那樣,還不如直接答應錢小寶呢,好歹人家也是一如花似玉的大美女,而且,還開出了那麼優渥的條件!
歐陽夫人可不知道女兒心裡在打著什麼如意算盤,而是急忙起身看著父女二人,將自己心中所想道出:「是啊!虎子雖然憨厚了點兒,不會甜言蜜語的哄人開心,不過成親以後這就是優點了,這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作為夫婿可能不是最好的,但卻是最可靠的,依著他這老實本分的脾氣,定會對咱們兮兒言聽計從。」邊說邊拉過歐陽兮的手,面露不舍:「兮兒啊,娘和你爹本捨不得你這麼早嫁人,原想多留你兩年,卻不成想給你帶來了這般麻煩!不行,娘這就去找虎子爹娘商量商量這事兒!」說完抬腿就要往外走,生怕去的晚了女兒就要被惡少搶走似的。
歐陽兮見狀,急忙上前拉住風風火火的歐陽夫人,腦子裡飛速運轉,想著該怎麼把她娘勸住:「我說娘啊,您這麼著急幹什麼,其實,其實那個錢少爺我今天見著覺得還不錯啊……長的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嗯那個……說話特別風趣,家境又好……嫁給他應該也挺不錯的。街坊之間說的那些話,都是以訛傳訛,未必是真的。」
歐陽兮言不由衷的誇讚著錢小寶,心下亦有幾分無奈:開什麼玩笑,讓她嫁給個男的,那還不如去死!
歐陽夫人聽女兒這麼說,心裡有些遲疑,腳下也便緩了一緩:「但是,大家都是那麼說,應該不會是假的吧?」
歐陽兮見勸說有效,連忙再接再厲:「未必全假,也絕對不都是事實,對吧?人家還沒有動作,咱們何必先自行亂了陣腳?」說著話又不著痕迹的將歐陽夫人按在椅子上坐下:「再說了,哪有女兒家主動跑去男方家裡說親的?您這麼著急忙慌的跑去找虎子哥,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女兒嫁不出去呢!」
歐陽先生也在一旁幫腔:「嗯,兮兒說的有道理。咱可不能亂了禮數,你就這麼跑去提親,被村裡人知道還不是要鬧笑話。」
歐陽夫人是個耳朵根子軟的,自己向來沒有什麼主見,現下聽二人這麼說,也覺得在理,但是一想到那紈絝少爺若真的前來糾纏,又實在掛心:「要是那少爺真的來提親可怎麼辦?」
「這個您不用擔心,」歐陽兮拉著她娘的手安慰道:「咱這村子也不大,要真有陌生人來,一進村大傢伙兒就都知道了。一會我去找虎子哥通個氣兒,若是真的有外人來了咱家,就讓他趕緊過來配合說是我老……額,我夫君。若是沒人來,大家相安無事,我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這樣一舉兩得,豈不正好。女兒還想在家多陪陪您二老,不想那麼快嫁人呢!」說完不忘摟著歐陽夫人,一頭扎在她娘懷裡撒了個嬌。
「不錯,兮兒還小,我可捨不得她這麼早嫁人。」歐陽先生率先轉向了女兒的陣營:「依我看,兮兒說得這個辦法可行。再說了錢府財雄勢大,他家公子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苦惦記一個有夫之婦?說不定早把兮兒這事兒給忘了!」
「也是,那錢少爺整日的眠花宿柳,什麼樣的姿色沒見過?兮兒若是入了他的眼早就被拉去拜堂成親了,哪裡還會放她回來?我可真是瞎操心了!」歐陽夫人心裡經過一番思量,終於放下心來。
歐陽兮聽完扶額在心裡一陣嘆息:雖說是自我安慰,但也不用這樣埋汰自家女兒吧,我有那麼差勁嗎?
入夜,萬籟俱寂,四下無聲。一道身影翻過錢府高大的院牆,腳下未停,所奔之處正是錢小寶居住的東院。此刻,錢小寶正在書房內翻閱著幾本賬冊,面色沉穩,不時眉頭微蹙,全然沒有了白天那弔兒郎當的樣子。
那身影到了書房前便即停住,輕叩了三聲房門,小聲說道:「錢四回來複命。」
「進來吧。」錢四應聲而入。
錢小寶並未抬頭,只隨意問道:「什麼情況?」
錢四當即說道:「回少爺,那女子複姓歐陽,單名一個兮字,乃家中獨女,家住杏林村,距縣城不過十幾里地。以手下打探到的消息來看,她父親是當地的教書先生,母親是一平常農婦,平日里只在家相夫教子,全家身份均無可疑。據說她父親平日里常去山上採摘草藥,接濟下看不起大夫的窮苦百姓,餘下的便叫她拿到城裡賣掉。因此今日她才誤打誤撞接了少爺的繡球……」
「教書先生?不是說世代行醫么!」錢小寶聽罷一笑,就知道她滿嘴胡話,當不得真。
錢四又道:「今日與她同行的還有一人,看兩人姿態甚是熟稔,應該不只是同鄉。二人回去之後便各自回家了,手下在窗外聽得她與父母說起今日之事,她父母擔心她所託非人,便去打聽了少爺的為人,對您的人品似乎頗為……不齒……」
「哦,這點倒是在我意料之中,那她父母作何反應?」錢小寶看向錢四,一臉饒有趣味的輕笑著。
「他們本想在您找上門去之前先給她定下一門親事,如此您總不能強搶人,妻……可那歐陽小姐聞言竟……竟對少爺您讚不絕口……」
「是么?這我倒是沒有想到,她是如何誇讚少爺我的,說來聽聽!」
當下錢四便細細回憶著,將之前聽來的歐陽兮對他家少爺的「溢美之詞」以及那一家三口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複述出來。錢小寶聽完問道:「然後呢,她果真去找她那虎子哥商議了?」
「並沒有。」
「哦?」錢小寶一臉玩味:「主意是她出的,卻又為何沒有行動?」
錢四如實答道:「屬下也覺得奇怪。她出門便繞去自家屋后找了棵大樹靠著,在那兒自言自語說了些話,又兀自躺著曬了會太陽,就自行回屋去了。只是她的那些話屬下聽來覺得甚是糊塗,到現在也沒搞明白。」
「哦,她說了些什麼?」
錢四回道:「她說:『靠,哪兒哪兒都流行逼婚,老娘說過要嫁人了嗎?』還說:『早知道過來這邊一樣被人強迫,還不如當時答應了那小替,免得無緣無故來到這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還白白喝了不少湖水』。」
錢小寶聽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一時也沒琢磨出所以然來,於是接著問道:「還有嗎?」
「沒有,後來她好像迷迷糊糊還睡了會兒,嘴裡隱約說了個什麼想回家,想爸爸媽媽之類的,之後就再沒說什麼,睡了約莫有半個時辰,醒來就回屋去了。」
「現在看來,這人確實有點意思,」錢小寶聽完,細細回味了一番歐陽兮今天的所作所為,直覺這個女子身上似乎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略微思索一番,才開口吩咐道:「明日一早,帶上府內早前備好的聘禮,你和錢一隨我一起去那歐陽家走一趟。」
「是!」
「沒事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錢四領命退下,錢小寶則繼續坐於桌前,以手指輕扣桌面,神情微凝:按照錢四的說法,在她父母提出要與虎子結親用以逃避自己的時候,歐陽兮不假思索的就拒絕了,甚至不惜昧著良心誇讚她,想來在她心裡,比起嫁給自己,與那什麼虎子成親應給更加讓她難以接受罷。雖說不知道她為何會這樣,但是至少可以藉機殺她個措手不及,以此為由,當有辦法說動她嫁予自己。
這邊錢小寶早已成竹在胸,那邊歐陽兮一家卻渾然不知。
次日一早,旭日初升,剛剛吃過早飯,歐陽先生便攜了幾本書往學堂去了,只留歐陽兮母女二人在家。
歐陽兮陪著母親收拾了碗筷,閑著無聊,正聽歐陽夫人嘮些家長里短,就聽有人敲門,她出來開門一瞧,險些驚著:錢小寶!她怎麼來了?!再看眼前這陣仗,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錢小寶一身華服,鍍金摺扇拿在手裡正一臉自在的扇來扇去,她身旁一左一右站了兩個黑衣勁裝的男子,乍看特別像現代的保鏢,只是髮型裝扮略有不同,還少了一副墨鏡。其中右邊那個一臉笑意看著尚覺親切,左邊那個卻是一臉冷冰冰的面無表情。而在她們身後,那一溜兒的家丁抬著大大小小的箱子一眼都要望不到頭,估計快要排到村口去了。她後知後覺的抬頭看向錢小寶,無語問道:「你該不會真的是來提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