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娘酒鋪
娟娘正趕去何半仙的道觀,不想半路就遇見了,兩下一說,方知昨日傷者中還有兩個也是突發急熱,庄民大早求救,正是前去診治。
聽聞韓望如此舉措,何半仙安慰娟娘,「七嫂且寬心,韓公子高人,既然如此安排,馮老丈應無大礙,需要的湯藥,我稍後一併熬煮差人送來,你還是回去等候,我先依照這個法子安頓好病人後再行探望老丈。「
韓望將馮河全身擦洗,又用濕巾敷在他額頭,用物理降溫的方式,期望儘快退燒。在這個時代,韓望並沒有多少有效手段,只能依據一些病理常識,結合簡陋的條件,剩下的就要看馮河的生命力。
他擔心的是眼下傷口開始感染,引起體溫持續高燒,對馮河而言,就是一道鬼門關,如果能將這關鍵的危險期熬過去,後續的傷口癒合身體恢復等問題都不會太大。
自娟娘口中得知還有兩人也出現發熱癥狀,而且何半仙也準備按照這個方法應對,韓望只能希望老天保佑。
相對於馮家莊焦頭爛額的情況,三林村可謂喜氣洋洋,尤其三林村主蔣忠,今年奪得六成河水,都是他調度安排,自然意得志滿。昨夜舉村歡慶,流水席擺了二十桌,村裡面不論男女老幼都能上桌吃喝,自然獲得滿村稱讚。
三林村原先村主是蔣忠老爹蔣伯,不到六十,眼力原本不好,自去年近乎於失明,請了多少郎中也無濟於事,不得已推出長子蔣忠主掌全村事務。
蔣忠年方三十七,習得一身好槍棒,也隨著教書先生讀了幾年私塾,在三林村來說也算得上文武雙全的人物。今日一早蔣忠去父母房中問安,蔣伯待兒子問安過後,循著聲問「大哥,昨夜聽聞比斗馮庄輸了?」
蔣忠心情大好之下,沒聽出父親語意,胸口一挺,「爹爹,昨日一場比斗,俺們村大獲全勝,今年六成水量已經是三林的了,馮庄幾個厲害角色張超,馮泰,馮剛都傷的不輕,尤其馮河那個老賊胳膊也被廢了,替您報了一眼之仇」
蔣伯繼續問「哦,俺兒有心,不過他們幾個為父倒也曉得,本事不低,如何就能這般不堪?是怎麼回事?」
蔣忠此時亦聽出自家老爹語氣不對,有點心虛「倒也不是,全憑全村上下齊心合力方能大獲全勝。」
蔣伯厲聲喝道「逆子,跪下,你爹眼睛瞎了,可是心還是明的,昨天你若是堂堂正正贏了一陣,為父自是替你高興,可是你求到外鄉人頭上,即便勝十場也不光彩!」
蔣忠氣不過還嘴「他入了三林的門,就是村裡的人,怎地不光彩了?若不是當年馮河傷了您一隻眼睛,爹爹也不會落得雙目失明,俺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一隻胳膊換一雙眼睛,便宜他了。」
蔣伯氣得發抖,「混賬東西,三林村百年名聲就毀在你這個逆子手裡,走,抬著俺去馮家莊給人家賠禮道歉!「
蔣忠哪裡肯,跳起來」爹,兒子好歹也是一村之主,今天要是隨著爹爹意思去了馮家莊,日後還怎麼掌管村子?「
想想不能和他老爹硬抗,使出一個緩兵之計」爹啊,這馬上就要農忙,俺們村子年年缺水,沒水莊稼只打得七成,您能忍心村裡的父老忍飢挨餓?您能忍心娃娃們癟著肚皮哭?
您忘啦!俺們村自己不捨得喝也得給牲口多喂一口水?那還不是指望多打幾口糧食,再缺水村子里人都跑光了!
這次請熊達幫忙,不說假話,俺是有私心,可這是沒辦法的事,再說了他們馮家莊就那麼點人,就算四成水他們也是夠夠的,糧食不少打,人畜不缺水。」
看著他老爹有些猶豫,馬上跟著說「爹,您就行行好,當是可憐村裡的娃娃多吃一口飯,多喝一口水!大不了今年多打下糧食,兒子請人在村裡打口深井,明年把水再讓給他們馮家莊總行了吧,求您啦!「
蔣伯臉色由紅變黑,再變白,兒子說的也沒錯,儘管手段不光彩,但是為了活命哪裡顧得了那麼多,村子上人口越來越多,自己十幾年也沒尋思出辦法解決缺水缺糧問題,兒子好歹為村子里謀的一個保障。
昨夜滿村歡騰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是整個村子的意願,即便自己一個人覺著不妥又能說什麼呢?終於長嘆一聲「爹老了,管不了了,你且好自為之吧!」說完摸索著回去裡間。
蔣忠見老爹被自己說動不再插手,趕忙抽身來到前廳,這時廳裡面已經有幾個短打衣衫的大漢左瞄右探,想是等的著急,一見蔣忠出來,忙圍攏上去。
這個問「哥哥,可是老爺子動氣了?」那個說「蔣大,俺們趁著勢頭乾脆今日就去尋馮老賊的晦氣」還有人繼續吹捧蔣忠英明神武。
蔣剛忠一擺手「好了,你們輕點,老爺子火氣大,剛發完脾氣,有事去花娘家說個自在,走」幾個漢子轟的一聲朝外走,一個笑道「弟弟剛從花娘嫂子門口過來,看著新衣新裙的在門口張望,卻原來是盼著哥哥早點過去」
還有個接上話「這次哥哥可要講明在先,萬不可再拿摻水的酒糊弄俺們,俺們從沒失了禮數,可是一直都喚她嫂子的」
蔣忠假意發怒,「你個渾人,亂嚼舌頭,叫個甚嫂子?給花娘聽見俺還能有臉去喝酒?還有你,別的不敢說,花娘家的酒可從來都不摻水,這些年俺可是沒少喝,摻過水的酒還能喝不出?」
有個後生冒出一句「哥哥這話說得虧心吧,那花娘嫂子即便倒上一碗水你也鐵定說是瓊漿玉液」眾人越發笑得翻了。
說笑間,一行人來到村口花娘酒鋪,說是酒鋪,其實就是兩間土坯房和一個側邊的草棚,草棚擺著兩張方桌几個長條凳,桌上還有茶壺和茶碗,土房南邊的牆上開了個窗戶。
透過支開的窗戶看進去,一個二十來歲女子正在擦拭物事,屋內窗明几淨,貨品齊整,還有醉人的酒香和濃郁的肉香,這個酒鋪生意不好都不行。
有人搶先喚道「花娘,花娘,今次貴客上門,可不許再拿摻水的酒糊弄俺們」花娘聽聲還未出門,笑聲先傳了出來「誰再胡說俺酒里摻水俺可撕爛他的嘴,打瘸他的腿!且去打聽,十里八鄉誰不誇讚俺家酒真」
門帘一挑,一位模樣俊俏的女子似笑非笑的打量眾人,粉臉如玉,眉目含情,身材高挑,前突后翹,一頻一笑,一步三搖,直教人酥到骨子裡,就真如哪位仁兄所言:即便喝的白水也勝過瓊漿玉液。
蔣忠見花娘出來,忙迎上去,沖著幾個喝道「你們幾個憨大,怕連酒是啥味都不知道,還在這胡咧咧,沖著花娘的名頭,斷斷不能摻水,下回若是誰再亂說叫俺聽到,俺的拳頭可不是好相與的。」說完還拿拳頭沖著大家晃了兩晃。
花娘纖纖玉指掩嘴一笑,「村主的拳頭可比沙包還大呢,這一拳下去可就半條命沒了」這一笑可把蔣忠看得痴了,正想上前捉住美人的小手把玩一番。
花娘卻驚醒一般巧妙的讓過一旁「啊呀,光顧著說話,各位貴人趕緊上桌,俺這就去準備好酒好菜犒勞犒勞村子里的大英雄們。這幾十年頭一回打贏了馮家莊,給你們多加兩個菜!」
大夥轟然叫好,蔣忠撲了個空,只得帶頭進棚,幾個人圍著桌子說話,有勤快的拿著茶壺給蔣忠和大夥倒茶,蔣忠一口喝乾茶水方才壓住心頭的火,定了定神說「此番叫兄弟們過來,是想著今後該怎麼收拾馮家莊,都說一說。「
有人說「就是,一定要趁這次把馮家莊打趴下,除了幾個老傢伙,還有年輕的也不能放過!「還有人說」馮家莊總是打俺家菜園主意,最好能讓他們交出偷菜賊,不然就俺賠錢。「接著亂七八糟一通胡說。
蔣忠聽得直皺眉,這些漢子沒個頭腦,提到的都是些細枝末節,按照蔣忠的意思最好能一勞永逸解決馮家莊,省的天天費心思,可是馮家莊雖然輸了一陣,但是整體實力還是比三林高,而且也不是傻子。
到底要怎麼才能讓馮家莊毫無反抗的吃虧,而且這個虧要能讓馮家莊實力大減,幾年之內翻不過身來最好。
忽地有個人靈光一現,說「哥哥,何不請那熊達那廝過來吃酒,那廝以前西軍什將,和党項打生打死多回,保不準有好主意。」蔣忠一時半會也沒頭緒,只得差人去相請熊達,說是日後大家少不了相處,多親近親近。
韓望對馮河使用物理降溫法看來起了作用,終於馮河清醒了過來,讓娟娘好生相謝。
不過何半仙那邊有個後生嚴重發燒,而且雖經多種降溫持續高燒不退,何半仙趕忙差人請韓望過去幫忙,韓望看了情況,就判斷這個傷者傷勢嚴重,感染惡化,估計撐不過去了。
果然到了下午,傷者還是死於傷口感染。在這個時代韓望第一次感到無助,也許一支並不昂貴的青霉素就能救活這個年輕的生命,但是他沒有。韓望身份是個軍人,但是並不表示他冷酷無情。
「也許,老天就是派我來改變這個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