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放榜日
「噼啪，噼啪。」
「咣咣咣，咣咣咣。」
大街上，鞭炮聲，銅鑼聲，此起彼伏的響著，同時伴隨著這些聲音的還有許多人的嘶喊聲，狂笑聲，讓整個街上陷入一片熱鬧的場景中，如果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今天是什麼喜慶的節日。
可惜，今天既不逢年也不過節，只是，今天對於有些人來說，卻要比過年過節隆重萬倍，因為，今天是崇禎十六年，也即是公元1643年，三年一次的大比放榜之日，也就是說，今天之後，又會有幾百位身份低微的草民，魚躍龍門，成為高高在上的大明官員。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
自從這句戲詞傳出之後，就成為歷代讀書人最真實的寫照，而今天，又成了驗證這句戲詞的時候了。
就看到，大街上，隸屬於吏部的小吏們，手拿報喜貼，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快步的來回奔走著，儘管臉上早就已經累得熱汗直流了，可是，腳下卻絲毫沒有一點的緩慢，甚至越來越快，為的就是向那剛剛一朝成名的新科進士們送去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從而，好得到那些新進士們的賞錢。
「哎」
隨著一聲不合時宜的低沉嘆息，街邊，一個簡陋茶棚裡面的一個少年漏出了身形。
一身略有些變色的書生服，上面在不起眼的地方雖然還打著幾個補丁，可是，卻非常的乾淨，整潔，連一絲褶皺都沒有，在加上那張看起來彷如溫玉一般的面龐，任誰看到，都會不由自主的暗贊一聲，真是一個「翩翩佳少年」。
一聲嘆息之後，少年一口將桌子上面碗里的豆漿給一飲而盡，從懷中掏出一方素色的紗巾，緩緩的擦乾了嘴角的污漬，隨即，抬手放下了幾個銅錢，然後說道「小三子，算賬了。」
「哎呦，石公子，您吃好了。」那個少年的話一落地，旁邊正在忙著做包子的店主，馬上轉了過來，問候道。
「吃好了，今天的包子可是比往日的陷多了不少，怎麼，難道就不怕虧本了？」那個少年，也就是石公子問道。
聽到石公子的問話，店主小三子笑聲說道「哎呦，您吃出來了，我還尋思著，今天還沒有人知道呢，沒想到，您這麼一位相公居然是第一個發現的，要不說讀書人就是讀書人呢？」
說到這來，小三子停了一下，隨即接著說道「石公子，至於虧本的話，您就不要說了，要知道，今天可是放榜的日子，您別看我這個攤子小，我們家也沒有讀書人，可是，從我祖爺爺那時候起，就已經定下了規矩，凡是放榜日，我們的包子對待讀書人就要免費招待，也算是給子孫積積陰德，爭取讓我們家也出一個讀書人，不說狀元了，一個進士也行呀！」
小三子的話說完，石公子臉上雖然還是帶著一絲的笑容，可是，那一絲落寞的神情卻彰顯無遺。
「是呀，讀書，考進士，從而魚躍龍門，讓自己跟整個家族無論社會地位還是身份都得到提高，這就是這個時代人們的理想，也是古往今來無數人的理想，這個理想雖然讓許多人達到了目的，可是，卻也讓更多的人陷入這個漩渦中，永無脫出的可能。」
看到石公子半天不說話，小三子頓了頓之後，禁不住開口說道「石公子，今科您也參加了，今天是放榜日，您難道不去看看皇榜嗎？」
被小三子給驚醒的石公子先是一愣，隨即開口說道「看皇榜，算了，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看了也是白看，在說了，就算是考中了又有什麼用處。」說完之後，就緩步往遠處走去。
看到有些落寞的石公子，小三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於這個每天都來這裡吃包子的石公子，小三子是非常尊敬的，不僅因為他對人和氣，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個舉人，可是，從今天這情況就能夠看來，他這一科看來是沒有什麼指望了。
走在街上，石公子看著街上那熱鬧的人群，心中禁不住的一陣感嘆，「哎，希望一年後，這種熱鬧的場景還能夠出現吧！」
如果是別人聽到石公子的話的話，說不定心中肯定會認為他是一個瘋子，可是，這個世界上面卻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一年後，會發生什麼，那就是明末最大的義軍，闖王李自成會帶著他那群連肚子都吃不飽的義兵，打破這座建立了幾百年的北京城，隨即，這滿城人都會遭到兵災，如果，李自成的義軍不算什麼的話，那麼接下來滿清大軍對於整個北京城的摧殘更加不會有人知道了。
想到將來滿天下的漢人，整個中華將要發生的慘劇，自己卻起不到半點的作用，石公子的心中就禁不住的一陣陣的難受。
石公子，真名叫做石磊，一個很普通的名字，跟他舉人的身份確實一點都不相配，可是，這確實是他的名字，他的父親石山是吏部的一個小吏，雖是一介小吏，可是，權利卻不小，畢竟，吏部可是掌管天下文官升遷罷擢的地方，靠著這麼一個職位，石山在幾十年間，積攢下了豐厚的家私。
按理來說，石磊作為石山的兒子，就算不穿金戴銀，一身好衣服也是應該有的，不可能穿著帶補丁的舊衣服，而這一切都是他母親的身份造成的。他的母親，李翠兒，是石家主母李萍家的奴婢，乃是李家奴婢所生，像是這種家生子的奴婢生死都是由主人來決定的，他母親雖是奴婢，可是，從小天生麗質，小家碧玉氣質獨特，在一次意外的酒後，被石山給佔有了，最巧的是，這之後居然有了身孕。
如果這樣的話，在風氣開放的大明朝根本就是一件小事，可是，讓人無奈的是，這個石山卻有一個善忌的老婆，並且最重要的是，石山之所以能夠在吏部做小吏，靠的就是老婆娘家的勢力，正是如此，石山也知道自己的根本，在家裡石山就是一個木雕的菩薩，任何事情都由李萍決定。
當李萍知道了石磊母親的事情之後，忌火中燒，勃然大怒，當時就要將他母親給打死，幸好，在最後時候，石山良心發現，攔住了的李萍，才保下他們母子。
這之後，母子二人的命雖然留下來了，卻成了整個石家最悲慘的人，在石磊少年的記憶中，母親就是一邊背著自己，一邊燒火做飯，洗衣劈柴，而自己，小時候最好的玩伴就是母親給自己用柴火雕成的玩具跟泥捏的小人。
而石磊小時候也是命運多難，從小身體就非常瘦弱，在加上整天吃不到什麼有營養的東西，生病那是家常便飯，而身為下人的母親連飯都吃不飽，更不要說是吃藥了，因此，大部分時候都是自己找些別人剩下的藥渣，在熬好了給他喝，如此，磕磕絆絆的到了**歲，石磊的苦難日子才算有了稍微的改善。
那是有一次吏部的一位大人來到石家，其實，也是石山故意邀請的，那就是想要那位大人看看他另外的兩個兒子，也是石磊的兩個哥哥石明，石亮是不是有讀書的可能。在那位大人考察石明，石亮的時候，小小年紀的石磊出於好奇，也躲在不遠處偷看。
當時，那位大人簡單的教導了石明，石亮兩人一些三字經的句子，隨即，讓他們兩人背誦一遍。雖然只是短短的十多句，還是非常押韻的三字經，兩人加起來居然沒有記住一半，看著那兩人急得滿臉通紅，熱汗直流的樣子，石磊禁不住的低聲背誦了出來，石磊的聲音不高，可童音尖銳的穿透力，還是讓那些人發現了他。
繼承了母親容貌的石磊，小時候也是非常俊美可人的，所以，那個大人在一見之下，就對他萬分喜歡，將他給叫了過去，隨即，讓他將那十多句句子在背誦一遍，在石磊流暢的背誦出了那些句子之後，那位大人，禁不住又教導了他一些句子，而石磊越確實非常聰明，很快就記住了。
如此，那位大人就教導了他三篇《論語》，而石磊也不負眾望的一字不差的將這三篇《論語》全部背誦了下來，讓那位大人禁不住的一陣驚喜，直呼「神童」不已，並且，當場就收了石磊為學生，教導他學問。
石磊經過這一番機遇，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卻也只是機會而已，能不能抓住還要看他的努力，為了石磊能夠讀書，因為整日辛苦勞作而變得異常蒼老的母親變得更加勤快了，為的也就是能夠讓石磊得到買紙筆的錢。
而石磊也確實沒有辜負他老師跟母親的厚望，十一歲讀書，十六歲就考上了秀才，而後同年成為了舉人，只是，就當他想要再接再厲的希望金榜題名的時候，卻遭遇了變故。
也正是這場變故，讓石磊差點喪命，後來雖然在床上躺了一年多終於蘇醒了，可是，那個真正的石磊卻也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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