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蠟像館
令人感到恐懼的先後過程,第一是聯想,其次才是直覺。那些宣稱「這是直覺告訴我的、女人的第六感、我的直覺很精準,等等……」都不可靠!這一切是在產生了相關聯的推測之後,在分析領域中,有一個專業術語詞,將其詮釋:托爾效應。
托兒在生物研究領域有極高的成就,年紀三十歲,便譽為了生物教授,其中最著名的理論試驗,便是托兒效應。他將剛出生的兩隻白鼠分別放置於兩種不同環境中生存,其一是正常環境,其二,僅有它自己的環境。正常環境下的白鼠對於周圍不同頻率的敏感程度,顯然要比另一隻白鼠強。例如在聽到一聲貓叫之後,它會有強烈的恐懼感,並四處逃竄,而另一隻,卻行以為常,即便龐然大物出現在它的面前,也「臨危不懼」。
後來托兒效應的試驗,被廣泛運用,人們發現,如果一個人從小便不知道何為惡靈、幽魂、鬼怪,自然當他面對時,便不會產生恐懼。因此,有後人提出,直覺是建立在思維連鎖反應上的,實質就是大腦以非正常的運轉速度,銜接思維后所推測出的結局。
因此,當面前的老者提及蠟像館時,一股不祥之兆,便出現在慕天語的心靈深處。窗外的寒風呼嘯著,大門的縫隙間,嗚嗚……嗚嗚……低沉的吟唱,更顯詭異。
「坐吧,我給你倒杯咖啡。」旅館老者示意慕天語坐下,因為接下來的故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道清的。「如果別人陳述這件事,你一定會懷疑故事的真實性,只會認為這僅僅只是一個故事,可如果這故事,由我轉達給你。我不奢望你能信任我,若是那樣,豈不間接贊同我是一個瘋子嗎?呵呵……」老者無奈笑道,緩緩地坐躺在沙發的靠椅上。
【關於蠟像館的傳說,從我的時代,就已經開始了,它的存在應該比這個小鎮本身的歷史更為久遠,即便我的長輩們,在它的面前,也猶如孩童。
自打我記事起,它給予給我的第一感覺,便是人間地獄,恐怖至極。流傳在小鎮上,周圍的孩童們,也早已耳熟能詳,有時候若是犯了過錯,大人們的厲聲吆喝不見得會有用,然而,如果說把犯錯者抓進蠟像館,恐怕這懲罰力度,比抽打鞭子更具威懾力。
總之,蠟像館,它就是死神的代言詞,恐懼的來源。充滿詭異神秘的地方,這恐怖的蠟像館,每當月圓之夜便會出現。沒人能夠親臨后加以描繪,因為沒人能活著從這死亡之地走出來。其實……並非如此,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幾個小孩,因為夜裡翻牆,打碎了學堂的燭燈,害怕被監管人發現,而遭受教育,所以便趁著夜色偷溜了出去。
幾個孩子,從未遠離過小鎮,可那晚的深夜,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繚繞的煙塵,它們附著著人心的貪/欲,孩子們渴望的就是玩樂,在那股迷人的旋律之中,彷彿略帶誘惑,幾個孩子,一步、一步,踏出了鎮子。
是的,或許你已經猜到了,那幾個孩子里,其中一個便是我,那時,我才十一歲。一同從學堂逃出來的人,共有七個,但實際最後走到鎮外只有四個,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與生俱來勇氣,或者說是,狂妄自大。
那是炎夏,因為我記憶猶新,穿著短袖t恤,卻因光著膀子,被夜晚的蚊蟲光顧,十分懊悔偷溜出來之前,沒有套件長袖衫。可是任誰也沒有想到,我們會溜進小鎮外的密林里。領頭的大光頭,嘴裡還不停抱怨,屏風後面的燭燈根本不是他弄壞的,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看得很清楚,就因為他那天性都不安分的胳膊。不過說到底,我也有責任,誰會猜到半夜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會出岔子呢,還差點被監管人逮住。
這路上,就大光頭話最多,顧名思義,他剃了光頭,而且腦袋還比較大,所以這外號也被叫得響亮。即便在小鎮的東門,提及「光頭小蛋」四個字,也有人知道那是指誰,調皮搗蛋的小光頭,早已聲名狼藉。
還有一個男孩,並非善人,不過他膽子出了名的大,提議跑路從學堂溜出來,便是他的主意,人如其名「大膽」。據說,他還犯了殺戒,只因鄰居家的狗把他的作業給撕了,這小傢伙,居然膽大得將狗腦袋都卸了,滿臉被血液濺染,渾身都沾滿了猩紅的狗血。當時被一個送報紙的中年人發現,嚇得他丟了自行車便逃,連滾帶爬,還以為大白天里見了鬼。
後來這小子去了學堂,在老師的面前,也胡作非為,視校規而不見,然而,他卻不知道,校方專挑這樣的人整治,以便殺雞給猴看,他恰巧就間接成為了無辜的「受害對象」,不過他現在的脾氣好多了,我懷疑是中了老師的魔咒,所以才會打抱不平,成為自詡正義的化身。
剩下的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兒,她不算嬌媚可人,也不懂何為窈窕淑女,但有一副憨厚天真的笑容!陳芳,沒錯,和她的名字一樣,美麗芬芳,正是因為這至美的微笑,徹底迷得我神魂顛倒,跪拜在她的石榴裙下。當然,兒時羞澀的愛情,根本就懵懂不知,我當時只明白一個道理,就是她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絕不皺下眉頭。
所以那晚,我追隨光頭和大膽的腳步,完全是因為陳芳的好奇心,否則也不至於會迷失在密林深處,找不到來時的路。不過,這件事,倒是徹底激發出我內心的洪荒之力,因為我無法忍受自己所心愛的姑娘,依偎在別人的懷抱。看著抽泣的陳芳,靠在大膽的肩頭,被他安慰,我心裡甚是不悅,可剛上前一步,便被那雙兇惡的眼神唬住了。
夜鴉的啼叫,在幽靜的密林上空徘徊著,夏季的夜風雖說帶著涼意,可滲入人心之後,又令人情緒壓抑,渾身不適。身處曠野之地,遠處暗夜裡的一抹光明,很快就吸引了我們的注意。】
旅館老者話語至此,他起身又去倒了一杯咖啡,路徑櫥窗時,有所停頓,凝望著依稀的月色,那一抹薄如紗縷的銀輝映在他稀鬆的面龐,更顯滄桑。
「你還好嗎?」坐在沙發上的慕天語問道,他看得出老者情緒低沉,對過去的事有幾分緬懷的同時,又充滿了悔恨。
「沒事。」老者微笑著,很無力。「還想再來一杯嗎?」他舉起手裡的空杯示意著。
慕天語搖頭笑道:「謝了,再喝的話,我怕晚上睡不著。」
「長夜漫漫,這註定是不眠之夜。」老者長嘆一聲,思緒又回到了記憶中。
【對於突如其來的救命草,我們四個孩子甚是歡喜,很快,在光頭的帶領下,我們一擁而上,大家都在推測,有可能回到了小鎮上,畢竟在林子里迷失了方向,說不定誤打誤撞,就順著來時的路,返回了。
「噢,謝天謝地,我還真以為咱們走丟了。」走在前列的光頭,想必是看見了那抹光芒的動向,他轉身對我們說道:「怎麼辦,現在是回學堂還是?」
「當然回學堂了!」我望著陳芳那焦慮的神色,哭紅的雙眼,惹人憐惜,她急忙說道:「即便被老師懲罰,那也是罪有應得,誰叫我們大半夜不休息,非要貓捉耗子!」
隨後的大膽,也點頭表示同意道:「好吧,那我們回學堂吧,對了,外出這件事一定不能說出去,那監管人本來就痛恨我們摔壞了燭燈,要是被他知道,又是我帶著你們溜走,還不活剝留我的皮!」他充滿威懾的眼神,望向我,想必是在對我說。「喂,端木小子!聽見了嗎?你要是敢說出去!就別怪我……」他舉著拳頭,齜牙咧嘴,恐嚇我。
然而就在這時,我們都被一陣迷茫的話音,所吸引了目光,那是來自光頭的聲音。「這,這是什麼地方?」十米外,我看見一道淡紫色的光暈映在他那充滿疑惑的臉上,而後,我隨著他驚異的目光望去。】
「結果你看到了那神秘詭異的蠟像館?」老者陳述的故事還未道盡,便被對方打斷,他不解的眼神,看向慕天語。「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斷你的話,你……」慕天語指了指自己的鼻頭,細聲說道:「你,你流鼻血了。」
「噢,抱歉,真是抱歉。」老者尷尬地站起身,從懷裡掏出一張手絹。
剎那間,慕天語雙眼一怔,他緊皺眉頭,剛才的一幕,他捕捉到一個小細節。老者抽出了手絹,可,還未接觸到鼻血,上面便黏上了血液,確切的說,是凝固的血跡。「你,你還好嗎?」慕天語推測,他流鼻血的問題不是偶然,應該是長期癥狀。原因一:他手絹不離身,時刻準備使用;原因二:手帕本身已經染上過血液,從凝固的血跡來看,時間不超過一天;原因三:手帕的材質纖維已經嚴重脫水,乾燥而使得表面粗糙,應該是每天都有浸泡,想必是為了清理上面的血跡。
「不必擔心。」老者搖頭嘆道,抹去了鼻血,很奇怪,他根本沒有做任何的預防措施,流血便止住了,彷彿那灘血液是有規律、固定的。「人老了,免疫力大不如你們年輕人,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他又坐回了沙發,伸手端起了水杯,飲下一口。
「這家旅館,是你的嗎?」慕天語注意到前台後面的壁畫,相框有些年月了,但相片比起來,卻顯年輕。看裡面的背景,那輛酒紅色的皮卡,差不多是十年前的產物。
「何以見得,像我這樣的糟老頭,應該只是個打工,勉強糊口的人而已。」老者淡然說道:「倒是像你這樣的人,不見得會是在地質勘探所工作。」慕天語端起水杯的手,不由微微一顫,發出輕盈的搖晃。「呵呵。」老者憨笑著:「剛才你拿出證件的時候,故意也將工作證拖了出來。若是別人看到,定是不會懷疑。可我已半身入土,自然也見多識廣了,你的手。」老者微笑著,指著慕天語舉杯的手。「常年研究土壤的人,應該掌心粗糙才對,可你手背起繭,手骨比一般人更為龐大,想必是經常撞擊重物,你若是個拳擊手,我肯定不會遲疑。」
慕天語尷尬一笑,故作神秘,調出工作證明,卻早已被對方洞悉一切。「真是抱歉。」
「不,沒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己做事的風格,你不必因此而覺得不妥。」
夜難人靜,在寂靜的小鎮里,一盞燭光靜靜地流淌著,旅館的廳堂里,圍坐的二人,講述或聆聽著往事。
夜更深了,寒風更是肆無忌憚,它們席捲了,這無人為津的大地,撕裂了密林給這土地的庇護。紗紗……紗紗……隨著大自然所迸發出的強悍暴躁,在幾束手電筒光里,那被驚擾的枝椏,開始張牙舞爪,露出了憤怒的神情。
「算了,我看還是回去吧,咱們人生地不熟,又是深更半夜!」六人之中,最後的青年細聲說道,映著手電筒光,他正打量著周圍的一切。被寒風吹亂的長衣,就像是有人在身後拚命地拽著自己。宋吉停下腳步,轉過身,將電光照在青年的臉上。「喂,你幹什麼!」青年低吼道,伸手擋著眼前刺眼的光。
宋吉深吸一口氣,將手電筒光從青年的身上移開,隨後目光看向他旁邊的女子。「我說張靜,人是你帶來的,如果有意見,可以轉身離開,沒人攔著,但既然要跟著,就別在後面嘰嘰歪歪。」
張靜沒有出聲,她無奈地看著自己的男朋友,宋吉又是自己的同事,不知道該怎樣權衡。然而這時,旁邊獨行的金髮女人開口了。「我覺得趙興說得不錯,這麼晚,不適合探尋,等明日白天也好,不急一時。」
「趙興?」宋吉冷言道:「才剛認識半天,就知道他的名字。」
「張靜說過,我當然記得,又不像你……哼哼,我腦子沒壞。」女子一臉嘲諷。
「你……」密林里,又是一陣吵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