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旅館筆記

第十一章 旅館筆記

「最後你出來了?」慕天語覺得很驚訝,如果依老者所言,那麼還能從蠟像館里逃出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這太不可思議了。」

「是的。」老者定了定神,緩緩道來:「這也令我難以置信。」他情不自禁地展開了雙臂,顯得很無奈。「但事實就是這樣,我逃了出來。」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慕天語接著問道。

老者沉思了片刻,回憶著當晚所發生的驚魂一役,但還是搖頭道:「我不記得了,睜開眼的剎那,便已經回到了學堂,躺在宿管舍。說真的,我認為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然而,當我醒來尋找光頭等人的蹤跡時,才發現這一切是如此的真實,是我的親身經歷。」老者緩慢地站起身,彷彿整個身子都僵硬了,他渾身無力,疲倦的神色浮現在憔悴的臉上。

回溯著故事的完結,慕天語躺在浴缸里,他凝望著頭頂的花燈,暖流漫過肩頭,這浸入水下的紋身,彷彿隨波逐流,如同他漂流的軀體。「難道是因為他是外姓人嗎?端木?是哪個氏族呢?如果和通靈人有關係,相反,惡靈會痛下殺手,可為什麼要放了他?」

疲倦伴隨著整個身軀,陷入了黑暗裡,當他的肉身完全沉寂在水底時,便與外面那個混亂的世界隔離了。不再被這一年、這一天、這一刻所束縛,而是感受到靈魂的放鬆。這種精神層面的升華,奢華的身外之物是帶不來的,只能由他這個時代所缺乏的、高貴的內在氣質帶來。

在密林深處,隨著一群人踏進了蠟像館,詭異的氣息再一次被籠罩。靠在大門旁的趙興不自然地笑了起來,略帶嘲諷。「這地方被你們說得不像是蠟像館,倒像一座陰宅。」

張靜皺著眉頭,扭頭看向自己的男友,借著頭頂大吊燈上那兩盞微弱的光,宋吉望向他的臉。「或許……」他意外地說出這樣的話。「或許我不該帶你來這裡。」

這話讓趙興聽著很不舒服,雖然宋吉擁有駭人聽聞的頭銜和高額的薪水,但面對這個比自己還矮了半截的傲慢男人,女友也只是給他打工的一名員工而已。儘管如此,他還是沒能完全掩飾自己的情緒。「如果你真是這麼想的話……」趙興冷言道:「我也可以改變今晚的計劃。」

「別,別這樣。」張靜立馬就拽住了趙興的胳膊,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這個溫馴的毛驢變得暴躁,但她十分清楚,若是離開,極有可能會失業。如今這個世道,想找一份整日寒雪紛飛,都坐在暖和的房間里,只需要動動手指敲擊鍵盤,做幾張圖片,或是概述一段蹊蹺的文字,便能得到高薪的報酬。像這樣的工作,可真是難以尋覓。

「嘿!你們快來瞧!」穿著花色羽絨服的大眼男,如同尋覓到寶貝一樣興奮,招著手。「親愛的,快過來!」

穿紫紅色大衣的女人叫張敏,是大眼男何濤的妻子,他們算是新婚燕爾,這次旅程,全當補救當時的浪漫蜜月。張敏問聲而去,眾人跟隨著她的腳步,宋吉和趙興也停止了爭執。

「噢,這兩個小孩,我見過!」何濤圓圓的胖臉上閃過一絲驚詫,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樣大。「噢,這,這太像了。」他對眾人說道:「就是他們,來此之前,我在互聯網上瀏覽了當地的一些歷史事件。早些年,這裡經常有人失蹤,其中有三個孩子,雖然是幾張陳舊的黑白照片,一定錯不了,我記得太清楚了。」他說著,便急忙地將背包里的手提電腦拿了出來。「你們一看便知,這絕對是其中的兩個小孩。」

所有人都沉寂在蠟像館里,只因被這逼真的蠟像所震撼,他們誰也沒有道出心裡的困惑,那種感覺是被一隻只陌生的眼,正秘密監視著。

「噢,見鬼!」何濤咒罵著,他翻騰著手提電腦。「我記得已經備足了電?足夠我用幾天,怎麼回事?難道是哪裡出了故障?」

「你沒事吧。」張敏發現他臉上有些異樣,這表情極為奇怪,明明正處光芒下的臉,卻顯得陰沉,她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頭,問道:「你還好嗎?」

回過神的何濤,並沒有說出心裡的疑惑,他只是將手提電腦又放回了包里。「好吧,電腦出了故障,但我發誓,絕對沒有撒謊,來這裡之前,我就做好了工作。這兩個小孩,肯定是失蹤的人。」說著,他伸手撫摸那個小女孩的臉頰。「哇,好冰啊。」何濤甩著手,嘴裡哆嗦著。

身邊的張敏對他起了個白眼,顯然對於剛才的舉動十分不悅,自己的愛人怎麼可能會是如此輕浮。「噢,親愛的,它只是蠟像,犯不著這樣生氣,我覺得這雕刻的手藝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甚至連著色都非常完美,你瞧……」何濤辯解著,他又碰了碰小女孩的衣襟。「連這一點污跡都那麼清晰,看見了嗎?這裡,瞧瞧,噢,我的天吶,你看她的發梢上,竟然還夾雜著一片樹葉。」

「是啊,你說這藝術家,未免也太神了吧,我真想親自拜訪他,肯定是一位大師!」張敏不再埋怨,她覺察到了這一畫面。「特別是她的眼睛,瞳孔竟然還泛著一絲迷茫,噢,若不是親眼所見,恐怕難以相信。」

在蠟像館里,六人閑逛著,他們全然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關心應該如何把這件事加以描繪、修飾,這樣才能上頭條。「屋子裡還亮著燈,想必這裡的主人也在,說不定他已經知道我們來了。」宋吉分析著,他托著下巴,將所有不穩定因素都考慮在內。「趁著還沒熄燈,我們要速戰速決。何濤、張敏,你們兩個負責採集圖文。」他環顧左右後,說道:「這裡的蠟像比較多,若是全部拍攝,恐怕要一整天,找些精彩的就行。」

「張靜。」宋吉不免又看了她身邊的男人,面無表情,低聲說道:「你負責找一遍,關於這裡的信息線索,任何有關的文字闡述我都要,不一定要原件。」最後,他把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愛人,欲言又止。只是再次對眾人說道:「好了,在沒有被引起注意之前,趕緊行動!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在這裡集合!這一次……」他握緊著拳頭,義正言辭道:「媒體界的頭銜,逃不出我的掌心!」

旅館里,窗外寒風蕭瑟,呼嘯作響,慕天語將鬆懈的窗戶拉得掩飾,頓時又陷入了沉寂。他用毛巾擦拭著濕潤的長發,一年過去,這秀髮已經快齊肩了,他躺坐在床尾的地毯上,旁邊傳來的暖意,那壁爐里的焰火正冒著星光。他疑惑低下頭,看向右下角,手指所感應到的硬狀物,他將那東西,從床下拿了出來。

一本書,牛皮紙的封面,印刻著二字「惡靈」,慕天語打量著,想必這是之前入住該房間的旅客落下的,可牛皮紙的背面,沒有印刷廠商和日期。懷著好奇,他靠在床尾,將其翻開了。

【見鬼,七六年三月二十八日,陰。

這是我搬到沙江路的第四周,我以為詭異的事,從此消失了,可原來,它一直就伴隨在我的身邊,如影隨形。

鄰居家似乎開始同居了,每當我坐在窗檯發獃時,經常各自看到那家的男人和女人,卻從沒見過他們一起出現。今早起來時,外面天色陰沉,我還以為才六點,隔著窗戶,我看到那家的女人正搬著一箱重物出來,索性便決定前去搭訕。

然而,她卻告訴我。「這房子太奇怪了,柜子總是自己打開,東西也隔三差五消失不見,我要搬家,我要結束這一個人的生活。」

這時,我才回想起來,原來根本就沒有見到過那個男人的正臉,一直是他的背影。】

【噩夢,七六年四月二十七日,雨。

自從那個女鄰居搬家之後,一直沒有新的住客前來,而我,在窗口前,也再未看到那一男一女的身影。或許那女人騙了我,恐怕是擔心自己的感情事暴露,所以才會欺瞞於我。時隔整整一個月,我本已經徹底忘了這事,但今日凌晨,卻突然被噩夢驚醒。

夢中,我猜想自己的腦袋肯定出了些狀況,當我趴在書桌上休息時,有人衝進我的房間!噢,那是我的父親,我與家人許多年未見,只因被這怪病纏身。他衝進來,指著我的腦袋嘶吼道:「噢,天吶,你,你的頭,你的頭!」隨後便摔門而去。

沒過多久,我母親也進來了,我看著那張憔悴的臉,閃過淚痕悲鳴不斷,我還來不及開口詢問她,這究竟是為何事。突然,我的姐姐沖了進來,近乎昏厥了過去,隨後趴在床頭,伏在我的身體上痛哭。

我定眼望去,身體上的頭顱,已經不見了蹤影!頓時便被驚醒,難以再入眠,半夜,我踱步在窗前,卻發現鄰居家的燈亮了。】

【惡作劇,七六年五月十四日,晴。

今天上午,我預約了一位心理醫生,出門之前,才回想起來,還沒有洗臉。趁著還有一個小時,我趕緊跑到洗手間,擰開了水龍頭。這次臉上的泡沫竟然有強烈的刺痛感,越是撫摸肌膚,臉部越疼,甚至液體滲入了眼裡,劇痛不已。

隨後,我伸手去接水,卻怎麼也夠不到,這十分詭異,連嘩嘩的水聲也消失了。這種痛苦,使得我渾身難受,緊閉著眼,胡亂瞎抓,還好,慌忙之中,我摸到了水龍頭,卻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將它擰開。

直至清洗掉臉上的泡沫之後,我在屋子裡搜尋了一番,到底是誰的惡作劇,剛才關掉了我的水龍頭?】

【近了,七六年六月八日,晴。

我幾乎每周都會抽空餘的時間去醫生那裡,或許真是她美貌天真的笑容,感染了我內心陰暗的世界,總之,我過得一天比一天舒坦。我感覺那些煎熬的日子,終於熬到頭了,再也不用人心惶惶地過每一天,再也不用理會閣樓上的腳步聲,或是洗手間里的放水聲。

今天,我周而復始,來到了那間辦公樓,和往常一樣,她開門迎接我的到來。「劉先生,今天是療程的最後一天,希望你,能成功戰勝自己的心魔,那麼,請讓我們面對自己吧。」說著,她指向角落裡的一面全身鏡。

我心裡也甚是激動,畢竟這心理治療,花費了我近半年的生活費,原來這世界,真是如此,沒有什麼是錢解決不了的事。看著鏡中的自己,那略帶開心的笑容,我笑得如此燦爛。

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此刻的心情,真想拉著她的手,道盡千言萬語,可隨後,她預約的另一個病人來了,沒有辦法,我只好告別,心裡仍是對她充滿了敬意。

出門時,我向她揮著右手,示意再見,同時,我也注意到角落的那面全身鏡,鏡子里的我,也揮著右手。

霎時,我突然意識到,鏡子里的我,竟然也揮著右手!右手!】

【鬼影纏身,八二年四月十九日,陰。

終於,終於我決定要搬家了,我再也不用忍受這無盡的磨難了。這幾年來,我存了很多錢,還把以前的那套房做了抵押。終於搬到了,可以盡享都市夜景的公寓頂樓,隔著窗戶,我便能放眼星辰,浩瀚的世界令我心境舒暢。

但,事不盡人意,公寓樓里的住戶素質低下沒有道德。每當深夜降至,旁邊的傢伙總是叮叮噹噹地敲個不停,我以為他要拆牆!而對面的住戶也好不到哪兒去,每次出行,都是惡臭撲鼻,亂丟垃圾。

當然,最可恨的是,樓上的孩子總是哭個不停。

後來,我實在無法忍受,將這事反應到了物業,他們也答應為我調解,只不過對於樓上孩子的哭鬧,卻愛莫能助。因為他們認為我說了慌,天台的大門緊閉,哪來的小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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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靈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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