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日新月異
彰顯特里斯家族實力的宴會過後，奧德里奇接到的各種邀請如雪片飛來，其中的大部分都可以直接無視，不過曾經站在同一陣營的盟友，積累深厚友誼的夥伴，就沒有理由拒絕了。
由市政廳統轄的巡夜騎士，在北海之戰期間成功地與城衛軍切割，駐地從城牆似的塔樓搬遷到「空曠」的珊瑚大道，周邊儘是使用蒸汽機的大型工場，作為新興的工業區，擁有數目龐大的雇傭工人，治安環境相當混亂。
一身便裝的奧德里奇.特里斯從私人馬車走下，聽到兩頭挽馬不停地打著響鼻，噴出來的涎水鼻涕夾雜著黑色的煤灰殘留，這才發現周圍到處都是磚石堆砌的煙囪。
熏黑的煙囪口噴發出來的滾燙濃煙，筆直地向上升起，與黑壓壓的陰雲交融地不分彼此，不遠處飄落的雪花，原本晶瑩剔透的本質由此染上一抹淡淡的煙灰。
大量使用煤炭如預期引發環境污染，工業革命帶來的生產力爆發，財富的急劇膨脹和積累，必然有負面影響，只是沒想到會這樣快。
大概是地勢的緣故，來自極地的強冷空氣，如同洶湧澎湃的潮水，向中低緯度大規模侵襲，不僅氣溫急劇下降，連日暴風和雨雪天氣肆虐著西土關稅同盟諸城。
臨近弗內斯高地的伊斯特伍德城，狂烈的暴風幸運地被擋在門外，可是雨雪陰雲統治天空的局面沒有改變，如同被一個大碗反扣，蒸汽工業生產排放的廢氣，不斷地鬱積著，煙霧瀰漫著這座新興的工業城市，有些人已經戲稱她為霧都。
奧德里奇.特里斯恍然想起一路上，道路兩旁不時經過的行人，咳嗽的婦女的小孩，用手帕捂住口鼻，艱難的呼吸。
林中秘境的晉陞蛻變，對空氣中飄蕩的煤灰粉末，略帶微毒的廢氣，已能自發地適應抵抗，可是普通人沒有這種本事，只能苦苦地忍受。
想要停止如此惡劣的局面也可以，就是將所有工廠全部關停，可惜事關貴族、商人的切身利益，沒有人敢正面的挑釁，發出如此狂妄的宣言。
新時代就是如此，沒有能力逃避和反抗，就只能閉上眼睛默默地忍受。
奧德里奇.特里斯知道工業區的空氣質量最差，立即讓私人馬車原路返回，臨近香檳河的碼頭區，令人心情舒爽的輕風儘管帶著難以掩飾的魚腥味，總比被廢氣熏死好地多。
蒙著面巾的「司機」熟稔地調整韁繩，嘴裡不再呼呼喝喝，兩匹挽馬卻非常自覺地配合，在八輛馬車并行而馳的珊瑚大道，很快完成調頭。
與奧德里奇.特里斯男爵閣下道別後，車夫雙手抓緊韁繩輕輕一抖，挽馬立即邁開打著馬掌的蹄足，在到處都是碾碎痕迹的石板大道上小跑。
眼神銳利地看到熟悉又陌生的碾痕碎裂紋，奧德里奇.特里斯微微一笑，很顯然，超負荷運輸已成了行規。
人類追逐利益的天性，似乎烙印在靈魂深處，只要有合適的機會，就會浮出水面透透氣。
走進巡夜騎士的駐地，門口的守衛正是熟人，蠻牛肯特看見已成為傳說的奧德里奇.特里斯，衝動地立即站起身，快步走出來。
奧德里奇.特里斯發現他行走之間，身體擺動的幅度有些怪異，多年的訓練，能夠以透視的目光看見對方身體肌肉活動的眼神，從頭到腳匆匆地掃視一遍，立即發現他的左手出了問題。
發現曾經的巡夜騎士副長的眼神盯著自己的殘疾，蠻牛肯特有些羞愧地想要掩飾，可是奧德里奇.特里斯已經主動地走上前，伸手抓著空蕩蕩的袖子，握住他乾柴似的左手。
「發生了什麼事？」
蠻牛肯特臉色漲紅，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憶，悵然地嘆息，「半個月前在平民區例行巡夜，撞見一位使用邪術害人的施法者，被他的法杖放出的怪光擊中，左手當場就變成這樣。」
仔細檢視過後，奧德里奇.特里斯有些惋惜：「負能量射線！你的運氣不錯，如果擊中身體，以你的體質勉強可以活下來，代價是體力衰竭，嚴重地會透支生命直接衰老。奇怪，你怎麼會在門口擔任守門人？」
「特里斯閣下，我知道自己幸運地撿回一條命，沒有資格抱怨什麼。而且按照相關規定，身患殘疾的成員不能擔任巡夜職責，新任的騎士長還是看在你的面子，沒有把我辭退，能夠份守門領一份薪水已經很滿足了。」
奧德里奇.特里斯沒有說什麼，只是握住蠻牛如同枯柴的左手，突然下了一個決定：「肯特，負能量射線的傷害，我沒有辦法幫你挽回。如果你有捨棄這隻殘廢的左手的決心，我保證可以為你打造一隻鋼鐵手臂，或許沒有原先的手功能多、靈活性好，不過讓你恢復戰力，甚至更進一步，絕對沒有問題。」
蠻牛肯特抬起原本有些卑微的頭，望著繼承特里斯男爵稱號，自動去掉職銜的奧德里奇，「閣下，這是真的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人？請務必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巡夜騎士駐地的守門人激動地上前，單手抱住奧德里奇.特里斯，即使經歷了很多事情，成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始終是令人敬仰的美德騎士。
「首先是以外科手術完整切除左手，骨頭、血管、肌腱、神經都要以精密手術接駁縫合。適用於人體的金屬，兼具耐磨損和堅韌的只有不鏽鋼，我只知道含有微量的鉻，該去哪裡尋找提煉？」
奧德里奇.特里斯與肯特邊走邊說彼此的近況，多數時候是他在側耳傾聽，一心兩用地想著如何解決基礎材料問題。
臨近巡夜騎士駐地主樓，裡面空蕩蕩地沒有幾個人，看見的都是生面孔的新成員，用謹慎和懷疑地目光盯著奧德里奇.特里斯，直到看到他的袖章劍盾家徽紋飾，才稍微改觀。
聰明的人立即意識到來人的身份，興奮地身體不由自主地哆嗦，至於毫無所覺的巡夜騎士，以為周邊工場的幕後老闆按照慣例「上貢」，忍不住盯著他的錢包。
「真冷清！估計除了值守的成員待在駐地，其他巡夜騎士都待在各自的家裡。」
守門人肯特輕輕點頭，對奧德里奇.特里斯的準確猜測沒有絲毫意外，畢竟是在巡夜騎士待過一段時間，出去開闢一番事業的騎士長。
他暗中已經把副職的頭銜自動去掉，與當時正職的魯弗.維斯特相比，對待普通成員方面，恩威並重的奧德里奇.特里斯更受認同和信重。
即使不理解他所作所為的巡夜騎士，都不得不承認自己蒙受過他的恩惠，無論是武技方面的指導，還是三餐伙食的改善，甚至清道夫工會，至今還承接著巡夜騎士日常裝備維護保養的瑣碎事務。
「肯特，請你稍微忍耐幾天，摘除殘肢的手術，必須找資歷很深的外科醫師，至於新的鋼鐵手臂，材料方面是一個現成的難題，我得諮詢相關的技師，甚至不得不求助羅汀學院的教授。」
蠻牛被這番掏心的話感動地眼眶泛紅，奧德里奇.特里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恢復原樣，而且比以往更強悍。」
「在爭奪北海貿易份額的戰役中，斷肢殘臂的傷員有很多，微薄的撫恤金入不敷出，除了有門路的部分人員得到軍隊的照顧，大部分強行退役的傷兵日子都不好過。這些經歷戰火的老兵在某些人的眼裡是累贅，在我看來他們卻是潛力深厚，有待挖掘的高品位富礦。」
「不得不說，肯特，你的際遇令我靈光閃現，能夠幫到你實在太好了。」
經歷人生起落的守門人，早已看清楚現實的真相，巡夜騎士的悠閑生活消磨了雄心壯志，在奧德里奇.特里斯手下還能磨練出一身技藝，如願調任升職的魯弗.維斯特走後，市政廳空降任一個斂財的新騎士長，日子就不好過了。
「特里斯閣下，您為我裝上鋼鐵手臂，這份人情太重了，我想以後還是乾脆跟著你，即使按照慣例去下水道磨練，我也不會有怨言。」
到處都是聰明人！
奧德里奇.特里斯心裡的錯愕稍縱即逝，很快微笑著點頭應允接納，他也想在安裝鋼鐵手臂的蠻牛肯特身上，收集相關的數據。
兩人友好地互相道別後，奧德里奇.特里斯在新興的工場區巡遊，換班的工人都是腳步匆忙，用汗水浸透的衣服捂住口鼻的姿勢。
「防毒面具！」
整理過的記憶碎片再次浮現一個專屬名詞，他記得最處的簡易版本是用活性炭作為過濾主件，其餘的皮質面罩，彈性的頭帶很容易就能解決。
「活性炭！我記得用煤、木柴、堅果殼，放在爐子里用高溫，在一定的壓力下通過熱解效應製取。」
煤炭燃燒后的灰燼，被滾燙的蒸汽揚起，無數絮狀粉塵的漂浮物散布在天空，瀰漫在工場區的每一個角落。
他的身影漸漸被混合煙灰的霧氣吞沒，盯著奧德里奇.特里斯一舉一動的眼線，輕輕放過廢人似的蠻牛肯特，咬咬牙不死心地衝進濃霧裡，結果找了半天，連人影都沒有發現。
奧德里奇.特里斯早就知道身後有人盯梢，只是不想揭穿讓彼此都尷尬，藉助「霧都」環境的掩飾，乘上公共馬車直接返回碼頭區的駐地。
幾經拓展的清道夫工會，已經牢牢地把持著詩鷹街區，並將自己的影響力輻射到周邊。
奧德里奇.特里斯按照舊例抓緊財權和用人，其它方面都已經放權，適當的自由度令中層頭目積極性顯著提高，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看到特里斯會長的潛力，打算誓死追隨到底。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奧德里奇.特里斯屏退無關人員，從收藏里取出一副生鏽的盔甲，自產的鉚釘連接著部件，根據事前量度過蠻牛肯特手臂的尺寸，打算先做出一個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