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包養嗎
酒席上的人們精神總是亢奮,你吹捧我蓋世無敵,我誇獎你青雲直上,金璜聽著實在覺得沒意思,努力忍住打呵欠的感覺,又偷眼看了一眼杜書彥,他的樣子卻似乎精神的很,時不時的拋出一兩句話,讓高德興越說越帶勁。
「高將軍在西路軍想必是馭下有方,有沒有不聽話的人啊?」
高德興得意洋洋道:「總是有那麼幾個不識好歹的,收拾了就好了。本將軍處處為他們著想,他們卻想污衊本將軍,還卷著軍餉逃了。」
杜書彥一臉憤慨:「什麼人竟敢污衊高將軍,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可不是!」高德興晃著腦袋,滿臉通紅,顯然是喝多了,「又不是不給他們衣服穿,都是壯勞力,衣服里放那麼多棉花做什麼,沒得把他們給熱著。吃太好,一個個腦滿腸肥的像豬一樣,還怎麼打仗!本將軍是為他們考慮!」
高德興身邊一女子嬌聲道:「可不是么,這天氣又不冷,看我們這些弱女子也不過是穿著紗衣,為了保持身段,每日也不過喝兩口粥,怎麼他們偏生這麼嬌貴呢,將軍可不能慣壞了他們,若是士兵都如此嬌慣,還怎麼保護咱們呀。」
「小美人說的對,哈哈哈,來,喝一杯。」高德興將滿滿一杯酒嘴對嘴喂到那女子口中。
金璜低下頭,掩住唾棄的白眼,忽覺得耳邊一熱似乎有人看著她,她鳳目一斜,正巧看見杜書彥正襟危坐的君子模樣,呸,到這種地方來還裝什麼君子。不過四下看一圈,其餘男人都是拉著抱著摟著周邊的姑娘,唯獨杜書彥坐得端端正正,高德興也發現了這一點:「怎麼,杜大少爺對這姑娘不滿意?張媽媽,再叫幾個漂亮的姑娘過來!」
杜書彥忙阻止道:「不用不用,我與這姑娘相談甚歡,就怕有人回頭跟我家泰山大人嚼舌根,那我可受不了。」
「哈哈哈。」高德興大笑,「原來杜大少爺不是怕老婆,是怕岳父啊哈哈哈。」
「高將軍慎言啊,杜公子的岳父可是鎮南王。」
「切,鎮南王算什麼,老子還是西北王咧!」高德興不屑的又是滿飲一杯。忽然聽見門外傳來撫琴之聲,琴聲鏗鏘有力,不似女子,杜書彥的眼神向門外飄去,身旁有湊趣的對高德興說:「杜公子與我等粗人不同,講究的是琴棋書畫,是個雅人。」高德興大笑:「在這地方,要俗要雅還不就是老子的錢袋一句話,張媽媽,把這個彈琴的叫來。」
張媽媽去后不久,領進來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衫的男子,容貌俊朗頗有英氣,與那些堂子里的相公氣質完全不同。高德興道:「你會彈什麼曲子?」
看見來人的臉,金璜一臉震驚,不是說京城很大的嗎,怎麼今天就凈撞見熟人了,這是誰啊,蕭燕然啊!
這貨會是在青樓里彈琴的琴師?鬼才信,莫不是同行?金璜開始感到煩惱了。
高德興指著蕭燕然:「你隨便彈一首我們杜公子愛聽的。」
蕭燕然恭敬道:「光是聽曲也是無趣,不如請杜公子身邊坐著的這位姑娘隨琴起舞更有意趣。」
「滾你妹!」金璜心中奔騰著三個字,面上卻是看不出來,「哎呀,奴家的舞姿不美,豈不讓各位爺見笑。」
「跳!」高德興一拍桌子,「若是跳得好,賞銀一百兩。若是跳不好,就人頭落地!」
什麼鬼!金璜嚇了一跳,心念如電閃:「那將軍若是不想賞了,故意說奴家跳得不好,奴家豈不冤枉?」
「這姑娘倒有意思。」高德興搖晃著腦袋,「在座十個人,加上這琴師,有六個人說你跳的好,便是好。如何?」
「將軍的客人又豈會逆著將軍的意思來?」金璜臉上雖是笑著,心中卻已生出殺意,只不過正在猶豫是先砍蕭燕然還是先剁高德興。
高德興不耐煩的一拍桌:「再廢話,老子現在就殺了你。」
一時間房間里如死寂一般無人說話,琴音忽然在耳邊泠泠響起,蕭燕然不知何時已坐下撫琴了。金璜還沒想到到底先殺誰,站著也沒事幹,不如就隨便跳跳吧。
她哪裡會舞蹈,不過是將所學的那些技擊之術放慢些,放柔些,配上亂拋的媚眼,將這些動作里的殺氣盡數蓋住。
忽而琴聲一變,殺伐之聲與金戈鐵馬相夾而來,杜書彥低聲喃喃:「將軍令。」
金璜的動作也配合著變得剛健有力,高德興一時興起,扔下酒杯也起身湊過去:「小妞好身段,來帳下天天陪本將軍吧,哈哈哈……」一個前撲欲抱住金璜,金璜眼神驟然變寒,袖中寒芒就要出手。
琴聲被一聲巨響中斷,蕭燕然將琴摔碎,從琴身中取出一柄短劍,直向高德興胸口刺來,高德興雖酒醉,到底也是武將出身,本身閃身,將金璜抓住擋在面前,那一劍堪堪就要刺中金璜,金璜將身子一扭避了過去,紗質外衣被挑開,露出貼身裡衣,高德興早已趁機衝出房門大聲呼救,蕭燕然追上,還沒來得及動手,突然腿被人抱住,低頭一看竟是杜書彥,杜書彥小聲道:「何不留此身,北御霸刀,西逐平夏?」蕭燕然心中觸動,再看高德興,人已衝到樓下,在大門口一晃就不見了,而杜書彥又是一副死也不會放手的模樣,他只嘆禍害活千年。
再回頭想向金璜道歉,卻發現她早已不在房內,杜書彥道:「你還有空管別人,趕緊走啊。」這風月場所鬧出這麼大動靜,五門巡城司的人必不會坐視,想必馬上就會趕到,蕭燕然看了杜書彥一眼,從他身邊擦肩而過,跳窗便逃。
一場聚會不歡而散,杜書彥回到家中,從懷中掏出蕭燕然偷偷塞給自己的東西,是一塊頭巾,暗底銀線綉著飛鸞,手工精細,看來不便宜,侍妾瑞珠端茶進屋看他笑得開心:「咦,公子怎麼這麼高興,一向不是不喜歡參加這種人的宴席嗎?」
茜紗上前為杜書彥更衣,看見他手上拿著的東西:「喲,這是哪個相好的送的呀?看你這麼高興,想來是送到心坎里了。」
杜書彥對這美妾的嘴巴一向都很有認知,倒也不以為忤,笑道:「當然是送到心坎里了,你幾時能送到我心坎里呢?」
茜紗指著自己頭上的髮釵:「哼,你還不是從來都沒有過我喜歡的東西?我最喜歡的髮釵是茯苓姐姐送的呢。」
「我可如何比你的茯苓姐姐呢。」杜書彥故意一嘆。
正在一旁收拾桌子的茯苓忙喝道:「茜紗!胡說什麼呢,別忘了我們的命都是公子救的!」
茜紗還沒說什麼,杜書彥忙打圓場:「罷了罷了,不過是開玩笑,自家裡隨便說說不要在意這些。」
「公子雖是隨和,我們也斷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公子大恩我倆無以為報,即不能為公子生兒育女,也不能讓公子享魚水之歡,唯有對公子的一片忠誠。」茯苓俯身便拜。
見茯苓如此,茜紗在一邊也跪下,杜書彥趕緊將她二人扶起:「我把你們帶回來是希望你們幸福快樂的活著,不是想要從你們這裡得到什麼。往後切不要再提此事。」
見兩人還是很緊張,杜書彥搖搖頭:「切莫動不動就跪,我整日被立規矩,回到自己宅子里還跟在宮裡似的,實在不舒服。」
茯苓連忙稱是,瑞珠笑道:「茶都涼了,你們也讓公子先喝上一口茶吧。」
天將明,杜書彥忽然醒來,召來貼身書童雲墨:「去查查蕭燕然現在在何處。」
不多時,雲墨回報,蕭燕然出現在城東剪子巷裡的一個羊雜湯的攤子上,那裡出沒的都是馬上要啟程的腳夫苦力,杜書彥猜到他是想混在鏢隊商隊里出城,只是五門巡城司管制下的京城豈是可以讓人隨便進出的,昨天與高德興鬧了那麼一出,想來一早這城門口都掛滿他的畫像了。
油膩膩的桌子,熱氣騰騰的羊雜湯,滿眼是穿著補丁的衣衫的男人。剪子巷是許多車隊出發的地方,一大清早出發的人喝碗便宜又飽肚的羊雜湯驅驅寒再好不過,這裡絕對不會有什麼富貴人家會來。
所以,當一輛罩著青布的馬車出現時,他們都看直了眼睛,車把式是個約摸十四五歲年輕清秀的後生,他跳下車,對一個正埋頭喝湯的人說了幾句,那人抬起頭,對他笑笑,搖搖頭。那後生無奈的向車裡望去,卻見車簾被挑開,有人從車上飛一般的躍下,將那喝湯人的手腕一把抓住,對他說:「你不走,我就叫!」
這怎麼聽怎麼詭異的六個字,卻讓那人老老實實的跟著上了車,車把式在桌上拍下五文大錢,也跳上車轅,揚鞭催馬,驅車離去。
甘雨巷中,有一處黑色木門的小院,不知是誰家,常年不見人進出,卻時常聽見裡面有響動,周圍街坊都傳這處住著某個大戶人家的外室,有個小孩子說的有鼻子有眼,說親眼看見一個俊秀的公子帶著好幾個侍衛來過這裡,也看見了好幾個美貌的小姐姐,只是再問,他也說不清楚。童言無忌!小孩的話最真!更堅定了大家的看法。
看著一室脂粉氣濃郁的裝飾,蕭燕然有些哭笑不得:「我住這?」
杜書彥點點頭:「這裡是我置買的宅院,沒人知道。你在這裡等著,我且先上朝打探一下消息,千萬等我回來,不要莽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