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殺手也會白乾活
今上的語氣不急不徐,態度也一如往常,但是杜書彥心中明白,那短短几個字背後的沉重意義。聖上對待他,從來都不是蠻不講理,為何這次要求他在三天之內抓住人犯,想來是聖上對他之前曾插手兵部之事有所不滿,故意吧。
相信如果他沒有在三天之內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聖上也不過是罰俸了事,不會傷及杜家,否則……杜書彥沉沉一嘆,在家族和公理之間做出一個選擇,他還是會選擇家族的。
然而,杜笑顏的話,卻讓他又開始犯愁,杜笑顏說:「聽聞弟弟之前有什麼事不曾辦好,惹得聖上不高興,如果聖上有什麼事情安排你去做,是杜家無上的光榮,你必須完成,否則不僅是你個人的榮辱,還會連累整個杜家,包括本宮。」
往日姐姐從來不會插手他在朝中的事,而且當年出閣之前也曾對他說要順從本心,這次說得如此嚴厲,想來是因為當今聖上對她有所指示。
杜書彥唯有點頭稱是,又隨意聊了些閑話,便離開宮禁。
邁過重重朱門,層層紅牆將奢華的帝王宮殿與外界完全斷隔開,聖上的耳目卻遍布全國,而自己,正是其中之一。杜書彥苦笑,當市井中那些喧雜的聲音再一次進入耳中時,整個人才好像活過來。不知何時,背上已是汗透重衫,被風一吹冰寒刺骨。
難道只有交出蕭燕然一條路?也許可以找一個死囚替身為他頂罪?
不行,此事事關重大,大理寺會嚴審此案,死囚可以替命,但是不會替死,一旦堂上翻供,那可是罪屬欺君,更是潑天大禍。
腦中閃過無數個主意,又一一被自己推翻,杜書彥此時只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過去多少事從來沒有讓他如此絞盡腦汁費盡心機過,自己到底是怎麼了,蕭燕然明明不過是普通關係,何況他也是當真行刺高德興,就算服法也不算白背罪名,為什麼自己就是這麼不想讓他死呢?
大路上熙熙攘攘的往來人群透著生氣與活力,杜書彥隨意走進一間茶樓,打算歇一會兒再走,抬眼見招牌上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八卦樓」。
這倒是有意思,杜書彥知道市井百姓稱那些閑言碎語嚼舌根的事是八卦,也知道道家的陰陽五行八卦,不知道這茶樓卻是取何義?
他進店坐定,夥計熱情的上前介紹:「客官,本店有西湖龍井、信陽毛尖、洞庭碧螺春、金陵雨花、六安銀針、君山老君眉各色名茶,不知您喜歡哪種?」
「龍鳳團茶可有?」
夥計頓時為難了:「哎喲,客官您的品味真不錯,可惜那龍鳳團茶每年是進貢給聖上,再由聖上分賜,小店可不會有那般尊貴的東西呀。」
杜書彥笑笑:「罷了,那顧渚紫筍可有?」
夥計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櫃檯那裡傳來清朗的聲音:「今年的顧渚紫筍不太好,不曾進貨,這位公子不如試試越州的瀑布仙茗?」
「也好。」
夥計下去準備,杜書彥笑道:「店家這裡茶品倒是齊全。」
「開門做生意,自然是要齊全的。」櫃檯后的人緩步走出,向杜書彥拱手道:「公子面帶憂色,不知有何事煩惱?」
「沒什麼,不過是一些小事罷了。」
「哦?看公子的表情,可不止是小事,小店有一位茶藝師,點茶之術神通,可謂茶百戲大師,公子可以一觀,聊為解悶。」
「這倒有意思,不知在何處?」
「請公子上二樓雅間。」
推開雅間門,站在當中那衣著華貴、滿頭珠翠,一雙鳳目似笑非笑看著他的人,不是金璜卻又是誰。
經過上次清芳閣之事,杜書彥當然知道她不是什麼尋常的青樓女子,所以他等著金璜開口說明。
「我是個拿錢替人辦事的。」金璜開門見山,「聽說你有事搞不定,要我幫忙嗎?」
「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月黑堂金璜。」
「姑娘如何得知我有事?」
「我說的。」老闆花離君彥微笑。
清芳閣那裡的事鬧這麼大,做為情報線滿布的八卦樓自然不會毫不知情,而高德興與蕭燕然之間的恩怨,則是花離君彥猜的,之前西路軍士兵吃不飽穿不暖的事,其實在邊境上已經不是一個秘密了,而朝廷的軍餉向來是如數下發,那就只能說明,背後有人故意剋扣,而銀定城慘勝的原因,也能猜出個大概。
至於蕭燕然,花離君彥曾在閑雲綉庄見過他,也見到他腰間有寒山軍的印記,整件事被串起。
「那麼,如何猜到與我有關?」
花離君彥笑道:「杜公子現下頭上戴著的方巾,就是那位爺在閑雲綉庄買的。」
杜書彥又轉而向金璜問道:「雖然似乎不該問,但是,還是想問一下,是誰讓你刺殺高德興的?」
金璜把玩著耳邊長發:「我自己呀,雖然免費殺人是不對的,不過,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當她得知高德興剋扣西路軍軍餉,致使前線士兵饑寒交迫,而且他談及此事還一臉無恥模樣,簡直是剋制不住的憤怒。
月黑堂中就算是個端茶倒水的僕役也從來不會凍著餓著,出道的殺手不出任務的時候更是錦衣玉食穿金戴銀,唯獨在訓練的金院里那十來年間,為了鍛煉他們可以在任何環境下完成任務,嚴寒酷暑忍飢挨餓的日子那是常態,金院的訓練項目不會因為誰三天水米未進就放鬆對誰的要求。如果打著打著,手軟了腳軟了,那就等死吧。
「剋扣衣食還讓人賣命打仗,他這種人就該死。」金璜語氣森冷非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