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 追奪爛賞(第一更!)
永樂以後,為了防範藩王作亂,在對其給予豐厚祿米,維護天家親親之義的同時,針對宗藩的各種限制也陸續【出】台,比如親王封國後到了一定年齡,必須出到封國,以後非奉詔不得進京。
藩王們在封地上也有很多限制,如二王不得相見,不得無故擅離封地,即便出城省墓,也得事先申請,在得到允許后才能成行,如無故出城遊玩,地方官不能制止或及時上奏,相關官員全部從重仗罪,文官直至罷官,武官降級調邊疆;藩王除了生辰外,不得與有司飲酒,不得結交有司;
若就這些還罷了,更離譜的是,宗藩不得參政、任官,從事士、農、工、商等四民之業。可謂仕宦永絕,農商莫通,不得無旨進京,有出城越關到京師的,即奏請先革為庶人,然後發往鳳陽高牆圈禁,同行之人,發往邊地衛所充軍;
藩禁一朝嚴過一朝,一直到嘉靖時期發展到了巔峰,如宗室子弟不得擅離境外,有居住鄉村者,雖百里之外,十日必三次到府畫卯,如果一期不到,即拘墩所,下審理所,定罪議罰;從郡王至儀賓以下,不得與文武官員往來結交及歲時宴會;請名,請婚也很嚴格,未經准許,只能乎乳名,不得婚嫁。
直到萬曆之後,藩禁才有所鬆動,允許無爵位在身的宗室從事四民之業,朝廷也因為國庫空虛,以致有爵位在身的宗室祿米發放日漸不足,對於他們偷偷從事農、工、商之業賺錢補貼家用的犯禁行為,大多時候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有爵宗室參政、掌兵和結交官府這些仍舊屬於嚴禁的行為,一經發現輕則嚴斥,重則圈禁鳳陽府高牆。
明末大儒顧炎武在論及宗室的時候,曾說:「國朝為宗藩者大抵皆溺於富貴,妄自矜驕,不知禮儀。其至貧者游手逐食,糜事不為,名為天枝,實為棄物。」
這一針見血之論,活脫脫的勾畫出了明代宗藩的尷尬處境。
自從李自成起義,到如今大明南北二都先後淪陷,僅剩南天一隅,封藩在北方各地或南方湖廣,江西等地的藩王宗室不是出逃就是被殺,幾十萬滯留在當地的宗室更是幾乎被殺絕,宗藩的勢力原本就不強,至此之後人數急劇減少,經濟政治勢力更是空前衰弱。
嚴起恆想到了追奪濫賞的主意,這讓朱由榔饒頭,大明三百年,封了三百多個藩王,到了現在幾乎被殺光了,僥倖逃難到行都肇慶,沒被殺的十幾,二十個親,郡王也都失去了藩國,窮困落魄,全靠朝廷接濟生活。
真正還保有藩地,擁有著巨額財富的藩王目前只有湖南武岡的岷王、廣西桂林的靖江王、廣東韶州的淮王三個了。
他們都是傳承自太祖朱元璋時期,承襲了數百年的老資格宗藩,各個富可敵國,家資數百萬兩,囤積糧食數十萬石,如果不是朱由榔帶兵抵抗清軍保住了嶺南這些疆土,他們這些財物都要便宜了清軍,被他們席捲而空。
如果把這三個藩王的家資都追繳了,保守估計也能弄到個五六百萬兩財貨,數十萬石粗細糧食,大明中樞至少兩年內不用擔心軍費糧餉不足而出現財政危機了。
但是那幾個藩王都沒有犯什麼大錯,冒然追奪可能會引起民間物議,朱由榔把自己的擔憂說出來,但嚴起恆堅持認為,可追奪數百萬兩銀錢,以解燃眉之急。
除了大額度的軍費,各省整編改組地方衛所兵或鎮兵,重建營伍,裁汰老弱,訓練新軍,淘汰冗官,改革軍制、官制等等都需要大筆的銀錢周轉,而且刻不容緩,甚至首輔瞿式耜也支持朝廷追奪宗室的濫賞。
「無罪而奪,難堵悠悠之口啊!」朱由榔內心雖然很贊同,早就想把那些帝國的寄生蟲滅掉了,表面上還不得不裝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顯然既想得實惠,又不損害自己的名聲,得罪那些皇族宗藩們。
瞿式耜也對那些宗室藩王沒有一點好感,當初主政地方時,就對那些宗子橫行藩國,跋扈乖張,奢靡鋪張的行為深惡痛絕。
特別是靖江王和岷王那幾個太祖遠支,在大明國運江河日下之時,不思捐濟家資報國,反而深藏野心,趁著局勢混亂,大肆招募狼兵,拉攏土司部落,收買地方文武,培植勢力。
在南都淪陷,弘光殉國,帝位無主時,靖江王更是野心膨脹,趁機造反,攻掠州縣,敗壞局勢,大搞窩裡斗。
當初被靖江王俘虜后,關鍵時刻,如果不是焦璉及時反正助他逃脫牢籠,可能已經被靖江王殺害了。
於公於私,瞿式耜都想把這幾個不安分的遠支藩王收拾了,消除朝廷後方的隱患,如果說之前局勢艱難,人心徨亂,朝廷忙著抵抗清軍,還沒有精力去對付他們的話,現在湖廣、江西都在拉鋸,守勢初步已成,時機顯然已經成熟了。
瞿式耜決心已下,心態已經很是穩定,他淡然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此事交於老臣便可,追奪濫賞的命令就以內閣的名義發出!」這麼說是打算替皇帝做這個背負罵名的惡人了。
望著瞿式耜坦然堅定的眼神,朱由榔心下不由暗暗點頭,他覺得自己當初的判斷沒錯,這個瞿式耜在對待某些事上,立場固然有些狹隘偏執,私心也有一些。
作為一個人,生存於浮幻的人世間,誰會沒有一點私心呢?只要大節無虧,能時刻把國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就行了。
朱由榔最看重瞿式耜的一點就是,敢於擔責,勇於任事,做事一絲不苟,毫不顢頇推搡,盡心盡責,哪怕能力有限,至少不會隨意的打折扣,跟其他人浮於事,只知道爭權奪利,結黨營私的政客官僚有本質的區別。
朱由榔考慮再三,最終默認了諸臣追奪宗藩爛賞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