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燙金
中國戲劇無聲不歌,無動不舞。
但京劇一直存在表演和內容脫節的問題,譬如著名的柳迎春寒窯苦等里薛仁貴離鄉背井18年的故事。
傳統的京劇劇本有個優點就是往往都是採用歷史上耳熟能詳家喻戶曉的故事,估計當初四大徽班進京或更早就已經有未留下姓名的京劇劇作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京劇生旦凈末丑的臉部化妝是特點也是缺點。把臉部都塗抹起來,好處是觀眾一看就知道這個是紅臉的關公,這個是白臉的曹操。但在演唱的時候,是用樂器和唱功掩蓋了人物的內心世界在臉上的表現。
戲里薛仁貴離鄉背井18年,如今回來了,梅蘭方扮演的柳迎春懷疑是陌生人冒充自己的丈夫,便一氣跑回寒窯,頂住窯門不開。這時薛仁貴在窯外有一大段「西皮」唱段,回憶了當年在寒窯新婚的情景,表露自己的思念之情。
按照傳統演法,梅蘭方進窯后一直背對門外的薛仁貴紋絲不動地坐著,儘管薛仁貴唱得聲情並茂,她卻還是無動於衷,臉上、身上一點「戲」也沒有。
但當薛仁貴剛一唱完,柳迎春卻立刻開門相認,這就不符合生活邏輯和戲劇人物情理。柳迎春在聽薛仁貴訴說時,要趁著胡琴「過門」見縫插針地加進身段、表情,隨著薛仁貴的敘說,要表現出柳迎春複雜心理的變化。
聽他唱到「常言道千里姻緣一線定」的時候,要有十分傾聽的神態,因為這句話與自己息息相關。薛仁貴唱到「你的父嫌貧心太狠」的時候,柳迎春要顯得很氣憤難過。而唱到「將你我夫妻趕出了門庭」的時候,柳迎春要為之動情,做出以袖拭淚的動作。等到薛仁貴把當年的隱情全部述畢,柳迎春就可以明白門外之人正是分別18載的丈夫。如此再開門相見,就如同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
這時外面忽然走進孟小冬,笑吟吟道:「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孟小冬本來站在窗外,她對除了李若凡之外的幾人是不大認為懂京劇的。這時聽到宋韻婷的一番話才有所感悟,推門進來也是誠心誠意的讚賞。
宋韻婷笑道:「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我可不敢居功。」
李若凡笑道:「坐下吧,正好都是下面幾部戲的重要演職員,我就隨便聊聊。剛剛宋韻婷說的很好,演戲關鍵是把自己代入角色還要超脫角色。人是感情動物,喜怒哀樂,其實都是表情語言動作下意識的表達,假如實在是大臉譜,那也要通過眼神,鬍鬚,通過一切裝扮來表達出唱詞所要表達的感情。唱詞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李若凡也是說給孟小冬聽的。僅僅嗓門好,是不能成為數一數二的大家的。京劇所謂唱念做打,其實遠遠不夠,對人物的感情,心靈挖掘遠遠不夠。
李若雲看到都是對哥哥一臉崇拜的樣子也是驚訝。她不知道為什麼哥哥會變得這麼厲害,同時也為宋韻婷有些發愁。
李若凡身邊圍繞的可不是普通的野花野草,而是牡丹玫瑰月季這些雅緻。
說完一段,李若凡笑道:「內部資料,絕不外傳啊。」
其實他不說也不會有人傻傻的把這些流傳出去。在古代,手藝人的精華都是傳子不傳女的。李若凡說的這些關鍵,訣竅,那真的是真傳弟子才能得到師傅的幾句指點。
聽到陸小曼又抱怨春柳社對外排斥的事情,李若凡有些好笑。
李若凡笑道:「不用著急,是驢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李若凡也想過和春柳社談報酬的事情,但春柳社根據李若凡的了解,主要人物都去江蘇辦戲曲學校了。現在的這些構成的社團是很鬆散的。鬆散的社團只能做點背黑鍋的事情。歐陽書同是管不住大家的。
當然也是一種考驗。借一部《雷雨》考驗人在面臨選擇的時候如何抉擇。
等送幾位客人離開,見孟小冬還在,李若凡笑道:「有不同的意見說出來,我幫你頂著。」
孟小冬笑道:「沒有意見,只有請教。」
孟小冬也是極有天賦的人,李若凡和宋韻婷席間所的話直接就領悟一大半了。
李若凡笑道:「其實你的老生唱的已經是第一流了。不過呢,功夫在詩外。」
李若凡的話很像一語驚醒夢中人,連忙過去道歉,別的不說,身邊女子該學的時候沒有等太多的話對照很多是不習慣的。
孟小冬笑道:「以前我僅僅是學唱念做打,聽你一席話,才知道身上有大大的不足。」
李若雲過來見哥哥和孟小冬談的在興頭上,有些不情願的順著手指的方向刻印的一些作品。
李若凡笑道:「困就先去睡吧。」
李若雲道:「我也學習學習。」
李若雲不喜歡唱戲,無論是國產的還是西方的,喜歡直來直去。事實上她對話劇興趣也不是很大。不過加入春柳社也只是可擋住一些風雨。
不同年代有不同流行,李若雲很想去國外留學,這個李若凡倒是開明。妹妹估計是被校園裡面的學霸刺激了。
李若凡笑道:「想留學好啊,我正打算去美國。你不介意的話我來開。不過還是建議你去英國留學,不然工作不好做。」
這個時候一張國外大學的畢業證那是真燙金了。不過幾乎所有大學教授都去他們的做了件,看了看,多是育苗。
李若凡覺得大學不是簡單學習知識的場所,而是交給學生如何學習,學習的手段顯然比知識本身更重要。
李若雲得到哥哥的同意很是高興,今天來的時候有求於人,走的時候是腳底生風。
李若凡笑道:「李若雲是真的沒啥學習更高級知識的困惑嗎。快去睡覺了,不要覺得沾光。這次除了考察,還是熱電廠和小學。」
李若雲也偷偷觀察過李若凡,還從沒有發現過哥哥和哪個紅顏走的特別靜,羨慕他的遊刃有餘也會在那些地方十年八年。算了,不說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