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鐵線蠱
安葉楓接過,翻看了幾頁,漸漸動容:「你捨得?」
「物盡其用,給你是最合適的。我只對制毒有興趣,至於醫藥方面,自從你出現后,我便沒有自信了。」
安葉楓也不推辭,收下了醫書。默默看著她。
她雙手一揖:「安大哥,告辭!」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安大哥」。他不語不動地站著她,直到她的鑽入馬車,再也看不見。
不知不覺,二月也忽忽過去。嫣然算算時間,史小寒應該早就生產了,不知是男是女。而與明朗的約定也到了,卻不知如何向泰然開口。這段日子,是他一生最為快樂滿足的日子。在百官面前,他是嚴苛冷峻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在定然靖然面前,他是嚴厲又周到的哥哥,在她面前,他卻是深情溫柔的男人,不能與她須臾分離。
三月初,謝安然從忽喇族傳來消息:他即將與達麗成婚。
嫣然高興萬分,即刻便要準備行裝趕去參加婚禮。泰然的眉頭糾成了疙瘩,之後毫不猶豫去抓來定然靖然,又逼他們給自己代班批閱奏摺。
定然和靖然知道他們又要走,眼淚汪汪地要求:「一個月之內回來,要不然我們就逃出宮去找你們!」
逃宮出城似乎成了謝家男兒的愛好了。
嫣然自然不忍心兩個孩子辛苦,但是又無法讓泰然放她獨行。只好答應了兩個孩子。第二天兩人便啟程,這次除了帶了四暗衛外,雲裳雲霓也跟著,泰然知道忽喇族阿忽達那裡缺少侍女,不願委屈嫣然將就。
三月中,一行人到了塞北忽喇族,得知謝安然與達麗的婚禮就在兩天後舉行,史小寒去年底產下了一名女嬰。安然見到小妹妹嫣然,不由張開雙臂,嫣然奔入了他懷裡。安然想起她無聲無息昏迷不醒的樣子,嘆道:「這樣多好!你嚇死哥哥了!」嫣然撒嬌地只是笑,不敢說話。安然抬眼細細打量兩人,泰然是白衣勝雪,神采飛揚,嫣然也褪了青澀,容顏如花,心中有些瞭然。便對泰然說:「看來我這個做哥哥的失禮了,應該先恭賀你們的!」
泰然笑笑,道:「我們只是在父母面前稟告了一番而已,沒有儀式,我們不在意這個。」
安然又看向嫣然:「結婚是女孩子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你真的不在意?」
嫣然道:「安然哥哥,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無須驚動別人。當然,我很盼望得到您的祝福。」
安然一手握住泰然的手,一手握住嫣然的,說:「願你們恩恩愛愛,白頭到老。說真的,我不擔心泰然,謝家男人沒有負情薄倖之人,我倒是擔心你。」他看向嫣然,「你心思重,對自己和別人的要求都太過苛刻,以後要寬和點性子才好。」
嫣然知道他是被自己一心求死的事情嚇怕了,低頭道:「安然哥哥,我會記住你的話!」
泰然忙拉過她說:「我們進屋去吧。」
嫣然迫不及待地去看望史小寒和她女兒。
屋子裡,史小寒正抱著那個小女嬰,骨米兒則在一邊整理一地的衣裳。見了嫣然,史小寒也是很高興,忙把孩子抱給她看。嫣然看那小女嬰,眉眼活像史小寒,圓臉,大眼,只是皮膚比她白,應是像了阿忽達。可惜過於瘦小,烏黑的眼睛一點神采也沒有。
嫣然不由問道:「是奶水不足嗎?」
史小寒發愁道:「不是。這丫頭生下來就太過安靜,不哭,不吵,也不大吃奶。而且……」
嫣然道:「而且什麼?」
「她身上也有疹子。」
嫣然大吃一驚。史小寒擄起孩子的衣服露出一截肚皮,嫣然看見那皮膚上果然有一圈一圈的紅疹,跟阿忽達當年的紅圈疹一樣。頓時心中一片寒冷:「鐵線蠱!」
她一直擔心阿忽達身上的餘毒未盡,難道果然如此,並且遺傳給了孩子?
一旁的骨米兒而聽她說出「鐵線蠱」三個字,不由身體一震,獃獃地看著嫣然:「郡主,你知道鐵線蠱?」
嫣然點頭:「我略知一點,當年阿忽達身上也有,不過誤打誤撞解了蠱,我一直擔心解得不徹底,看來是真的了。這孩子,怕是遺傳了……」
史小寒頓時流下眼淚:「這種蠱要不要緊?怎麼治才能治得好?」
嫣然嘆息:「我不懂蠱,要治,得去天乾國。」
史小寒哭著說:「那便等達麗完婚後,我讓阿忽達帶著去天乾國。」
嫣然看了看骨米兒,她的兒子和孫女都莫名其妙中了蠱毒,必定是跟她有關係的。不知為何她一點法子也不採取。
骨米兒迎視著她的目光,眼中漸漸漾出淚光。她向嫣然眨了眨眼,走出了屋子。
嫣然會意,又安慰了史小寒幾句,也出了屋子。泰然正站在門外眼巴巴等她,見她出來才放了心。嫣然不想現在跟他說起此事,只說骨米兒找她有話說,便進了骨米兒的房間。
骨米兒心中已經積壓了很多年的委屈痛苦,見了她,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好容易止住淚,便將過往的事一點一點地告訴了她。
原來骨米兒果真是天乾國骨族人,而且是骨族聖女。聖女的選擇非常嚴苛,不光對出生的時辰八字要求極高,而且對體貌的也有極高要求,這一輩中,骨米兒恰逢其會,在十三歲的時候被族裡的大蠱師確認為聖女。於是她被整個骨族人供奉起來,但也從此失去了自由。到十八歲,將會按照慣例,由族長挑選出三名優秀骨族男兒與聖女交合,之後產下的兒子便是骨族靈童,也就是未來族長。
骨米兒對自己的命運十分不甘,她不想做聖女,更不想被三個男子糟蹋。卻苦於無法逃脫。她的哥哥是骨族中的一名年輕巫師,雖然很想救出自己的妹妹,可惜地位不高,一時毫無辦法。轉機出現在她十八歲那年,她哥哥偶然救助了一名流落在長隆國的巫師,那巫師便將自己的金蠶蠱傳給了他。他溫養了三個月,在骨米兒的生日前,放出金蠶蠱,毒殺了看守骨米兒的護衛,帶著骨米兒逃了出來。但是他們很快被發現了。哥哥為了救她,拚死將她帶出了骨族居地,送她上馬跑了,自己卻被人抓住了。
骨米兒騎馬向西狂奔了幾天後到了草原,昏倒在地,卻被過路的阿史那的部下救出。阿史那那時正受著傷,身邊沒有伺候的女人,她便成了他身邊的唯一女人。後來生下了阿忽達,卻發現他體內有鐵線蠱,才知道,自己被供奉的那幾年,體內早已被種下蠱毒,這種蠱毒一是防止聖女逃跑,二是用來保證她能保持身體的最佳狀態與男子交合,併產下靈童,一旦生下孩子,她的蠱自然會解,而蠱毒會傳到孩子身上,這便是每位族長的本命蠱,它對他們非但無害,還很有利。
所以骨米兒知道阿忽達身上有鐵線蠱,雖然也多處求治,卻並不著急,因為她知道這種蠱不會讓他送命。可是現在鐵線蠱竟然傳到了自己的孫女身上。她知道,鐵線蠱是不能種在一般女子身上的,她當年是聖女,由族裡的蠱師在保護著,而小女嬰卻沒有這種保護,所以性命堪憂。她想過回去求骨族族長,卻又實在沒有勇氣,為此她已經煎熬了三個月。
嫣然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如今兩人中蠱,看來天乾國是不得不去了。便把自己在天乾國結識骨兀的事情講了出來。誰知骨米兒一聽,渾身顫抖起來,原來,骨兀便是她的哥哥。分別了將近二十年,她一直以為他已經被骨族人殺死了,沒想到還活著。
既然骨兀是阿忽達的舅舅,那麼事情更加好辦了。當下嫣然好言安慰了骨米兒,終於平伏了她的情緒,才告辭出來。
阿忽達因為憂心自己女兒的事,又要操持妹妹和謝安然的婚禮,一時也沒心思陪伴兩人。當夜勉強陪著皇帝和公主喝了酒,吃了晚飯,便又去忙著布置婚禮慶典去了。
回到房間,嫣然把骨米兒的事情細細告訴了泰然。泰然默然良久,問:「你是要陪著他們去天乾國?」
嫣然點頭。
「我也去!」他堅定地說,「婚禮一結束,我們就出發,誤不了多少時間。」
「你可以先回月照,我帶著他們去天乾,一旦解了蠱便回家。」
「不,我不要和你分開!」
她嘆氣:「哥哥,你別這樣,我不想被人罵做禍國妖女!」
泰然好笑地問:「你告訴我是誰這麼罵的?嗯?」
「我……我自己!我看見話本子上是這麼說的,女子勾引得皇帝不思朝政,便是禍國妖女,亂世紅顏!」她期期艾艾地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