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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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青國疆土、人力物力都遠遠遜於兩國,常年戰事中潰敗連連,不得不兩方示弱才得以苟延殘喘,以至於歷代國君在圖謀強大時還要小心照顧東丹與巫敘的情緒,一國之主當得可夠窩囊。

直到當前國君才有所改變,親東丹遠巫敘,想將來與東丹共蠶食巫敘,便是不能壯大國土,亦能在兩大強敵對抗中保自己平安,倘或在他們斗得元氣大傷時能坐收漁翁之利豈不是美哉?

只可惜不管想的有多周全,卻敵不過巫敘公子影的無恥行徑,他捧在手心裡疼寵的清寧公主竟是被那混賬擄走,逼迫他不得不親手毀去與東丹之約。此時他當真是腹背受敵,不答應巫敘的求親,若它牟足勁專攻青國後果不堪設想。

國君有多很公子影,就得對他笑得有多客氣,言不由衷的話說多了便也麻木了。他大抵是老了,竟被如此年紀的後生逼到這般境地。

王座下方擺了十餘張朱紅檀木桌,精緻玉碗中盛放著上等菜肴,而一旁是青國專有的黃酒,香味幽郁,入口綿延,余香繚繞於唇齒間,回味悠長。

朝臣在國君與公子影相談甚歡時附和幾句,看似和樂一片的氛圍下掩藏著汩汩暗流與低迷。巫敘當真是欺人太甚,明明是強搶的流氓行徑卻還擺出一副極有誠意的模樣,尤其是公子影笑得宛若他自己成親一般。

只見他以白玉簪子束髮,月白色衣袍下是略顯清瘦的身軀,那張雌雄莫辨的臉上濃眉微挑,狹長有神的鳳眸幽亮而深邃,鼻樑高挺,紅潤薄唇勾起露出盈盈笑意,清雅而俊秀,便是這樣一個男子在天下人之間被奉為高不可攀的傳奇,饒是路敬淳那般精明狠厲之人在他手中都討不得半點勝算。

「吾皇深知國君對清寧公主的疼愛之心,特許將婚期選在三個月後,以便公主多陪伴國君與君后些時日。」公子影手執酒盞遙遙向青國國君舉杯。

國君心中怎能不氣?公子影一副施捨的語氣讓他腦海中血液上涌,似要炸裂般,好不容易從唇齒間擠出抹笑:「小女自小被嬌慣長大,脾性頑劣,還望三皇子要多擔待才好。」

三皇子辰然將緊隨在公子影身上的視線收回,起身盈盈拜了拜:「往後巫敘與青國便是一家人,辰然最心慕公主伶俐活潑的勁兒,能與公主長伴是辰然之幸,必當奉若至寶誠心以待。」

這世間最是男人的話信不得,唯一用處就是讓他擔憂不已的心稍安幾分,國君再看向三皇子時態度緩和了許多。

公子影對國君的冷落並不放在心上,自斟自飲,享美酒佳肴賞窈窕佳人獨舞,樂哉妙哉。

一番觥籌交錯,談笑風聲后,公子影以身子乏累提前離席,國君不願看他,自是抬手准了。離開宮殿,穿過一條長廊再往前便是御花園,蔥綠繁茂,鋪滿綠葉的枝椏微微顫動,幾縷光從葉片縫隙中淺淺打下來,在地面落下幾許斑駁碎影。

喝多了酒的人被太陽一曬,更是頭昏犯迷糊,公子影脊背筆挺,雙眼微眯,看似與常人無異,只是腳下略顯凌亂。辰然掩在寬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粗眉隆起,雙眸中閃過一許痴纏與迷惘,腳步閑閑而隨,見前面人突然踉蹌一下,他快步走過去拉住月白衣袖,急道:「方才又無人逼你,做什麼飲那麼多?本就不剩酒力,還強撐什麼?」

公子影因他柔聲嗔念而忍不住抖了身子,乾笑道:「臣只是為皇子高興罷了,兩月之後便是佳人在懷的好日子,當是該痛飲幾杯。數年在沙場奔波,真是乏味無趣。」他彈了彈被辰然碰過的衣袖,腳下不停步往自己住的宮苑裡去。

辰然卻因他這話沉了臉,常年與龍椅上的人待在一處,自是將那傲然震懾之氣學了幾分,怎奈公子影卻是連看他一眼都不願,心中更是鬱憤不已。也不知是何時生出這等惹人恥笑的心思,為何,為何,偏偏是個男人?如烈火般的灼烤,如風沙般的侵襲,陣陣糾結難安,以至於他曾放縱,如此渾渾噩噩半年光陰,依舊不得法,像是在懸崖絕壁上失了救命繩索的人放任自己沉淪。

宮苑就在不遠處,公子影看他緊隨在身後大有同進的意思,溫笑著停步:「皇子應酬一番也該累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晚些還要去拜見君后和公主。」

辰然搖頭說道:「我還有事要與你相商,晚些回去便是。事關軍中要事,軍師不會要在此處相談罷?」

公子影側過身子讓他先行,俊美白皙的面龐上一抹無奈閃過。屋裡清涼許多,宮女們奉茶后便退出去了,安靜空曠的大殿內只剩他們兩人。

公子影端起茶盞押了口清茶,淺笑道:「不知三皇子要與臣商談何事?」

「我一直以為與軍師關係最為親近的非奇然莫屬,這麼多年你我並肩作戰,情意不可謂不深厚。」驀地他聲調陡然轉為不可置信:「如今你為何又出面保大皇兄?你當知他不思進取,父皇不過是讓他代掌軍權而已,他善作胡為就該受處置。你可知曉你的身份,一句無心之言便能擾亂朝局,往後當慎言才是。」

公子影當即捂嘴直樂:「不過是為大皇子說了幾句話而已,你何必這般說教與我?公子影從未有插手朝堂事之心,三皇子才當慎言。我不過略通曉戰局,迷於沙場快意,你給我扣這麼一頂帽子,實在讓臣心中不安。」

辰然心中驀地湧起一陣惶然,像是本就高於天際之物突然離他越發遠,竟是無法將其控與手中,忍不住大步走到他身邊,大掌緊扣住他太過瘦弱的手腕,焦急不已:「阿影,你何必妄自菲薄,能讓父皇更改決心的唯有你一人。我不許你倒向大皇兄,不然……」

公子影一揮衣袖甩落他的牽制,寒了臉,霎時變得冷漠如陌生人般:「我便是一心捧了大皇子又如何?我不需要別人來教我怎麼做事,來人,送客!」

話音才落,屋內不知從何處走出兩個壯碩冷硬之人,口氣頗為生硬:「三皇子請!」

待三皇子離開,阿蟬才拍著胸脯暗道好險,方才她差點忍不住,三皇子的親近當真讓她雞皮疙瘩掉落一地,也不知方才她學小姐的口氣與神態學得有幾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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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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