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路在何方
小小的一座哥舒城，與數千年前的哥舒帝國沒的半點關係，不過是後世居民，無意間留用了相同的名字罷了。
誰能想到，竟然也會沒來由遭受滅頂之災，萬人居住的城池，只剩下這孤苦少年一人。
難道哥舒之名，就是災禍化身么，難道這小城的毀滅，也與數千年前那場天災有所牽連……
望著自己為卞婆婆與眾鄉親立起的墓碑，卞青心中一片茫然。
接下來，他要向何處去？他要追尋一條什麼樣的人生之路？沒有人能夠為他解答，也無人回應他心中的吶喊。
……
穿過原本繁華的街道，斷壁殘垣之間，雖然已是深秋季節，天氣日漸陰寒，城中的屍骸還是開始出現了異味。
卞青皺了皺眉頭，最終還是決定，盡他所能將這些居民掩埋。
面對這上千具死狀可怖的屍骸，卞青並未感到恐懼，反而在內心深處泛起一股強烈的怒意。
到底是誰如此狠毒，用如此兇殘的方式對付這些尋常百姓？終有一日，他要找到兇手，為全城的親人討還公道。
卞青畢竟年少體弱，收拾那些貧民區的灰燼，已使他累的精疲力竭。
如今面對這些屍骸，他只能儘力將之安放妥當，草草掩蓋上可以隨手找來的遮擋之物。
餓了，卞青就尋找一些被丟棄的食物充饑，渴了，他就去水井處喝幾口井水。
卞青邊走邊埋，也幸虧他體內有先天元氣支撐，才沒有因此累倒。
即便如此，他還是又用了三日三夜，才總算將城中的數千具屍骸掩埋完畢。
最後，甚至那些被城中軍士和家族武士拚死擊殺的數百隻元獸，卞青也一併埋在了哥舒城中。
……
站在崩塌破碎的城樓之上，卞青向城中回首望去，殘破的哥舒城內，到處是孤墳墓冢，遍地流淌蕭瑟凄涼之意。
卞青緊緊了他身上這件已破爛不堪，幾無遮體的武士衫。身上的衣衫殘破，卻是卞婆婆一針一線所縫，卞青不忍丟棄。
準備踏上未卜征程，卞青在一間倒塌的雜貨店中，翻出一雙堅韌結實的鹿皮靴，給自己換上，因為接下來他有很長的路要走。
又去幾間酒樓之中，挑揀了一些尚可食用的肉乾等物。
終於，背上一個精心準備好的小小包裹，卞青正要離開哥舒城。
驀然間，遠處一道白光閃耀。卞青走上前去，卻見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斜插在百丈外一斷殘破的牆壁之上，劍柄處鐫刻著兩個古樸小字——「哥舒」。
「這柄劍便是傳說中的那柄『哥舒』劍么！」卞青心神一陣浮動，真不知是悲是喜。
這柄哥舒劍與哥舒帝都無關，這不過是哥舒城第一代城主，在建立哥舒城時，特意請元器大師鑄造的一柄元劍而已。
誰能想到，已經徹底毀滅的哥舒城，如今只留下了一名孤苦少年。
當少年將要離開這座死寂城池時，此城的創始之劍，卻似乎通靈有意，莫名其妙立在了少年身前。
「哥舒」劍，三品高階元器，屬性為水火。雖然不能算作絕世寶物，卻也是不可多得的一件利器，最適合元宗師境武者使用。
劍長三尺四寸，劍重一十六斤。對於全無任何元兵武技的卞青而言，雖然稍顯沉重，卻貴在其鋒利無比，在吉凶未知的前途之中，實是一件防身重寶。
卞青抽出長劍，元劍似也有靈，發出「錚」的一聲長鳴，透出不甘之意。手持哥舒劍，卞青尋遍了四周，也沒有找到劍鞘。只好又去一間兵器鋪中，找來一隻舊劍鞘，試了試，恰好可用。
……
卞青不知道，在他離開哥舒城后不久，連續有數批強者，突然先後來到了這座寂滅小城。
他們似乎都是來尋找什麼的，卻又紛紛失望而去。
甚至有一位傳說中的元武尊境強者，也來了小城之中，站在卞青所立的那座墓碑前，此人眼神不住閃動。
卞青掩蓋起來的那個地下通道，自然逃不過此人的神識感應，但此人並未破壞這座無人荒冢，一聲長嘆之後，此人最終也悄然而去。
……
數日後，哥舒城東北兩百餘里處，一位面容清秀，身材瘦削的少年緩緩沿大道走來。
少年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遠遠望去形似乞丐。
然而，若是有心人，可以發現，少年那雙明亮的眸子，閃爍出一股不屈之氣。
這特殊的氣質，竟與他用一根皮帶緊緊系在胸前，背負在後的一柄長劍融為了一體，頗有數分劍師氣象，令人不敢小覷。
少年步伐堅定，邊走邊問，只要遇到商旅、過客，都會去詢問同樣一個問題：「請問您去過哥舒城么！可否見過從哥舒城中逃出來的倖存之人？」
對這樣一位氣質獨特的少年，原本不少人極有好感，至少也會十分同情。
可是，當人們聽說他來自哥舒城，而且還在打聽哥舒城其他人的下落。頓時，這些人如遇蛇蠍，不是口出惡言，便是借故遠走，沒有一個予以回應。
少年自然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離開哥舒城的少年卞青。
……
「怎麼會這樣，難道我真的是不祥之人！連我們哥舒城也是不祥之城么？！」
卞青憤懣不已，眼中怒火燃燒。
接下來數日，無論遇到什麼樣的路人，卞青理也不理，甚至連抬頭看上一眼也失去了興趣。
卞青暗下決心，無論能否找到倖存的哥舒城鄉親，就是憑藉他自己的力量，終有一天，也要重建哥舒城，管他什麼祥與不祥！
……
不知不覺，卞青距離哥舒城越來越遠。
天氣日益寒冷，他衣衫破爛單薄，食物也越來越難尋找，就這樣饑寒交迫之中，卞青來到落月山脈的外緣。
落月山脈，是傳說中的落月之地。
傳說山脈為圓月殘石所化，雖然歷經千年，山中已恢復了蓬勃生機，卻依舊有不少地方荒涼死寂，沒有任何活物。
沿著落月山脈外緣，有一條崎嶇山路，是南來北往的大動脈。
雖然天元大陸重武輕文，可畢竟能夠達到御器飛行的元武王境強者，並不在多數，絕大多數國人，依舊擺脫不了對這些道路的依賴。
卞青沒有走這條通往外界的道路，做出如此選擇也是事出有因。
道路兩旁不是絕壁危岩，便是戈壁荒原，靠天吃飯的卞青，只怕還沒有走出落月山脈，就要被活活餓活在道路之上。
迫於無奈，卞青只能選擇進入落月山脈一條路。
雖然知道山中有元獸出沒，只要他小心一些，盡量沿著山脈外緣走，危險固然大一些，可至少不會為食物擔心。
落月山脈資源豐富，佔地極為廣闊，山中不時會出現以獵取元獸為生的獵人，也有各色組隊入山的採藥武者，還有不少長年混跡山中的隱士以及許多採礦之人。
人們看到這個背負普通寶劍，衣衫破爛的少年，均是搖頭苦笑。
以他們元武師境高階，甚至元宗師境的修為，尚且要結伴入山。
這少年乞丐顯然是一名沒有任何武技之輩，如此不知死活，應該是腦子有問題，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山中元獸的腹中之物吧！
還好，一路之上，卞青小心謹慎，只在白天趕路，入夜前，立刻選擇一處相對安全之地藏身。
……
十數日之內，總算是有驚無險。
臨近入冬，山中鳥獸都在急急忙忙儲備過冬能量，最是肥笨的時候，憑藉「哥舒」劍的鋒利，卞青倒沒有餓著肚子。
這一日，風雲突變，原本晴朗的天空，轉瞬烏雲密布，片刻后，狂風肆虐，風將息之時，拇指蓋般在大小的雪花飄然而落。
雪是越下越大，眨眼間，天地銀白一片，根本看不清任何道路。
卞青在雪中惶急不已，這樣的天氣，他還是平生首次遇到，如今他全身大大小小裹滿了各種獸皮，卻依舊難擋這風雪之寒。
這些獸皮大半來自他憑藉寶劍的斬獲，也有一些是意外發現，為了禦寒，卞青也管不了什麼骯髒腥臭，簡單處理一下，就裹在身上。
遠遠望去，卞青顯得愈發狼狽，幾乎與山中野人沒有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