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番外——1、

112.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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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安宮中,七十多歲的齊太妃坐在殿前廊下,看著院中小丫頭與一隻小貓玩成一團。

小丫頭手裡拿著一枝小貓撲折的蕙花,逗著小貓,小貓伸出爪子試探著抓撓,試了幾次,小貓惱子,貓眼圓瞪,狠狠盯著蕙花,撲了上去。

小丫頭一把抱住撲上去的小貓,銀鈴般的笑聲在院中響起,給這沉寂陰冷的宮殿增添了一份難得的人氣。

「太妃娘娘,小貓太淘氣了。」小丫頭抱著小貓跑到齊太妃跟前,將手中的蕙花遞給齊太妃看:「可惜了這蕙花,不想就這麼折了,若是貝子爺知道,不知道該怎麼生氣呢,太妃娘娘,貝子爺若問起來,您可千萬告訴他,不是小吉祥照管花兒不經心,都是小貓淘氣才將花撲折了的。」

齊太妃看著小丫頭手中花姿清艷的蕙花,「不過一盆花兒,弘時豈會在意,放心,他若問起,自有本宮替你說話。」

小吉祥一聽,頓時高興壞了,撲到齊太妃身邊抱著她的胳膊撒嬌:「太妃娘娘最好了。」

「玩去吧。」齊太妃淡笑著指了指花園子:「去玩花兒去吧。」

「謝謝太妃娘娘。」

小吉祥飛快蹲身一禮,轉身再次跑進了花園子。

五月的壽安宮裡,靠躺在榻上的齊老太妃吃力地傾身,撿起小吉祥遺落在一旁的蕙花,看著蘭徑上朵朵蕙花,目光變得空茫而複雜。

蕙花——九子蘭,那個女人可不就像這九子蘭一樣,姿態美極,繁育能力亦盛極。

想起那個跟著太上皇不知在何處逍遙的女人,齊太妃蒼老的手一顫,手上指甲划落下一朵蘭花,小花飄落在齊太妃的衣襟上,醇正的蘭香也飄進了她變得遲鈍的鼻中。

「光風盪暖暖晴天,雅有幽香入簡編。尋見野花都不是,山峰引到石崖邊。」一個沙啞的男聲在園中響起,「額娘,您老人家可還喜歡那盆蘭花?」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齊太妃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弘時,你怎麼能進來?」

「額娘……」弘時急步走到齊太妃躺卧的榻上,小心扶著掙扎著想要坐起身的齊太妃:「你慢點起。」

齊太妃伸手摸著兒子蒼老的臉,眼中卻露出少女般單純的開心:「弘時,都說了,你不能再叫我額娘了。」

弘時喉嚨一緊,艱難開口:「嬸子。」

齊太妃開心地應了一聲,眼中卻露出一絲悲意,她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就因為一步走錯,就被那個狠心的男人過繼給了他早夭的弟弟,被追封為穆郡王的胤祚承嗣,成為她的侄兒。

看著齊太妃眼中的悲苦,弘時心中一陣揪痛,落到如今的地步,都要怪誰呢?

怪他派人追殺徒步歷煉的弘曜未果,還被弘曜將殺手生擒讓人送回京?

還是怪那個在他的生父要殺他時,求情讓他得以苟活的弘曜的額娘,如果當初她不曾進阿瑪的府坻,就不會有弘曜的存在,沒有弘曜,他就不會因嫉生恨,因恨起殺心,最終走到與手足兄弟骨肉相殘的地步,他就不會被生父出繼,徹底喪失得繼大位的機會,成為皇室一個微不足道的閑散貝子。

想著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弘曜,弘時眼中懼怕與嫉恨交替閃現,同樣是年近五十,弘曜看起來還像個而立之年的俊雅之士,他卻已像個糟老頭子了,老天,對於這個弟弟,實在太過偏愛,不只給了他遠勝常人的天姿,更給了他誰也不會有的眷寵,讓他得到了這世上最好的一切:最疼愛他的祖父,最器重他的父親,最能幹的母親,最高的地位,最稱職的皇后……

弘時低下頭,笑扶著讓齊太妃坐進卧榻旁的圈椅上,又將一邊的迎枕塞在她背後,讓她可以坐得更省力。

「您只管舒服躺著,有什麼要的,只管使喚兒子,兒子難得能進宮看你,您不可勁兒用,可不就浪費了良機?」

齊太妃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笑呵呵直點頭:「好好,看著你身子骨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看著那張溝壑橫的臉,再想想他掛在書屋中的他額娘昔日年青時的畫像,弘時心中一陣酸楚,時光不只眷顧弘曜,亦同樣眷顧著弘曜的額娘,那個女人,似乎自四十歲后,就再沒變老過,比起額娘現在這幅垂暮之相,那個女人仍然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額娘,兒子有孫女了,昨天剛得的,您給他起個小名兒吧。」

齊太妃大喜:「生了,我估摸著也該是這兩天了,是個格格,格格也好,好好養著,女兒要嬌養,可不能讓她受一點委屈……小名兒……叫尼楊琦琦好不好。」

尼楊琦琦——金絲蘭!

弘時的目光無意掃到一旁放置的蕙花,他額娘想說的是蕙蘭花吧。

可是,那人女人名字里有蕙,其它人便不能再用那個字了。

「好,就叫尼楊琦琦。」

弘時神情絲毫未變,坐在一廊下,陪著齊太妃呆足了半日,這才出了宮。

臨出宮前,弘時去了養心殿謝恩。

弘曜坐在御案后,揮手讓跪在殿中的弘時起身:「齊太妃娘娘身子可還好。」

弘時沒敢抬頭:「多謝皇上照應,嬸子身子骨康健,今兒晚食還連用了兩個餑餑。」

「好不好。」弘曜抬頭看了一眼殿中低垂著頭的老人,深不見底的眼中一絲鋒利的光芒閃過,又很快恢復成古井無波的樣子:「你放心,就是看在二哥的份兒上,朕也不會讓她受委屈的,齊太妃娘娘給你的嫡孫女起了個小名兒?尼楊琦琦甚好,甚好啊。」

弘時低著頭,聲音顫抖著謝過皇帝,又聽了皇帝幾句讓他好好保養的話,弘時終於被恩准出宮。

跌跌撞撞出了紫禁城,站在高高的宮牆外,弘時轉頭回望那深深的禁宮,那裡住著他的生母,他的虧欠無數的女人,那裡面還住著他一輩子永遠也打不敗的敵人,為了見一次生母,為了讓生母過得自在,他跪伏在敵人的腳下,卑微地乞求他的大發慈悲,准予他見那深鎖在層層宮牆后的女人一面。

哪怕他已經被踩在了泥里,他的敵人還告訴他說,一切恩典源於他早逝的兄長,那個他從來不曾看得起的病弱的同胞哥哥。

弘時回過頭,深一腳少一腳走到貝子府的馬車邊,被早等候在那裡的貼身太監攙扶著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啟動,弘時靠在馬車的車廂上,疲累地閉上了眼,貼身侍候的太監默默縮在車廂一角,沒有一點動靜。

一個沒有絲毫存在感的太監,弘時甚至在大多數時候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可是,在心裡,他卻從來沒忽視過他,因為這個貼身太監,是在他被出繼後到他身邊的,是他阿瑪放在他身邊的眼線,現在則是弘曜的眼線,他們從不曾掩飾這一點,而他,只能咬牙忍著,讓這個眼線寸步不離地跟著他,掌握著他所有的活動,因為這是那兩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讓他活下去的條件,確定他再不會危害茹佳氏所出的任何一個兒女。

養心殿

弘曜批完摺子,靠在龍椅上閉目養神。

「額娘與阿瑪現在身處何地?」

一個暗衛自陰影中走出,「回皇上,太上皇與皇太后如今應已至達杭州。」

杭州!

瘦西湖、蘇堤、靈隱寺……皇帝的眼前,昔日行至杭州時所見一景一物,盡皆浮現眼前。

「額娘他們可有信傳回?」

暗衛的肩膀下意識縮了縮,卻只能硬著頭皮回答:「未有。」

弘曜臉一沉:「定是阿瑪小心眼兒攔著不讓額娘寫信,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跟兒子爭寵,老不羞。」

暗衛的身影再次縮小。

想著額娘被阿瑪拐走都快三年了,卻一次也沒回就,弘曜不甘心極了,他眼珠一轉,「永漣已經十五歲了,卻從沒出過宮,這不好,你派人將漣送到杭州去,告訴額娘,兒子不能在她膝前盡孝,便將她喜愛的孫兒送過去,代替兒子服侍她。」

暗衛藏無處藏,只能領命。

看著暗衛隱去身形,弘曜看向南方的眼中流露出得意的神彩。

杭州西湖

看著十五歲的永漣,四爺滿臉怒氣:「代替他服侍他額娘?孽子,他怎麼不自己來?」

看著氣得直拍桌子的皇瑪法,永漣酷似弘曜的俊臉上露出一絲無奈,阿瑪和瑪法鬥法,遭殃的卻是他這個小輩,他這都是什麼命?

「小小年紀獨自一人就敢千里迢迢來杭州,你膽子倒不小。」四爺自然看到了永漣臉上的無奈,可是,看著這個小孫兒那張與弘曜像了九成的臉,他卻怎麼也憐惜不起來:「你阿瑪對兒女不盡心,朕這瑪法卻不會像他一樣忍心讓你在民間受苦,你莫怕,且先回去,朕的旨意隨後就送回京。」

永漣衝天翻了個白眼,他就知道會這樣。

氣沉丹田,永漣轉頭沖著房外大喊:「瑪嬤,瑪嬤,你快出來啊,孫兒又被欺負了。」

「誰敢欺負我孫兒。」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自房外傳至,房內正要衝永漣發怒的四爺臉上神色頓時一凜。

轉頭沖永漣狠狠瞪了一眼,四爺直起身,走到房門邊,扶住那快步走來、著一身秀雅漢裝的中年女子:「你慢點,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毛燥,放心,沒人欺負永漣,那孩子撒嬌呢。」

茹蕙白了一眼看似扶著,實則阻攔她撲到孫兒懷裡的男人,也沒管他的小心眼兒,抬腳就走進了房:「永漣,好孫兒,快過來讓瑪嬤看看,這都三年沒見著,快想死瑪嬤了。」

見著能替他撐腰的人終於出現了,永漣臉上頓時露出委屈之色,「瑪嬤,孫兒想你了,你這一走就是三年,孫兒都快想壞了。」

「唉呦唉呦!」看著孫兒一臉可憐相,茹蕙頓時心疼壞了,她伸出手,憐愛地伸手拍了拍永漣遞過來的腦袋:「好乖,瑪嬤也想你啊,好了,你阿瑪既送了你出宮,就別急著回去,且跟著瑪嬤一起,咱們一起看看這壯美河山……來,瑪嬤剛學會了一道菜,走,咱們吃好吃的去。」

看著完全忘了自己的妻子,就那樣拉著孫兒走遠,留在原地的四爺一張臉黑得幾乎能擰出墨汁子來。

「弘曜,臭小子,你等著。」

把與他長得最像的永漣送到阿蕙身邊,那臭小子要的什麼主意,四爺豈會不知道。

不過是攔了阿蕙寫信,就敢跟他這個阿瑪使壞,那臭小子,果然是太久沒抽,皮癢了。

「來人,將前些日子知府送來的瘦馬裝車,送回紫禁城,告訴弘曜,那是他讓朕搜集的『野草』。」

哼,且等著吧,宮裡烏林珠一準沒好臉色給那孽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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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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