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個大唐不太冷

第一章 這個大唐不太冷

咸,苦,入骨的火辣。

荀冉的口腔近乎炸裂,手腳臂膀痛似蟲噬。

他只覺頭痛目眩,強自掙扎著坐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身處一古色古香的小屋中。與他迎面立著一面六扇山水屏風,將本就不大的屋子分作兩半。屋內焚著不知名字的清香,引得枯渴難耐的荀冉一陣劇烈的咳嗽。

「水,水......」

荀冉本能的喊出兩個字,聲音卻像焚燒的秸稈般枯冷。

「郎君您終於醒了!」一個小丫鬟模樣的女童又急又喜的從屏風外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手中的茶杯差點打翻。

荀冉抓過茶杯一飲而盡,卻仍覺口渴難耐,一連飲過兩壺茶水后才仰面躺倒在木床上,大口喘著粗氣。

「我,我這是在哪兒?」他之前在海濱游泳時不幸被巨浪捲走,之後便不省人事,想不到醒來後會出現在這麼一處古怪的居所。

這難道是在拍戲?

「這是什麼劇組?我怎麼會在這裡?」

小丫鬟頓了頓,一臉疑惑的望著荀冉:「郎君您這是怎麼了啊,這裡是崖州荀家啊。」(注1)

「咳......」荀冉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身體因為疼痛猛的抽搐了一瞬。

「你說,這是,這是崖州?」

他仔細觀察小丫鬟的表情,發現對方一臉天真,不像裝出來的。他環顧四周,也並未發現攝像機和軌道幕布。

嘶。

荀冉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強忍著疼痛半坐起身,吃驚的望著女童。

即便荀冉並不是搞歷史研究的,也知道這崖州是一古稱,難不成他竟然穿越了時空,回到了古代?

「現在是什麼年號,朝代?」

「如今是元乾八年啊,朝代,朝代又是什麼?」

小丫鬟痴痴的望著荀冉,似乎不明白自家郎君在說些什麼。

「呃......朝代就是國號,咱們國號是什麼?還有這位姑娘是你救的我吧,謝謝你啊。那個,你叫啥來著......」

小丫鬟聞言竟抽泣了起來,邊哭邊踢打床邊的灰褐色矮几。

「郎君您不會真的傻了吧,這是大唐朝啊,奴婢是你的貼身丫鬟扶春,您怎麼能,怎麼能把奴婢也忘了呢。」

荀冉只覺一陣眩暈,看來這真的不是在拍戲,自己真的穿越了,還穿越到一個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少年身上。唐朝,嗯,確是一個不錯的朝代,至少不會兵荒馬亂,只是元乾這個年號似乎沒有聽說過......

他前世本是一個搖滾樂隊的主唱,既不會搞化工造火藥來科技強國,也不能編故事寫美文做狗頭軍師,自己這樣的人在古裝宮斗劇里可是活不過三集啊。

「郎君,咱們崖州荀家可就您一支獨苗,您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等等,扶春你剛剛說什麼,我是荀家獨子?我們家是做什麼的,有錢嗎?」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既然自己已經穿越到這裡,就要儘可能多的了解這裡的信息,要不然連自己在這裡的家人都矇混不過,還怎麼往下混啊。

「咱們荀家雖沒出王侯將相,但在這崖州也可算是一大戶,主要經營絲綢瓷器生意,郎君您是主上的獨子,當然有錢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小丫鬟反絞雙手,支支吾吾道:「自打主上去世后,陳家盯上了咱荀家的生意,他們有個在朝里做侍郎的遠房表親,仗著他在朝中的關係,把咱荀家的生意吞了不少。」小丫鬟頓了頓,跺腳道:「但便是這般,咱荀家在這崖州城生意也是最大的,遠不是什麼陳家,蘇家可比的。」

荀冉心中一沉。

看來自己生在了一個商賈之家,還很可能是個官商。他雖然前世沒看過多少史書,但多少讀過一些名家撰寫的文章,知道官商的浮沉全在朝廷一念之間,一步走錯便會萬劫不復。如今自己這個便宜老爹駕鶴西去,當地的望族當然會眼紅這塊肥肉,雖然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但若放任不管還真不好說將來會發生什麼。

「郎君,郎君?」扶春伸手在荀冉眼前晃了晃,生怕自家郎君再被勾了魂去。

「嗯......」荀冉沉思片刻,沖扶春說道:「我可還有什麼親戚,額,我娘親可在這崖州城?」

小丫鬟挺了挺胸脯笑道:「主母前些日子去泉州了,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回來。咱們荀家雖然算是大族,但因為分家分的早,只有二房和三房這兩支。噢對了,郎君這次意外落水還是三房阿郎派人通知官府營救的呢。」

荀冉殘存的記憶里關於這荀家老二、老三的片段並不多,他只知道他二叔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五短身材,喜歡沒事提籠遛鳥,逛逛青樓,應該屬於童畜無害的類型,荀家家大業大,養他一個閑人倒也無不可。只是自己這個三叔......

荀冉印象里,自己這個三叔是個頗有才學的儒商,雖然因為各種原因未能入朝為官,但與崖州城乃至整個珠崖州的官吏都有結交,自己這個便宜老爹去世之後,都是三叔在總攬荀家大權,可以說是荀家的實際掌舵人。自己雖然是大房獨子,但畢竟年輕,要想短時間在荀家擁有一定的話語權怕是不那麼容易。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自己兩世為人,便不能辜負上天的恩賜,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

轉眼間,荀冉來到大唐已經十日,落水導致的高燒已退,身上的外傷也都痊癒。他這些日子將自己關在府里查閱各種典籍史書,總算將這個時空的歷史、制度搞明白了大半,結合他腦中殘存的記憶,應付一般事情也勉強夠了。

不過這日早晨崖州刺史府卻有衙役來傳話,通知荀冉身體無恙後去拜見刺史大人。

這可是崖州城父母官的命令,荀冉哪裡敢託大,整理了一番儀容便跟著衙役出了府邸。

這崖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那衙役帶著荀冉繞了大半個城池,終於在一處別院前停了下來。

刺史大人為何不在刺史府邸召見自己,而選了這麼一處僻靜的地方?雖是心中疑惑,荀冉還是沖門房拱了拱手,說明了來意。

許是刺史大人對門房早有交代,在得知來人便是荀家大少爺荀冉后,他利落的打開大門,示意少年進府。

荀冉無暇多想,整了整衣襟便闊步邁入院內。

這院子並不大,他順著抄手游廊快步前行。游廊兩側的花圃中種滿了各式花草,此時桃花盛開,芳香撲鼻,少年卻無心欣賞。這些日子通過對扶春的一番探問,結合他自己身體里殘存的記憶,他判斷這個朝代和歷史中的李唐王朝有著許多不同。首先,這個唐朝實行的是三省六部制,但選拔官吏則是科舉和漢代孝廉制度并行。

其次,皇帝陛下雖然都姓李,但既沒有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也沒有風流天子李隆基。事實上本朝自太祖伊始,似乎所有天子都和歷史上的大唐對不上號。

當然,自己身處的朝代和歷史上的李唐還是有許多相同之處的。譬如這個朝代的行政劃分與李唐基本相同,即道州縣三級。軍事上也是府軍結合少量募兵。這麼說來,很多重大的歷史事件還是會在這個唐朝發生,只是時間會錯亂,登場的人物也會有所不同?

難道是蟲洞引發了時空扭曲,創造的一個與歷史中李唐完全平行的時空?

不知不覺中,少年已經來到了正廳前,他深吸了一口氣,跨步進入屋中。

這算是他來到大唐后的第一次大考,能不能繼續走下去便看他這次的應對了。

這主廳約為三間,用花鳥屏風隔開,本州刺史裴淵正倚靠在胡床上,捧著一本詩集閑看。這裴淵長得劍眉星目,面目清秀,雖已是不惑之年卻精神抖擻,一身湖藍長袍倒襯顯的有幾分出塵仙人模樣。

「晚輩荀冉拜見裴使君。」

少年當頭便朝裴淵拜了下去,荀家和裴家是世交。在他殘存的記憶中,他年幼時曾多次隨父親到裴府中作客,對裴淵也是有些印象。

裴淵聞聲放下手中詩集,起身將少年虛扶了起來。

「賢侄,何必行此大禮。」裴淵頓了頓,朝身旁的矮几點了點:「你先坐,今日找你來有些事聊。」

少年心中早有準備,便依著裴淵坐了下來。

「賢侄啊,裴荀兩家本是世交,你阿爺去的早,我這個做世伯的免不了要為你操些心思,謀劃一番。」見少年默不作聲,裴淵輕嘆道:「你已是二八年歲,過不了幾年便會弱冠,總在府里也不是辦法……」他輕抿一口花茶道:「今日朝廷文書送至,新一批孝廉開始推舉,這崖州城誰人不知你荀冉荀徐之忠孝仁義,我有意薦你入朝。」

荀冉面容未起一絲波瀾,只道:「晚輩才德疏淺,不堪如此要職,請使君大人收回成命。」

裴淵彷彿知道少年會這麼說,用杯蓋輕颳了刮茶末道:「你若是惦念著家中宅屋、田畝則大可放心。我只要在任一日便不會讓其被他人染指。你家中的產業嘛,便由你三叔代你打理。」

「世伯!」

荀冉情急之下欲要爭辯,卻被裴淵攔住。

「賢侄,你可記得你阿爺為何給你取這個名字。」

少年微微一怔,依著殘存記憶答道:「人之一世,好似乘舟泛湖,當是不疾不徐,冉冉圖之。」

裴淵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我考慮良久,我護得了你一時,但若三年之後朝廷一紙調令將我調離誰來護你?但你若是入朝為官,想必便是你三叔都會讓你半分。」

荀冉旋即大悟,荀家已經許久未出官吏,雖依靠祖上餘蔭在崖州城富甲一方,但終歸不能比擬官宦之家。若是自己被舉為孝廉,三叔便是長輩也得依靠他裝點門面,又怎敢強奪了他的田畝宅子去。

「多謝世伯提點!」

少年當即沖裴淵拜了下去。

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崖州城,裴淵便是權力的象徵。有了對方這番話,他在這異鄉異世也算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

......

注1:唐代的崖州不在今三亞,最早在海南西部,後來遷往海南北部。不過這裡的唐朝是架空的,為了方便五嶽就設定在三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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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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