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懸崖邊的慰問演出
就這樣,你一封我一封,雷動和安靜的通信以大約一周一個來回的頻率,穩定地持續著。
隨著通信的增加,兩個人驚奇地發現,話題居然沒有兩個人相對單純的生活方式減少,反而有越來越廣泛的趨勢。雷動的訓練,安靜的論文,雷動的朋友,安靜的同學,雷動的父母,安靜的家長,雷動對未來的期待,安靜對將來職業的安排,甚至雷動偶然發現的一塊平滑的石頭,安靜野遊時發現的一朵奇異的小花……都會成為他們興緻勃勃討論的話題。
在這樣不斷地往返通信中,兩個人感覺心靠得越來越近,但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維護者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默契的距離。
終於有一天,雷動忍耐不住,在寫信時奓著膽子把「靜兄」的稱呼中那個「兄」字去掉了,而且很厚顏無恥地說:「忘記寫了,但是就這樣吧……」
安靜的回信比正常時間晚了一天,在心中,安靜仍然採用了以往的稱呼,但是她說:「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夠這樣稱呼一個人,但我目前還不敢百分之百確定,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你——我還沒有準備好……」
雷動一腔熱情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涼的冷水,但並沒有沮喪,思考片刻,提筆回信:「我等你確定。」
但沒有什麼能夠阻擋雷動的熱情,安靜也似乎完全忘記了這回事,一周一次的書信往還,仍然是雷動和安靜雷打不動的必修課,而通信內容仍然無所不包。彷彿關於如何稱呼的小風波,不過是在一片巨大的湖面上投進了一塊小石子,只是盪起了幾圈漣漪,甚至連兩個人的心情都沒有受到影響。
雷動的身體無疑是強大到變態的,在這樣高強度的訓練中,竟然還有精力熬夜,蒙著被子嘴裡叼著手電筒,借著並不明亮的光線,堅持寫信。而絕大多數兵已經叫苦連天,回到宿舍,倒頭就睡得跟死豬一樣了。
至於烏雲那個大大咧咧滿不在乎的傢伙,在第一周的軍事地形學小結之後,就跑到連長張合宿舍:「報告連長,我有問題?」
張合一樂:「怎麼著,成績不好,你有意見?」
「不是,我是不理解,我們一個小兵,為什麼要練這麼多東西?」烏雲也沒藏著掖著,直通通地把心裡的話都倒出去。
張合用一種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盯了烏雲半天,才用他那獨有的唐灤一帶口音問道:「你來這當兵之前,不知道這是支什麼部隊?」
「知道,我們是旋風軍鐵拳團,我們最先過了黃江天塹,我們最先跨過大海!我們打響了抗擊十八國聯軍的第一槍!戰爭時期,我團二百多戰,殲敵五萬……」來到部隊這麼長時間,烏雲對連長掛在嘴邊上的話幾乎倒背如流。
張合揮手打斷滔滔不絕的烏雲,道:「那你也沒打聽打聽本團的訓練目標?」烏雲張口結舌道:「啥目標?」隨即腰板一挺,大聲道:「報告連長,我沒打聽過!」
「怎麼著?對本部隊最基本的東西不了解你還挺光榮是吧?」張合看著烏雲一副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的表情,差點氣樂了,「那麼現在我告訴你,旋風軍鐵拳團的訓練目標是——單兵特種化、士兵排長化、班長連長化、連長營長化,營長戰役化!」
張合的表情嚴肅起來,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完這兩句話。烏雲聽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嘴巴大張著,發出毫無意義的「呃呃」的音節,看上去就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
這一次,張合沒有被烏雲的表情逗樂,任何一個參軍剛半年的兵,在第一次聽到這段話的時候,表情都不會比烏雲好,畢竟,他們還年輕,還沒有把全部精神完全融入部隊,也有很多人還沒有做好準備去迎接這麼大的挑戰。他們也不會理解,這支部隊為什麼會這麼做。
事實上,每年的新兵,都是在完成這一階段的訓練,完全適應了訓練和挑戰之後,才會被集體告知這個目標,並以此激勵他們向更高的山峰衝擊。在此之前,所有老兵都會守口如瓶,以免讓新兵們在一開始就產生畏懼心理。
更何況,如今的張合,是這樣喜歡雷動和烏雲這兩個兵,不但喜歡他們的訓練成績,更喜歡他們不服輸的勁頭和開朗大氣的新性格,張合有時候甚至覺得,這倆兵總有一天會帶給他天大的驚喜。尤其看著目瞪口呆的烏雲很快恢復了平靜,並在一絲震驚、一絲迷惑的表情之下,從內心深處湧起、並在雙眼之中透出的那份狂熱和不服輸的神光,張合就越發覺得自己的感覺一點都沒錯,這兩個兵,一定會帶給自己天大的驚喜!
「還有問題嗎?」張合忍著心頭的欣慰,沉聲問道。
「報告連長,沒有了!」
「滾吧!」張合大手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烏雲敬禮,狼狽逃竄。
宿舍里,當烏雲把張合的話一五一十說給雷動聽了之後,兩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半晌,異口同聲地罵了一句:「變*態!」
曾經同樣被這些訓練折騰的死去活來的龔志剛,一直關注這兩人的一舉一動,聽到兩人的話,不由瞟了眼雷動,有些惡趣味地想:要是知道這套東西是你那個將軍老爸當年在這個團當團長的時候鼓搗出來的,你會是什麼表情?
雷動感覺到了龔志剛的目光,無聲地笑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事實上無論雷動還是龔志剛,甚至是張合自己,都並不是特別清楚這個訓練目標究竟實在什麼情況下提出來的。
共和國成立之後,由於種種原因,140集團軍一度並不為軍隊最高層重視,甚至有一段時間,作為軍旅體制的改革試行者,部隊編成、人員編製都大為壓縮,甚至有傳言稱一度列入裁軍名單。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當時在218旅452營擔任營長的雷天剛,卧薪嘗膽,提出了單兵特種化士兵班長化等一系列目標,將452營硬生生帶成了全戰區赫赫有名的頭等主力營。三年後,140集團軍重新建立軍師體制,452營恢復452團番號,雷天剛擔任重建后的首任團長,並在不久之後升任戰區特戰大隊副大隊長、大隊長,幾年過後,因為訓練成績突出,調入總參謀部。
而近幾年,隨著鐵拳團的戰績一路走高,整個218師都有全面推行鐵拳團訓練模式的呼聲。雖然尚未最終實行,但下轄各團都已經自覺開始強化訓練,而218師的戰鬥力也因此大幅提升,聲勢直逼全戰區頭號主戰重裝師——139軍216師!
但即使如此,假如雷動真地知道這一切都是老爸的手筆,一定會對著老爸吐出三個字:「真變*態!」
……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烏雲爆發出巨大的訓練和學習熱情,讓雷動都為之吃驚。
這傢伙在訓練場上瘋了一樣,無論擒拿格鬥,戰術動作,班組戰術,都開始嗷嗷叫地拚命,以至於除了雷動,其他人都沒人敢在練習擒拿格鬥時給這傢伙當配手,因為這個玩命的傢伙,上手就絕不留情,以他目前變態的**力量,打在身上那叫一個痛入骨髓!
就算是最基本的體能訓練,這傢伙也開始玩命,全副武裝越野,人家都是武器彈藥背囊水壺灌滿,25公斤的分量,可烏雲還另外在身上腿上幫了超過40公斤的沙袋,把自己的體型弄得跟個臃腫的肥豬似的,可是跑起來仍然嗖嗖嗖地往前躥。課餘還要自己出小操。
最令人的頭疼的「文化課」,這傢伙自知底子薄,就長時間加班加點,不明白的就去閱覽室電腦上查資料,再不明白問雷動,問龔志剛,問排長,問連長……全連的老兵幾乎被他騷擾了個遍,一個月後,大部分老兵見了這個好奇寶寶就趕緊繞道走,只有龔志剛和排長連長副連長還樂呵呵的,回答這傢伙各種匪夷所思的古怪問題。
眼看著烏雲的軍事素質一天一個樣,噌噌噌地往上漲,雷動覺得自己有點被動了。原因只有一個,從張合到龔志剛,看他的眼神有點不一樣了。
其實雷動心裡跟明鏡似的。那兩個一切以兵的軍事素質劃分好壞的訓練狂心裡,並不是對他的成績不滿,說起來雷動的軍事素質比烏雲好的不是一點半點,畢竟十幾年的堅持訓練不是玩的,現在除了還沒有真正參加過大型實戰演練,在最關鍵的經驗上還有所欠缺,比不上那些兵王級別的老兵,雷動的素質在全團、甚至在全師、全集團軍都是拔尖的。張合和龔志剛唯一不滿的就是,雷動似乎還沒有用盡全力,至少沒有像烏雲那麼拚命,還有很大的潛力沒有挖掘出來。
張合還好一點,在他看來,只要雷動把全部身心都真正融入到部隊,或者某一天忽然開竅了,他早晚會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光和熱,成為所有人心目中的兵王,只要想到這一點,張合就不由的激動不已——這樣的兵,是從自己連里出去的!自己的連啊!
龔志剛就不一樣了,每一次看向雷動的時候,目光中都帶著幾分期許,幾分溫暖,還有幾分壓迫,似乎要用眼神把雷動逼到訓練場上拚命,就差把「別給你爸爸丟人」掛在嘴邊上了。可是正是這種無聲的逼視,更讓雷動覺得自己不好好訓練,就對不起人。
「鴨梨山大啊!」雷動鬱悶地撓著青黢黢的頭皮。他倒不是不願意訓練,而是覺得,現在訓練的這些東西,他都已經掌握地滾瓜爛熟,實在沒什麼好練的了,而且以自己的體能,就算比烏雲負重再多上幾倍,也能輕鬆應付,再怎麼練,難道還能練出花來?
要不勸勸烏雲,讓他別這麼拚命?這個念頭冒出來不到半秒,雷動就苦笑著搖搖頭,看那個傢伙兩眼放光High到幾點的樣子就知道,無論你怎麼全,得到的只會是他那看似傻乎乎實際上狡猾無比的笑容。
於是在龔志剛期盼的眼神中,雷動在某一天終於想通了,一把抓過烏雲帶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口噴白沫地罵了這個傢伙半個小時泄憤,然後在烏雲呲牙咧嘴滿不在乎的傻笑中,在張和合龔志剛欣慰的目光中,無奈地沖向訓練場,陪著烏雲發瘋一樣地訓練。
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自從先後拿到團里的訓練標兵,並被無數次在晚點名表揚、全團通報表揚之後,兩個人算是徹底出名了,走在營區的道路上,三三兩兩的兵就會不斷地對兩個人指指點點,然後就有人把頭點得跟搗蒜似的,看過來的眼光也帶著毫不掩飾的狂熱和崇拜。
這個發現讓很有點虛榮心的烏雲幸福地睡覺都會笑醒,而把這種感覺告訴雷動之後,雷動眼裡放著光,輕輕笑著罵了一句:「膚淺!」然後兩個人繼續發瘋一般地折騰各種訓練場地,蹂躪各種訓練器材。
更重要的是,隨著軍事技能的成長,雷動逐漸感覺到,老兵們對待自己的態度變得越來越親熱了,閑暇的時候,他們會主動找雷動和烏雲聊聊天,打牌的時候也會一起大呼小叫,開玩笑的時候,會把兩個人的肩膀拍得山響。
而他們,也可以同樣肆無忌憚地跟老兵嬉鬧,甚至可以跟排連長們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了。
我們得到了部隊的認可!我們在融入這支部隊!雷動默默地為這些變化下了最終的結論。
這種認可帶來的好處可不僅僅是與戰友的關係一天比一天融洽這麼簡單。這意味著,他們將得到更多的機會,更多的培養,更多的資源——甚至更多的內幕消息,雖然涉及機密的消息肯定是沒有的,但關於下一步訓練究竟是什麼,將會有哪些要求,乃至誰和誰關係好,那個班長和那個排長鬧彆扭……這些雞零狗碎的消息,能夠讓他們能夠更好地安排自己的時間和敬禮,同事也更加快速地融入這支部隊。
比如現在,烏雲就正在向雷動散播一條剛剛聽來的大消息:鐵拳團一年一度的全團野營拉練馬上就要開始了!據說團里正在準備物資,空包彈、模型手雷、激光發煙罐正一車一車地「囤積」,炊事車、宿營車、醫療車、帳篷,都在加緊準備,就連剛剛配發的最新型指揮方倉也開出車庫,各級主官、參謀正在不分晝夜地熟悉使用方法。
「你說,野營拉練而已,搞這麼大陣仗幹什麼?」烏雲賣完了躉來的消息,有些疑惑地問。
「我真他媽以你為恥!」在軍營混了大半年,雷動的髒話說來就來:「難道你就沒打聽打聽,鐵拳團的拉練從來都不是單純的野外行軍,再加上對那些已經訓練過的科目的複習。你以為在野外走上幾百公里就是拉練了?你以為半路上弄幾次緊急集合、防空防化聯繫就是拉練了?鐵拳團的拉練,隨時都有可能穿插進行接近實戰的演習!」
「真的?」烏雲聽得倒吸冷氣,隨後兩眼放光,無限神往道:「這樣啊,那咱們是是紅方還是藍方?」雷動瞥了烏雲一眼,都懶得理他。
「喂,老大你說,咱們會不會正好趕上什麼演習,然後王八之氣爆發,大展神威,把來犯之敵殺得乾乾淨淨?」烏雲兀自展開他豐富的想象力,濤濤不絕地展開聯想:「或者咱倆直接空降敵後,端了敵人的指揮部,然後團長為咱們請功,師長接見,軍里直接把咱們弄到特戰大隊……」
看著明顯陷入意淫狀態的烏雲一臉紅光哈喇子都快流下來的樣子,雷動直接暴走:「我靠,你網路小說看多了?腦殘電視劇看傻了?你以為你是許三多,你以為你是鴻飛,還是你以為自己是戰俠歌?還他媽直接空降敵後?除了會打飛機,你知道傘降是怎麼回事嗎?」
烏雲被一連串問題弄得昏頭漲腦,眼看著雷動輕輕在自己腿肚子上踢了一腳,撂下一句「以後別說你認識我!」然後揚長而去。
從小在部隊生活的雷動很了解,雖然這些年軍隊的訓練演習越來越貼近實戰,甚至破天荒地增加了傷亡指標,但基層部隊尤其是團一級的演習,想來也不會搞得那麼真刀真槍,畢竟真出了事,團里的首長們也是要擔一定責任的,即使不但責任,心裡也是要內疚不已的,那畢竟是一個個的年輕人,誰願意讓一次演習就弄得缺胳膊少腿的?那種情況,一般只會出現在軍里組織的師級以上對抗演習之中。
雷動顯然沒有想到,這件事的最後走向,還真跟烏雲意淫的過程差不了多少,甚至其刺激程度,還猶有過之。
無數年後,無論是雷動對自己這一生的總結,還是其他人對雷動的回憶,都一致認為,發生在2026年春夏之交的那一次野營拉練,是雷動真正踏上強者之路的開始。
正是那次拉練和隨後展開的規模空前、波瀾起伏的大演習,讓雷動真真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並在今後漫長的歲月中,時刻提醒自己無論何時何地都應該記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在此前十幾年的所謂訓練,只是為自己的強者之路打下了一個並不堅實的基礎,沒有經過真正戰火的淬鍊,自己充其量也只是一個沒見過風雨的菜鳥。而真正的強者,需要認定一個目標,在任何令人絕望的困境中,能夠沉著應對,堅強不屈,百折不撓,將自己的所有體力智力都發揮得淋漓精緻,並從而最終達到目標。
但是,在這次拉練正式拉開帷幕的時候,雷動顯然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站在準備出發拉練的隊列里,聽著連長講解注意事項,並進行最後的動員,雷動心中想的卻是,在山裡的兵營中憋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出去透透氣了,哪怕除了軍營,整個拉練的路線仍然是在大山之中。至於演習神馬的,讓他見鬼去吧!
唯一的壞處,就是在拉練期間,自己沒有辦法和安靜保持通信了……雷動心頭泛起一絲莫名的愁緒。
……
與其他部隊不太一樣,作為全師的主力團,甚至全集團軍的頭等路軍團,鐵拳團的野營拉練多少有點不同,不但所有戰士都要重裝上陣,這個團的配屬的重炮連、裝甲連、電子對抗分隊也要悉數出動,在途中或演練與部隊的協同,或與偵察分隊、隨機抽取的營連等部隊配合,不定時發起對其他部隊發起攻擊。
而且,除了留守警戒營區的警通連兩個排之外,所有參謀、後勤人員一個不留,全團近2000號人全部出動。
所以,在隨著大部隊走出營區之後,雷動回頭看著突然變得空空蕩蕩的軍營,驚嘆之餘,又感覺無比神清氣爽,彷彿天都變得藍了許多。
其實絕大部分兵,甚至是服役多年的老兵和士官們,都和雷動的心情差不多。這個個軍營里呆著,實在是太憋屈了,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那叫一個不自由哦。什麼?你問他們,不是每周都有外出名額嗎?兵們最煩的就是這句話,恨不得掐住你脖子拚命搖晃:不說一個排每周只能出去兩個人,冷冷清清沒什麼可玩的,就算讓你全班出去,可晚上還要歸隊點名吧?這特么深山老林的,四面除了山就是山,一天時間你走得出多遠?能玩個屁!
都是十**二十郎當歲的大孩子,誰心裡還不許嚮往個自由飛翔啥的?
現在好了,大門沒有了,哨兵沒有了,只要你一請假就死死盯著你,彷彿你犯了什麼天大錯誤一樣的班長排長,也換上了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嗎?生活是多麼美好,空氣是多麼新鮮!
團里的首長們似乎也很了解兵們的心情,最初的兩天,只是強度一般的普通行軍,每天走個30公里的樣子就宿營,而且出人意料地沒玩什麼花樣。還在第一天晚上在某山區深處搞了個聯歡,第二天看了場老掉牙的軍事題材電影。
就在兵們初出營門的興奮盡頭剛過,擔心團里玩什麼花樣的忐忑剛剛平息的時候,第三天的凌晨4點,風雲突變!
「嗚——」隨著凄厲的防空警報響徹夜空,隨著「嘟嘟嘟嘟嘟——」的急促地緊急集合哨響起,兵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防空襲,防生化,潛伏,設圈套,班排連營戰術,步炮協同,步車協同……一項接一項的演練讓兵們簡直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行軍強度也大大增加,一天最少50公里,某一天演練奔襲,兵們居然在一晝夜內被逼著強行軍將近100公里!
一周下來,兵們普遍瘦了一圈,但讓團首長們欣慰的是,在這樣大強度的行軍中,全團居然沒有一個掉隊的。這讓團首長們對這支超過六成都是新兵的部隊充滿意外驚喜。
於是他們決定發發慈悲。團長親自和各連長通話,熱烈地表揚了戰士們頑強的意志和極佳的軍事素質,同時讓他們通知兵們,今天行軍結束之後,休整一天,讓兵們歇口氣!
兵們一陣歡呼:可算有盼頭了!在這樣下去,他們怕是連自己明天還有沒有勇氣堅持下去都要打個大大的問號了。
這一天的行軍路線並不好走,這一帶地形複雜,山勢險峻,隨時可見壁立千仞的懸崖峭壁,整整一天,兵們都在崇山峻岭之中,沿著蜿蜒起伏的山間2號戰備公路跋涉。
說是公路,其實只是依著山勢開闢出來的簡易公路,寬度只能容兩輛車對面開過,路面做了簡單平整,至於柏油水泥路面,那是想也不用想的,坑坑窪窪,通行狀況很差。
在寬闊平坦的高速公路和高等級公路遍布的今天,共和國所謂的戰備公路實際上已經成為廢棄公路,不要說民用車輛,即使是軍隊大規模的機動,也已經很少選擇這些道路。也只有部隊在野外訓練的時候,為了適應多種地形,才會偶爾選擇到這些路上行軍。
不過好在軍隊的車輛是出了名的結實抗造,越野性能超群,因此重炮和裝甲車輛也順著公路一步一喘地爬了上來。
「同志們加把勁!」張合對這一帶的地形顯然非常熟悉,大聲給兵們鼓勁:「過了這道山,就可以宿營了!」
一句可以宿營了,顯然是一個**裸的誘惑,兵們從心底湧出一陣遊子歸家的激動,本來已經略顯疲憊的身體,陡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行軍速度竟然快了一大截。
張合的話果然沒錯,翻過眼前的山嶺,兵們覺得眼前猛然一亮。
這是一片在山間忽然陷下去的谷底,方圓約有千米左右,地勢平整,幾乎是一個天然的廣場。「廣場」四面環山,盡頭是一道山崖,旁邊就是奔涌的黑水河,水勢湍急,奔涌而下。片片白雲在山間中間環繞,崖頂植被茂盛,一陣小雨灑下,望之如入仙境。兵們儘管疲憊,但見到這樣的美景,都不約而同深深吸了口氣,心胸為之一暢。
只有雷動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心跳有些快,總是莫名其妙地覺得,前方似乎有什麼危險在等著自己。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了,不知道是天生如此,還是因為修習了某些功法,雷動對周圍的環境有著極為敏銳的野獸般的直覺。只要有了煩躁不安、心跳加速的現象,就一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雷動曾經在無意中翻看過一本幾十年前的武俠小說,那個叫古龍大傢伙說,凡是有這種直覺的人,不是成為一代名將如岳武穆,就是成為一代名俠如楚留香。雷動當時自嘲:我是會成為岳武穆呢,還是成為楚留香呢?
但現在雷動可沒這心思,心頭一直在不住轉著念頭: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呢?難道團里要在這裡搞一次設伏,利用周圍的山勢和這塊廣場,跟兵們現場演示一下什麼叫做「瓮中捉鱉」?
想到這種可能,雷動心中就是一動,放開神識,悄悄向四周的山上掃去。自從發現在軍隊會讓自己的修鍊速度大大加快之後,雷動就徹底愛上了這一手,無論幹什麼,到什麼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神識掃蕩一遍再說,因為基本上,除了**力量隨著真元的不斷渾厚緩緩提升之外,他無法調用任何屬於修真者的力量,神識已經是他能夠動用的唯一手段。
熟能生巧這句話千古流傳下來,真是一點錯都沒有,經過反覆使用、淬鍊,雷動的神識籠罩範圍已經擴大到超過5000米,「精確查找」範圍接近500米,比剛進軍營時足足翻了五倍,已經遠遠超過一個金丹中期修士能夠達到的極限。
此前的訓練演習中,就是靠著這種良好習慣,預先得知了許多秘密安排,並隱晦地提醒龔志剛,所以一班的「戰損」,在整個團都是最少的,表現極為耀眼。
雷動相信,只要他願意,就一定能夠找出潛伏在附近的危機。
但是雷動註定要失望了,周圍什麼也沒有,除了參天大樹和深可及腰的野草,沒有任何有埋伏的跡象。
但是,為什麼危險的感覺會越來越明顯呢?究竟是什麼事?雷動不死心地再次放出神識,仔細查找,但再一次失望而歸。
「感覺不對,小心。」無奈之下,雷動只能輕輕對烏雲耳語道。烏雲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四下觀察動靜。
「吱——」一陣刺耳的雜訊,夾雜著刺啦刺啦的電流聲,突兀地在山間響起,已經被團里三番五次的「突襲」弄得神經過敏的兵們嚇了一跳,紛紛伏低身子,跑向自己的戰鬥位置,本來還算整齊的行軍隊列霎時間紛亂起來。
但這紛亂卻又據對不是驚慌失措兵荒馬亂,而是各有規律可循,就在短短几秒鐘之內,各班組、各排,迅速疏散開來,片刻之間已經由行進隊形變成了一個成防禦態勢的戰鬥隊形!
經過半年多將近一年日復一日的刻苦訓練,兵們本身就已經具備了相當的軍事素質,再加上這十來天時時刻刻都在進行的演練,這些動作已經差不多成為了他們的本能。雖然和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老部隊相比,明顯還有些稚嫩,但那隱隱散發出來的鋒銳,卻再也無法遮掩!
直到戰鬥隊形形成,預料之中打擊卻沒有來到。兵們據槍觀察,卻發現就在對面山崖下的小河邊,搭著一個老大的檯子。
檯子四周,十幾個兵正在警戒。檯子後方,是一面巨大的背景屏風,檯子中間,電子琴、架子鼓、電吉他等等樂器已經安放停當,檯子前方,一左一右放著兩個巨大的音箱,一群穿著迷彩的傢伙正在緊張地調試。
那聲刺耳的巨響,就是從這音箱里發出來的。
兵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個情況。雷動眼見,遠遠就已經看出檯子周圍警戒的,正是團部派出前出偵察的小分隊。
看來是要再搞一次聯歡?不過台上那些人似乎不太熟啊。
「吱——」台上的音箱再次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一個身著迷彩佩戴上尉軟肩章傢伙左按右按,抄起一個有線話筒,放在嘴邊「喂喂喂」地喊了幾聲,然後道:「現在試音。」咳嗽一聲,大聲唱道:「戰士雙腳走天下,四渡紅河出奇兵,南江天險重飛渡,兵臨川邊逼黔東——」
嗓音渾厚,歌聲激越,竟然隱隱有專業歌唱家之風。
看來真是要搞一場聯歡了,兵們徹底放鬆下來,隊形很快恢復成整齊的隊列——不管對面是哪一部分,一定不能失了自家隊伍的形象——對於團長營長連長們的教導,兵們已經在不斷的懲罰中,變成了自覺的行動。
雷動和烏雲在跑回原隊形的時候,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個傢伙唱得這麼好聽,幹嘛不去考藝術學校做個歌星,跑來當什麼兵啊,毛病!
「滴滴——」身後傳來一陣喇叭聲,兵們紛紛讓開道路,一輛******越野車嘶吼著旋風般衝過來,嘎地一聲在兵們身前傻豬。車門打開,團長周偉順高大的身影飛快地跳下來。
「怎麼回事?搞什麼名堂?為什麼停止前進?」周偉順的大嗓門響得每個人耳朵邊一陣嗡嗡作響。
張合跑到隊列前敬禮:「報告團長,前方有情況,我們將展開偵察!請大部隊少待!」
作為全團的先鋒,一連本身就擔負著警戒任務,周偉順不滿地哼了一聲,大聲道:「等你偵察完,天都黑了!跟我過去看看!」大步流星往檯子前走去。
檯子上的人顯然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那個抄著話筒試音的傢伙跳下台來,跟台下一個穿著上校制服的軍官迎上來。周圍,偵察分隊的兩個兵緊緊跟著,像是保護,又好像隱隱約約有那麼點有監視的意思。
上校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的,老遠就伸出雙手:「周團長,你好你好,你們可真難找啊!」
周偉順頓了一下:「張敬澤,張副主任?」
張敬澤和周偉順互致敬禮,握手寒暄幾句,才指著上尉道:「我來介紹,這位是集團軍政治部的羅亮幹事,到咱們師慰問,聽說咱們團在野外作訓,特地請求師首長,趕來慰問演出的!」
羅亮上前一步,立正敬禮:「周團長好!」臉色卻不怎麼好看,也再沒有第二句話。
周偉順還禮,點點頭淡淡道:「辛苦了。」眼睛卻向偵察分隊的兩個兵瞄了兩眼。一個兵敬禮報告:「報告團長,身份已經核實無誤!」
周偉順臉色這才放鬆,對著羅亮道:「**事,辛苦!」
羅亮還沒有說話,張敬澤卻大聲發起了牢騷:「我說周偉順,你這兵警惕性也太高了吧!好傢夥,圍著我們盤問了半天,好傢夥,差點真當我們是敵人了!」
周偉順的臉色徹底松下來,口中卻大聲打著哈哈哈:「新兵蛋子們就是瞎緊張,回頭看我好好操練他們!」眼睛卻笑咪咪地看了偵察分隊的兩個兵,意甚嘉許。
張敬澤作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切,你少來!我還不知道你?你回去要不狠狠誇這幾個兵三天,我老張名字倒著寫!」話鋒一轉,又指著張合道:「一連長吧?兵帶得不錯,短時間內就能形成防禦陣型,不愧是老周帶出來的兵,不愧是鐵拳團的兵啊!」
這句話可算是搔到周偉順癢處了,一張黑臉笑得跟朵花一樣,大手卻連連擺著,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還差得遠呢!」
張敬澤也不跟他廢話,用商量的口氣說道:「怎麼樣,現在可以讓戰士們集合,好好觀看一場專業級的演出了吧?」
周偉順口中說著「好,好」,轉身就下達命令:「八連,警戒!炮兵連,布置炮兵陣地!防空連,設置防空火力!通訊分隊,架設線路!其他部隊,紮營!」
「是!」是兵們雷厲風行,迅速按照周偉順的命令分頭行事。
張敬澤和羅亮都有些錯愕,顯然沒想到在證實了他們的身份后,周偉順仍然會下達這著的命令。張敬澤哈哈笑著:「老周啊老周,你跟當年還真沒什麼兩樣啊!」
周偉順沒理這話茬,只是連連拱手:「抱歉,抱歉!」
兵們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不到半個小時,所有命令都已經得到完全執行,然後按照周偉順的命令,幾個步兵營的兵們都聚集在舞台下面,等待著演出的開始。
此刻夕陽已墜,舞台四周簡易發電機轟鳴著,燈光隨即一盞盞亮起來。就在這明亮的燈光中,演出正式開始了。
說實在,雖然張敬澤說這個演出小隊是「專業級」的,但在雷動看來,也就是平平而已,除了那個叫羅亮的傢伙勉強「專業」一點,其他人的節目質量明顯差了一大截。
不過這幾年軍隊取消了文藝兵的編製,除了總部還保留了一隻專業演出隊伍,各大戰區、各集團軍都已經取消了文工團和專業演出隊,不但所謂「文職將軍」完全退出軍隊舞台,就連普通的文職幹部中也已經幾乎看不到「文藝工作者」的身影,所有的文宣隊伍都由各級官兵業餘組織,業餘訓練,能有眼前的水平也就算不錯了。
何況兵們平常基本上是一群只會扯著嗓子「喊歌」的大漢,文藝細胞這幾個字基本上跟他們是不沾邊的,能觀看有伴奏有和聲有舞蹈有快板的節目,已經算得上是極大的享受了,還顧得上什麼專業不專業?
演出進行得很順利,除了音箱音量大得讓人耳朵生疼,掩蓋了周圍一切聲音之外,沒有什麼毛病可挑。而自周偉順以下,全團官兵基本都對此予以大度的理解——不是專業的嘛!因此還是給予熱烈的掌聲。
作為全團第一連,理所當然地佔據了最前排位置的一連隊列中,雷動卻不但沒有鼓掌,心頭那股不詳的預感反而越來越強烈,簡直令他有坐立不安的感覺。
究竟是怎麼回事?
雷動再一次將神識放出去,仔細搜尋。
這時候演出已經進入到最**,一群兵們穿著迷彩,伴著震天響的背景音樂,在台上撲跌翻滾,台下的兵們看得心跳加速:平常自己也練倒功,練跳躍,卻哪裡比得上台上這些位,搞得這麼花樣百出,精彩紛呈?
兵們猛烈地拍著巴掌,一時間掌聲四起,彩聲不斷。
就在這掌聲中,雷動卻忽然隱隱聽到,一陣輕微的轟鳴聲,從崖後傳來,神識中,十幾架無人攻擊機,正風馳電掣地撲過來!
雷動「滕」地跳了起來,這一下子動作極大,周圍的兵們就是一呆,龔志剛愣了一下,喝道:「雷動你幹什麼!」
雷動還沒說話,忽然眼睛一凝,余光中,台上那個叫羅亮的中尉忽然一個虎步,跳到那面背景屏風前,手一伸,已經從裡面拽出一挺20式通用機槍!
他的動作在舞台那幫「演員」們的跳動翻滾中,並不起眼,卻又怎能躲過雷動的眼光!
雷動又驚又怒,大喝一聲:「敵襲,卧倒——」聲音之大,竟然蓋過了音箱發出的巨大聲響。
兵們都有些發愣,這是怎麼了,這傢伙發什麼瘋?
眼見兵們都沒有什麼動作,而那個叫羅亮的傢伙已經端起機槍,趴在台上,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台下第一排的周偉順,雷動真急了,大背在背上的23式突擊步槍來不及轉過來,隨手在地上一摸,撿起一塊小石子,手「啪」地一甩,石子閃電般飛向羅亮。
羅亮的手指剛剛扣動扳機,石子已經到了眼前,危急中頭一偏,身體在地上打了個滾,石子「嗖」地一聲擦著他的鼻樑飛過去,「啪」地打在背後的屏風上,竟然深深鑽了進去。
「噠噠噠」羅亮手中的機槍還是打響了,但由於身體滾動,一梭子打歪了一點,周偉順肩頭升起一股黃煙,重傷!
周偉順的鼻子都氣歪了,一個卧倒撲到地上,怒喝一聲:「敵襲,戰鬥!」
清脆的槍聲此時猶如清空打了個炸雷,兵們頓時就緊張起來,飛速地散開卧倒。
「烏雲,上台!」石子脫手飛出的一剎那,雷動大喝一聲,腳尖點地,飛快地撲向羅亮。烏雲想也不想,緊跟在雷動身後,身形幾個閃動,已經衝到舞台上。
羅亮剛剛跳起來,雷動已經旋風般撲到身前,來不及調轉槍口,羅亮抬起腿,一腳向著上在半空中的雷動踢過去。這一腿瞅准了雷動舊力已竭、新力未生的空當,又快又狠,料想雷動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
雷動大喝一聲:「去你媽的!」腰一挺,身體在半空中竟然突兀地停滯了一下,同時身體竟然微微改變了方向。羅亮不由叫了一聲「好!」腿一擺,竟然半空轉向,用腿使出了原本拳掌中才有的「橫掃千軍」的招數,帶著呼呼風聲,掃向雷動。
「好你媽!」雷動有了片刻緩衝,身體仍在半空,右拳卻已經陡然發力擊出。
「砰!」拳腳相交,沉悶的低響聲中,羅亮只覺得一股大力從腳底傳來,緊接著腰部一陣劇痛,身體竟然不受控制,飛起一米多高,重重摔在地上。
台上的「演員們」此時已經結束了「演出」,紛紛撲向背後的屏風,見羅亮在一個照面就被人打倒,當時就有兩個人轉身向雷動撲來,卻不料台下又旋風般衝上一個人影,「砰砰砰砰」連聲悶響,烏雲後退三步,兩個「演員」跌跌撞撞向後退開,正趕上雷動雙腳落地,閃電般踢出兩腳,「砰砰」,兩個「演員」幾乎同時飛起。
雷動踢出兩腳,絲毫不看戰果,轉身向剩下的「演員」衝過去。「演員們」這時候已經持槍在手,其中一個抬手就打,「噠噠噠」,20式通用機槍槍口冒出火光,三發點射直奔雷動胸膛,間不容髮之際,雷動身形閃電般一縮,三槍居然全部打空,那個「演員」不可置信地罵了一聲:「我草!」剛要再打,烏雲已經撲到身前,「演員」的槍口一轉,「噠噠噠」又是一個點射。
烏雲猛然到底來了個懶驢打滾,卻沒有完全躲過去,「噗」一聲,身上冒起一團白煙,輕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