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相信這世上有神仙嗎?
第一眼看到烏雲的時候,雷動第一印象就是,對面這個打著老大哈哈、嘴裡連珠炮一般說著熱情洋溢的歡迎詞的傢伙,毫無疑問是一個熱情而沒有機心、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豪爽漢子。
雖然沒多久之後,雷動就認清了這傢伙表面豪爽實際猥瑣的本質,但作為烏雲最默契的搭檔和生死戰友,一直到很多年之後,雷動仍然為自己在識人方面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感到無比羞愧。
看著龔志剛恨恨地帶上的門發了不到兩秒鐘的楞,烏雲就轉過頭,對著雷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歡迎歡迎,雷動是吧?好名字啊好名字!你叫雷動,我叫烏雲,我一布上烏雲,你就打雷下雨,咱們兄弟是有緣人啊!要不班長讓咱們結對子呢!」
嘴裡嗚哩哇啦地說著,烏雲張開雙臂,沖著雷動大步走過來,看樣子是要當場來一個大大的擁抱。
雷動嚇了一跳:這人什麼毛病?
眼看著一雙大手就要落在自己身上,雷動的身體微不可查地晃了晃,烏雲的雙手竟然就此落空,但他竟然沒有絲毫察覺,雙手直接奔向雷動手裡提著的20式單兵背囊:「來來兄弟,背囊放下,你先坐下,喝口水,我給你收拾一下內務。」搶過雷動的背囊放在地上,收起自己的被褥,就要往空著的上鋪放。
雷動奇道:「你幹什麼?」
烏雲仍舊笑呵呵地說道:「你是新來的,應該受到照顧,我個子又大,我睡上鋪,我睡上鋪。」說著雙手舉起被子向上鋪擱。雷動急忙攔住:「不用了不用了,還是我睡上鋪。」不等烏雲多說,提起背囊,「嗵」地一聲扔到上鋪。
烏雲不由一愣,打了個哈哈:「兄弟你太客氣了,太客氣了。」
雷動對烏雲的熱情無可奈何,勉強對他笑了笑,輕輕巧巧地爬到上鋪,開始整理自己的內務。
從過去十餘年在軍營中的「業餘」訓練和觀察,雷動得出一個結論,要想在部隊過得安穩,必須做到三點:第一,不要得罪人,尤其不要得罪兵頭將尾的班長;第二,千萬不要太出色,槍打出頭鳥,一旦你在什麼方面表現比別人強,你就會被無窮無盡的強化訓練死死纏住,上去了,好日子也從此一去不復返,萬一不幸掉下來了,對不起,你今後的日子絕對比以前還悲劇;第三,千萬不要太差,因為這也是一種「出頭鳥」,一旦你總是在某些方面拉班裡的後腿,那麼恭喜你,你絕對會被把「集體榮譽感」看得比命還重要、精力旺盛得過剩的班長死死盯住,想混日子都沒辦法,不把你訓得脫一層皮,算你上輩子做了無數鋪路修橋、給寡婦挑水之類的善事才積下的德。
「中庸之道,真是大智慧啊!」整理完內務,看著自己疊得不好不壞,剛剛符合標準卻又絕對稱不上漂亮的軍被,雷動滿足地嘆了口氣。
門外重重的腳步聲傳來,正是龔志剛,聽著那一腳一腳猶如狠狠踹在地上的重重聲音,雷動立刻就判斷出,恐怕這位黑頭黑臉的班長大人跟連長「談話」的效果不怎麼好,這回回到班裡,說不定臉色黑成什麼樣呢,這種時候還是不要觸霉頭的好,心念一閃,輕輕一縱身,無聲無息地跳到地面上。
烏雲和全班的兵們這時候也已經聽到龔志剛的腳步聲,已經相處一個多月,深知班長狗熊脾氣的兵們剛要老老實實地坐好,眼前一花,剛分來的新兵已經從上鋪跳下來,坐到自己的凳子上。
「嗯?」烏雲眼睛一亮,剛要說話,宿舍門就被重重推開,龔志剛黑著臉站在門口,目光四下掃了一遍,在雷動的被子上更是狠狠盯了超過5秒鐘,這才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沉著嗓子喊了一句:「現在學習!」
令雷動鬱悶的兵的生活,開始了。
清晨,天還蒙蒙亮,連隊的集合哨就已經響起。兵們飛快地爬起來,衝到樓外集合,開始每天一次的早操。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定下的規矩,更不知道從什麼年代開始,這支部隊的早操令人髮指,居然是全團拉出去,每天一個5公里武裝越野,還是帶變速跑的那種!
這是普通步兵隊的早操?這是特種兵部隊的早操好吧!雷動覺得這太變態了,簡直就是對人性的摧殘。於是每天早上,雷動總是第一個跳起來,沖向一樓的廁所,搶過放在一邊的掃把墩布,「今天我打掃衛生!」雷動做出一副勤勞的樣子。
整個連隊的兵們雖然對每天一次的變態早操叫苦連天,但對打掃廁所這樣的「賤役」更加沒有什麼興趣,倒也不跟他搶。於是,在大夥一窩蜂地跑出去出操之後,雷動便會得意洋洋地飛快清掃完連隊兩層樓的廁所和樓道,然後竄回自己的上鋪,美滋滋地睡上一個回籠覺,在兵們出早回來的同時,整理好自己的內務,坐等開飯。上午的訓練和下午的學習,雷動馬馬虎虎地對付著,以他變態的身體和十多年的訓練,混個不前不後不上不下自然輕鬆如意。
雷動原以為自己的兩年軍隊生涯就會這樣稀里糊塗地混下去,想著兩年以後老爸因為自己的「不求上進」在大院大失面子,而自己更是得到「廁所超人」的外號,雷動就有些惡意地快感。
誰知道好景不長,不到兩周,龔志剛就發現了這裡邊的問題。
就在雷動第九次去搶掃把墩布的時候,龔志剛一把搶過來,大喝一聲:「怎麼又是你!」隨後宣布,今後每天打掃衛生回復原來的輪流制度,緊接著就把雷動拽到樓外,強迫他參加深惡痛絕的五公里。
雷動第一個五公里跑得怨氣衝天,一不小心就違反了自己「不當出頭鳥」的誓言,故意拖拖拉拉泡在最後一名,而且弄得自己盔歪甲斜,滿麵灰塵,狼狽不堪。一邊跑一邊心裡暗罵:「混蛋班長,混蛋班長!老子都不介意當廁所超人了,你TM還管什麼閑事?閑的蛋疼了?」
其實雷動對龔志剛倒沒什麼太大的惡感,換成哪個班長,看見自己班裡有自己這麼一位明顯背景深厚、訓練又不積極的「後門兵」,都會極其不爽。何況,幾天下來,雷動冷眼觀察,倒發現龔志剛其實是個好人,而且相當細心。班裡有哪個兵有什麼不舒服,心裡有什麼疙瘩,他幾乎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並且想辦法解決,更聽說他還要從每個月並不多的工資里擠出一塊,一部分寄給兩個家庭條件很差的兵家裡,另一部分資助了一個山區的小學生。
雖然每天黑著個臉,脾氣暴躁,動不動就呼呼喝喝,雷動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兵嘛,本來就是一個充滿雄性和血性的地方,又都是群血氣方剛的漢子,難道真要軟綿綿地一個一個做思想工作?那還不如找個大媽當保姆算了!更何況,罵是罵,龔志剛從來沒有動過自己班裡戰士一根手指頭,這讓雷動不由對龔志剛有了一絲好感。
根據雷動的觀察,班裡的那些兵雖然通常在龔志剛面前大氣也不敢出,但與其說怕他,倒不如說尊敬的成分更多一些。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傢伙明顯是一個訓練狂人,不但自己瘋了一樣訓練,單兵素質在整個團里也排得上號,而且「集體榮譽感」強的變態,無論什麼事都喜歡跟其他班比一比,兵們訓練稍有不對,就是一頓「拉稀」「迷糊」「抽籤」「冒泡」地亂噴,要是哪個兵給班裡拽了後退,完了,不把你罵的狗血噴頭覺得自己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只想自殺以謝天下,那絕對要算你祖上燒了高香。
本來這也沒什麼,早年自己在「萬歲軍」接受「改造」的時候,更變態的班長都見過,可是當這一切落到自己頭上的時候,雷動不爽了:「媽的,你不是什麼事都要跟人別苗頭嗎?老子偏偏給你弄個全團倒數第一出來!」
「倒數第一?嘶——」雷動猛然驚覺,抬頭看去,遠遠地,龔志剛站在訓練場的終點,一張臉黑沉沉地,兩眼死死盯著自己,似乎要冒出火來。旁邊幾個班長和幾個兵正看著自己嘻嘻地笑。
「完了完了,怎麼忘了千萬不要當最後一個了!衝動是魔鬼啊!」雷動心裡一陣哀嘆,有心加速超過前面兩個兵,可這時候加速,不是更顯得自己有能力卻不好好訓練,「裝熊裝軟蛋」?那傢伙會看不出來?
「你吃飽了撐的跟這傢伙較勁啊!」雷動一陣自怨自艾,歪歪斜斜地跑過去,在將近終點的時候,乾脆假裝一個趔斜,摔在地上。
龔志剛一把拽住雷動的領子,雙眼緊緊盯著他看了半分鐘之久,才重重「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向宿舍。
「滿天神佛保佑,千萬不要盯上我,千萬不要盯上我……」雷動心裡一陣陣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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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雷動的禱告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從這一天起,龔志剛就死死盯住了雷動。早晨,盯著雷動起床洗臉刷牙,盯著雷動跑五公里,上午盯著雷動走隊列爬戰術,而且經常性地把他拎出來「做示範」「單兵教練」,搞得別的班戰士訓練之餘經常以暗地取笑雷動為樂,直到龔志剛用嚴厲的目光把他們逼回去,或者扯著嗓子喊「X班長,把你的兵帶走!」然後繼續操練雷動。
這日子沒法過了!雷動暗暗叫苦,但仍然一副不求上進的樣子,能應付就應付,懶得應付就泡病號,反正以他的能力,給自己製造個發燒的假象還是很輕鬆的,只求龔志剛哪天實在玩膩了,就此放過自己,那就萬事大吉。
龔志剛其實也很厭煩,幾次跑到張和那裡告狀,強烈要求把這個拉著不走趕著也不走、提起來一串扔下去一灘的熊兵趕走,開始幾次連長還有點同情,最後一次也不知道張和得了什麼人的指點,大手一揮:「咋兒招,你的兵練不好就想踢走,那要你這個班長幹啥,你放心,這個兵練不壞,只要沒死沒殘廢,你就狠狠地練——」
龔志剛從此不再找張和,卻卯足了勁跟雷動摽上了,弄得每次看見龔志剛一副不把自己練死他就去死的模樣,雷動對未來混日子的前途就又多了幾分灰心喪氣。
其實這些雷動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最讓他難受的,是烏雲。
最開始的幾天,烏雲還經常被龔志剛逼著給雷動「上課」,要他拿出好的態度,不要偷懶混日子,後來發展到打躬作揖:「我的雷少爺,哀求你好好訓練成不,你上不去我也要挨罵的!」奈何雷動是立場何其堅定的一人哪,雖然心中略有不忍,卻堅持一天天混下去。
誰知道自從「五公里」事件之後,烏雲就再也沒提過這件事,而且目光從此不離雷動一米之外,甚至雷動去趟廁所,烏雲都屁顛屁顛地跟著進去。而訓練場上,每當雷動被拉出去「做示範」,烏雲的一雙眼睛都賊亮賊亮的,接連一個禮拜下來,烏雲看向雷動的目光就有點奇怪,似乎是迷惑,似乎是瞭然,又似乎帶著那麼一絲崇拜。
雷動的神識何等驚人,一早就發現了烏雲異樣的目光,開始也沒太往心裡去,可是眼見著烏雲目光一天比一天炙熱,似乎一個素了多少年的老色狼看見美貌俏佳人一般,隨時都會撲上來抱住自己,不由毛骨悚然。
終於有一天,雷動終於忍不住了。
這天午飯過後,大家排隊離開食堂,烏雲悄悄走在雷動身後,盯著雷動的背影放電的時候,雷動忍不住轉頭狠狠瞪了烏雲一眼:「你看什麼?」
烏雲吃了一驚,雙手護住胸口,彷彿一個即將受到非禮的菇涼。
雷動幾乎被烏雲的表情氣樂了:「你放心,我不會非禮你的,你說你一個1米8幾的大漢,天天跟在我背後幹什麼?」
烏雲很快恢復了他大大咧咧的笑臉,一把拉住雷動的手:「老大,雷大少,借一步說話,借一步說話。」
雷動一身雞皮疙瘩,甩開烏雲黝黑粗糙的大手,惡狠狠滴說了一句:「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烏雲閃電般地換了一副表情,以雷動的眼裡和神識,也只發現眼睛一花,面前一張大臉上已經滿是諂媚之色,「我靠!這臉變的!」雷動嚇了一跳,「是我眼花了?還是這傢伙有特異功能?」雷動幾乎本能地懷疑,自己最初關於烏雲就是一個大大咧咧熱情豪爽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粗豪漢子的印象,究竟是不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烏雲沖著雷動勾勾手指,一臉神神秘秘,口中輕聲叫著:「雷動老大,這邊來!」
雷動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瞧你丫那操性,怎麼跟站街女似的?」口中罵罵咧咧,腳下一步不停,跟著烏雲走到宿舍後邊一個角落,不耐煩地道:「到底什麼事?說吧!」
烏雲站住,回頭盯著雷動,眼中透出足以將雷動融化的熾熱目光:「老大,你收下我吧!」
雷動被烏雲的表情嚇了一跳:「收你?什麼意思?我的性取向很正常的,對男人不感興趣。」
烏雲「呸」地往地下吐了一口吐沫,壓低聲音道:「我對男人也不感興趣!」
「那你要我收你?難道是要我弄死你?」
「呸呸呸,雷動你個烏鴉嘴!你以為我是瞎子,看不出來你在裝?」烏雲憤憤地道。
「裝?你看出什麼來了?」雷動是真的來了興趣,目光灼灼地盯著烏雲。
「裝什麼?你來班裡頭一天下午,從上鋪一閃,直接就到了地上,是怎麼辦到的?」·烏雲看著雷動,試探性地問道。
雷動愕然,他當時只是想不引起龔志剛的注意,動用了一點身法,雖然比起當初全盛時期差得天上地下,可也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發現的:「還有呢?」
聽雷動沒有否認,烏雲立刻來了精神:「我沒說錯吧老大?哪天跑五公里,你雖然是最後一個,還弄得自己盔歪甲斜狼狽不堪,可是你眼睛放光,身上一滴汗都沒有,哪有看上去那麼狼狽?班長天天操練你,哪回你都是馬馬虎虎地應付,可是你哪回不是控制著自己,明顯不想顯示自己的真功夫?還有,每次我盯著你看,你肯定有反應,不是脊樑動一動,就是脖子歪一歪,要不就是看我一眼——看得我毛骨悚然,你是不是有特異功能?你是不是上頭搞的改造人戰士?」
雷動聽得一陣頭大,卻也暗自吃驚,自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卻被面前這個看上去粗枝大葉的人看出來這麼多破綻?難道自己真的應該好好練習練習《論演員的自我修養》?不過這個傢伙怎麼會有這麼好的眼力?除非……
雷動眉頭一動,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表面不動聲色,暗地一把抓住烏雲的脈門,一股內氣向烏雲經脈衝過去,調動全部神識,仔細感知這道內氣的去想。
烏雲突然被雷動抓住脈門,隨即一團熱流從自己脈門中通向身體內部,剎那間動彈不得,卻又感覺不到任何不適,大吃一驚,獃獃看著雷動,似乎看到了妖怪一般。
那股內氣在烏雲體內飛速流轉一圈,讓雷動大吃一驚的是,烏雲的經脈竟然異常寬闊通暢。如果常人的經脈如同一條坎坷不平的山間小路,那麼烏雲的經脈簡直如同雙向八車道的高速公路!雷動的神識輕輕在烏雲經脈上掠過,竟然有一種堅韌綿密的感覺,而且似乎隱隱有反彈的跡象!
雷動一向以為,這世界上,除了自己,再也沒有人擁有這樣的資質,可是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由目瞪口呆。
這傢伙居然是個修真天才!
烏雲被雷動盯著,似乎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被看的通通透透,這種感覺讓烏雲渾身汗毛都倒豎起來,再看雷動的表情忽陰忽陽,心中不由冒起一種恐怖的感覺,期期艾艾地道:「不是不是,雷大少,雷動老大,你不會要殺我滅口吧?」
雷動一愣,不由收起神識:「你說什麼?」
烏雲見雷動似乎沒有惡意,身上那種汗毛倒豎的感覺也瞬間消失,膽子不由壯了些,訥訥地道:「我知道得太多了……電影上都這麼演的……」
「神經病!」雷動被烏雲畏畏縮縮的樣子弄的徹底無語,罵了一句,又盯著烏雲看了半天,直到烏雲的臉色再次變得很難看,才道:「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跟我學這些,為什麼平常要瘋了一樣訓練?」
烏雲看著雷動,小心翼翼地問:「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嗯?」雷動的眉頭再一次豎起來,狠狠瞪著烏雲。
烏雲雙手連連搖擺,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真話,真話好吧?」挺了挺胸膛:「作為一名光榮的軍人,我一定要努力提高自己的作戰能力,苦練殺敵本領,誓死保衛……」
口中說得熱血澎湃,眼睛卻不斷偷偷打量著雷動的表情,眼看雷動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聲音不由漸漸低了下來:「這個,呵呵,這個當然是對別人說的場面話,唉!」輕輕嘆了口氣:「我家裡窮,老爸老媽年紀不小了身體也不好,小弟小妹又要上學,日子難過啊,雖然咱們班長幫我寄錢,可是我有手有腳,為什麼要靠別人幫?那還算男人嗎?」烏雲聲音大了起來:「我要在部隊出人頭地,我要掙更高工資,我要養家,讓弟弟妹妹上更好的學,過更好的日子……」話音越來越低,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我這麼說,你不會認為我胸無大志吧?」
雷動嘆了口氣,點點頭,又搖搖頭,他雖然生在漢京,從小衣食無缺,可是每年跟著部隊到山裡拉練,又怎麼會不知道農村窮苦人家的日子過得多麼艱難?語氣不由緩和下來:「那你就沒想過干點別的?為什麼到部隊來?」
烏雲苦笑一聲:「干別的?我一沒背景,二沒學歷,就只有一身力氣,不來部隊難道去建築工地抗磚賣苦力?那有什麼奔頭?」頓了一頓,又道:「來部隊,好歹有個相對公平的環境,還能向上蹦一蹦吧?」說到後來,臉上已經顯出與平常大為不同的愁苦神態。
雷動點了點頭,最近十幾年,軍隊大力反對**,營造了一個相對而言,更加公平公正的升遷制度,再加上待遇不斷提高,窮人家有機會進入部隊,無疑算是一條好路子。
收拾了一下心神,神識再一次掃過烏雲那寬闊堅韌的經脈,一個念頭逐漸升上心頭:老傢伙不許我使用真元和修真法術,如果我把這一切教給烏雲呢?到時候老傢伙的臉色會不會難看到死?
這種念頭陡然強烈起來,再也壓制不住,雷動嘴角微微上翹,臉上露出一種
邪邪的笑意,雙眼緊緊盯著烏雲,一字一頓地道:「你相信,這世界上有神仙么?」
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又好像在真切地改變著。
只是每每神識掃過,發現天地間遊離的靈氣彷彿找到了人生目標,紛紛向烏雲經脈中涌去的時候,雷動就驚嘆一次:這世界上真是有天才的!
烏雲在獲得混元功功法之後,第二天就產生了氣感。憑著體內逐漸產生的真氣,加上瘋狂的訓練,烏雲的軍事素質一天一個樣,迅速成為新兵中的佼佼者,眼看著龔志剛對烏雲的態度越來越好,排長連長瞧著烏雲也越來越一副眼中生光的樣子,雷動心中竟然產生了一種欣慰的感覺。
他從來不認為烏雲想在部隊出人頭地的想法有什麼不妥,相反,在雷動看來,靠著自己的努力,讓家人和自己都過上更好的生活,是一個男人的責任,一個男人的擔當。更何況,從第一次見面,烏雲就一直對自己十分友善,無論是他天性就像他出身的大草原那樣廣闊,還是有著在部隊廣交朋友、獲得向上的基礎和人脈的心理,雷動都認為,烏雲就是自己的朋友。
眼看朋友有了出頭之日,難道不值得欣慰?
唯一讓雷動鬱悶的,就是隨著烏雲的訓練成績飆升,龔志剛看向自己的眼光越來越不善,不但「單兵教練」的頻率越來越高,內務、隊列甚至日常生活都死死盯住自己,標準越來越高,要求越來越嚴,動不動就是一頓訓斥。
眼看著自己入伍已經兩個多月了,這種形式仍然看不到任何改變的跡象,雷動簡直欲哭無淚,「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雷動最初對龔志剛的那點好感逐漸消磨殆盡,厭惡感逐漸抬頭:「媽的,幹嘛老這麼盯著老子?當老子好欺負是吧!這要在當初……」只是,一想到「當初」兩個字,雷動就是一陣心灰意冷,這不是「當初」了不是嗎?被老爹送到這深山老林里的部隊,要什麼沒什麼,美女也見不著,安靜也沒消息。當年意氣風發、四九城平趟的雷大少不會再有了,馬達轟鳴、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雷動一陣哀嘆,心中對龔志剛的厭惡越來越深,訓練中開始故意犯錯,開始有意和龔志剛對著干,什麼******中庸之道,簡直是羊腸小道,走不通啊!亣
這種情況看在烏雲眼裡,多少有點不是滋味,明明有著遠超自己見過的所有人的實力,就是不願意表現出來,反而處處以做落後分子為榮,這種心態讓烏雲十分不解。和雷動接觸時間不長,但烏雲一直以雷動為偶像,也知道無論自己怎麼勸,都不可能改變雷動的主意,烏雲反過來幾次表示要跟班長談談,卻被雷動毫不客氣地嚴詞拒絕,甚至以「廢其武功、逐出師門」威脅烏云:不許多事!
於是烏雲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欽佩的班長和最親密的兄弟,對立情緒就這麼一天比一天嚴重下去。
而現在的龔志剛,對雷動這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兵也越發地看他不順眼,抓住機會就是一頓訓斥。兩人的關係就這麼一天天惡劣下去,終於,在2025年最後一個晚上,一場衝突意外而又在情理之中地爆發了。
上午的訓練結束后,連長張和宣布,中午會餐,下午徹底打掃衛生,第二天高高興興地過個新年。雷動聽著張和的話,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有什麼可高興的?老子在部隊過了18個春節了好不好?」
不過雷動的不屑顯然沒能影響兵們的熱烈情緒,尤其是今年剛入伍的新兵,這可是他們在部隊度過的第一個春節,辛辛苦苦訓了半年,終於可以徹底放鬆一下了!
會餐的菜式是典型的部隊風格,不見得精緻,只是大塊大塊的牛羊豬肉端上來,連長甚至允許每個兵最多可以喝二兩白酒禦寒,兵們甩開腮幫子一頓大吃,各個心滿意足地漫步走回宿舍。
雷動在進宿舍的時候,忽然瞥見門口有一張小紙片,一時好奇心起,撿起來看了一眼,發現上面竟然歪歪扭扭地寫著「我想你」三個字,不由嘴角一撇,輕輕嘟囔一聲:「幼稚!」隨手又將紙片仍在地上,轉身進屋。
剛剛推開門,一條腿還沒邁進去,就聽後面一聲暴喝:「雷動!你幹什麼!」
雷動愕然回頭,只見龔志剛站在樓道口,緊盯著自己,雙目如同要噴出火來。
「這又是哪根筋搭得不對了?」雷動心裡想著,卻也並不在意,龔志剛這種樣子他又不是第一次見了。
龔志剛見雷動仍是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怒火更盛,低聲喝道:「你給我出來!」轉身出樓。
雷動知道,出去迎接他的又將是一頓訓斥,但他更知道,在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部隊,上級的命令是萬萬不能違抗的,否則你就別想在部隊混下去,所有幹部都會看不上你,以後的日子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慄。只好不情不願地跟在龔志剛身後,出了樓門。
「你剛才在幹什麼?為什麼往地下扔垃圾?」剛剛走到樓外訓練單杠下的沙坑裡,龔志剛已經怒氣沖沖地質問。
雷動知道,這時候他不能回嘴,可也不能不說話,否則都會招來更猛烈的「火力」,盡量用平靜的口氣說道:「報告班長,是我不注意,是我錯!」心裡卻在大叫阿彌陀佛,只希望自己委曲求全能夠讓面前的黑面神開開恩,念在大年夜的份上,饒了自己的小命。
誰知道,雷動的希望在下一刻就被迎頭澆了一盆冷水。
「你不注意?為什麼總是不注意?來部隊半年了,你看一整天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你能注意什麼?內務內務上不去,訓練訓練上不去,你還能幹點什麼?」龔志剛越說聲音越大,越說怒火越盛:「你是個軍人,不是老百姓!老百姓還知道保持環境衛生呢,你怎麼就連他們都不如?」
雷動火也上來了,不由頂了一句:「又不是我扔那的,我就看了看,再說不就一小紙片嗎?至於發這麼大火?」
他不說話還好,一句話出口,龔志剛的雙眼都快噴出火苗來了:「不就一小紙片?我再次提醒你,你是個軍人!軍人內務無小事!你以為保持衛生就是為了好看?你以為內務整潔就是表面光?你知不知道,在戰場上,良好的內務習慣會提升作戰效率,你知不知道良好的平日養成可能會救你一命?還不是你扔的?你撿起來看完為什麼不扔到垃圾箱里去?你不知道部隊是一個整體?你就沒有一點集體榮譽感?」
雷動輕輕撇撇嘴,又來了!三句話就是戰場上如何如何,集體榮譽感怎樣怎樣,有沒有點新鮮玩意?就跟你上過戰場似的!
雷動的表情被龔志剛盡收眼底,這讓龔志剛怒火更盛:「你看看你什麼表情,滿不在乎,鬆鬆垮垮,你給我立正!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一隻什麼部隊?我們是旋風部隊!我們是鐵拳團!我們是從白山黑水一直打到天涯海角的英雄部隊!我們是打的聯合****聞風散膽的鐵軍!你又沒有學過軍史?我們是戰爭後期組建的部隊,沒有紅軍連,沒有主力骨幹師,我們能取得這樣的光輝戰績,是無數前輩和先烈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是一場仗一場仗血里火里拼出來的!」
龔志剛嗓門越來越高,已經有不少戰士悄悄圍過來看熱鬧了,看著周圍的人略帶譏諷的目光,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的悄悄議論,雷動終於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臉色變得通紅,呼吸變得又急又粗。他不在乎自己在部隊的表現,他也可以不在乎龔志剛對他的態度,著他畢竟只是一個剛滿十八歲血氣方剛的熱血漢子,又怎麼會不在乎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指著鼻子一通亂噴?「尼瑪你以為老子願意來啊?尼瑪老子一個金丹中期的修真者,都這麼委曲求全了,你還他媽要怎麼樣?正當老子是泥捏的?」
看到雷動似乎動了火氣,龔志剛兀自一通訓斥:「你到部隊是幹什麼來了?就是專門給部隊抹黑來了?你看看你,也是十**的大小夥子了,你的精氣神呢?你怎麼就不知道上進?你就不覺得丟人嗎?你就不覺得羞恥嗎?你怎麼就那麼沒羞沒臊呢!」
雷動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聲:「羞臊尼瑪!」一記直拳帶著呼嘯的風聲砸向龔志剛胸口!
這一拳含憤而發,又快又重,饒是龔志剛也算全團排的上號的好兵,竟然沒有半點反應,被一拳轟中胸口,「砰」地一聲,身體飛起一丈多高,重重跌在地上,「噗」地一聲,口中吐出一口鮮血!
一不做二不休,雷動身形一晃,就在龔志剛剛剛倒地的同時,已經竄到對方身前,一腳接一腳地踹過去,口中大叫:「我讓你罵,我讓你罵!」
龔志剛接連遭受重擊,身體已經蜷成蝦米,一聲不吭,已經昏死過去!
PS:向40軍致敬!向韓先楚上將致敬!
我說,當初那個扔小紙片的同志到底是誰?20多年了還不站出來讓鄙人見識一下?老子特么替你背了真么多年黑鍋了!
話說,當年真有把隊長暴揍一頓的衝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