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柒柒】頂替

77.【柒柒】頂替

謝祖奇傻了眼:「方,方老爺子找在下有什麼事?」

什麼事,當著一船人的面,那兩方家弟子並不肯說,只管請他前去即可。

謝祖奇愁眉苦臉了片刻,忽然想到了啥,滿是肥肉的臉一白,倏地站起身:「是不是小女出了差池,我這就去這就去!」

原來謝祖奇和方家三爺方慎言有過一二舊交情,到了京城後方慎言還曾專門邀請過他們父母上門做客。一來二去的,恰巧謝祖奇的女兒謝鳴柳與方靜殊同齡,兩人一見投緣,故而此番方老爺子大壽謝鳴柳一來便被僕婦們接到了內院陪伴方靜姝。

一瞧這光景,謝祖奇頓時慌了手腳,什麼也顧不上問,挺著大肚蹣跚地挪騰到箭舟之上。

那兩少年船劃得飛快,眨眼間駕船飛馳而去。方家大宅半邊在山,半邊在水。方靜姝作為武林第二美女,又出身詩書世家,自然擇了明透如鏡水泊處獨住。

船過橋廊,幾經轉折,不多時即穩穩停在一處木棧前。

木棧后是處弧形門樓,上書姝心暉,方靜姝與謝鳴柳正在此處。

謝祖奇大汗淋漓地爬上木棧,擦擦汗,看看那兩並不登岸的少年腆著笑道:「兩位小哥有勞,現下無外人可否告知究竟所為何事將在下叫來啊?」

兩個少年卻不看他,而是面面相覷咦了聲:「這人,什麼時候來的?」

謝祖奇奇怪地回頭,亦是嚇了一大跳:「雍,雍夫人?」

秦慢輕盈地從舟弦躍上碼頭,撫平皺起的衣擺,微笑道:「謝老爺有空問他們,不如趕快去看一看可好?」

看樣子,這兩人似乎是熟識。那兩少年奉命請謝祖奇來,傳話中也未說不准他攜朋友一起來。況且……

這個雍夫人輕功好生了得,竟然無知無覺地上了船來。

拿捏不定時,秦慢已率先悠悠地甩步向高高的門樓走去,謝祖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哎嘿一聲也吭哧吭哧地跟了過去。

姝心暉中此刻卻完全不如秦慢他們在外看得那麼平靜,哭聲罵聲勸導聲混在一聲,但讓人驚訝的是哪怕是罵聲也是聲高有度,透露出股子文雅味兒來。

「賢侄女啊賢侄女,入宮選秀乃皇命!」罵著男子朝著東邊的天舉手一拱,青灰的長袍飄飄蕩蕩,「我方家正支雖不在朝中為官,但不可不說是世代忠良之家,怎麼能為了你一區區小兒女心態就違抗皇命!荒唐!荒唐!」

秦慢還沒見到人,聽到這話就覺得此人是個酸儒,再一看到那老氣橫秋的穿著和滿臉正氣,便坐實了自己的想法。

哭著的姑娘猛地抬起頭來,梨花帶雨臉上淚眸盈盈,光是看一眼便讓人疼到心裡去,所以那男子壓根就不看他。只聞她哭訴道:「我方家本來就是武林中人,偏生一代代總要送那麼幾個人入朝為官,朝廷里非議,江湖裡也非議。好了,現在旁支里給朝廷勞心勞力就算了,連女兒都要送進宮裡討好那個狗皇帝!」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下伏到旁邊人膝上,「我爹死的早,橫豎沒人心疼我,送就送吧,大不了進了宮我一繩子弔死!」

乖乖,這傳聞中國色天香知書達理的武林第二美女竟是個決絕的烈性子。

方二爺氣得手直抖,差點沒暈過去:「你放肆!你大膽!竟敢辱罵聖上!」

一廳子的婦孺一面勸著方靜姝,一面勸著方二爺,熙熙攘攘的,也算恪守陳規的方家中難得一見的奇景。

謝祖奇和秦慢入門時就見著這麼個熱鬧景,一人勸著方靜姝剛抬起頭,愕然道:「爹?」

無人注意,不知該進還是該退的謝祖奇鬆了口氣,這算是給他個台階下了,他倒是本分地仍站在那,朝著裡面的老老小小抱一抱拳,卻發現方家人皆是副愕然模樣,好像根本沒料到他會出現在此時此地一樣。

方二爺面色難堪,口吻不佳地叱責道:「謝老爺,這是我賢侄女的閨閣,您怎麼不請自來了?」

謝祖奇頓時傻了眼,喏喏道:「不,不是您請我來的嗎?」

方二爺吹鬍子瞪眼,一甩袖:「胡說八道!」

「是我請謝老爺過來的。」

所有一驚,再一見來者齊刷刷立時起了一片,屏氣凝神地站在那,連著方靜姝啜泣了兩聲也隨著謝鳴柳慢慢站了起來。謝祖奇從剛才到現在都是蒙圈的,直到回頭,腿有點軟:「方、方老爺。」

方懷中和善地擺擺手:「武林中人不時興老爺來老爺去的,您若客氣叫我一聲方家主就是了,要是再熟悉點就叫我一聲方老頭子也可以。」

這哪敢啊!方懷中乃方家家主,朝中的張宰輔,李尚書,哪一個不是摯交好友,借謝祖奇十個膽兒也不敢哪。他忙著擦了擦擦不完的汗,打著顫說:「玩笑玩笑,不知您老叫在下來所謂何事?可是小女在貴府失禮,唐突了何人?」

謝鳴柳低著臉,看不清眼眸里的色彩。

方懷中捻著花白的山羊須卻是哈哈大笑:「謝老爺教出個好女兒,通情達理又善解人意,便是靜殊她有時候都比不上。」往前走了兩步,路過秦慢時有意無意地停了停,秦慢仍是笑眯眯地,給他打了個揖,他微微頷首看向謝鳴柳和方靜姝,「你們兩個丫頭之前同我說的,現在就說吧,都是自家人沒什麼好遮掩的。」

言罷他長長嘆了口氣:「兒女大了不由人啊,」他笑著對謝祖奇道,「可是呀,謝老爺?」

謝祖奇一肚子納悶,都快悶死自己了,眼巴巴地瞅著自己閨女:「囡囡你有什麼你就說吧。」

謝鳴柳咬一咬牙,朝前一步,雙頰漲著潮紅鼓起勇氣道:「爹,我和靜殊商量過了,她不願意入宮,我願意,我替她去!」

「……」

滿堂嘩然,連帶著秦慢也微微驚訝,隨即看著謝鳴柳也有些瞭然。

商賈看似富貴風光,但在大燕實則地位低賤,若非有些矯情,謝祖奇可能連門都跨不進方家,更別說選秀了。

他更是想也沒想過:「你瘋啦!!!!」

謝鳴柳堅定道:「爹,女兒是真心……想替靜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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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名頂替去選秀,無可置喙的欺君之罪,但聖旨中只言明了方家女兒,卻說是哪一個。可大家心知肚明,必是才貌揚名京城的方靜姝。

好好的壽宴鬧了這麼一出,實在大為掃興。

方懷中長長嘆了口氣:「我們關起來門說話,此事非同小可,你們且各自商議。商議妥當了,再與我說吧。」他慈祥地沖著方靜姝一笑,「今日是爺爺的壽辰,又是你二哥哥定親的日子,把眼淚擦擦高高興興陪爺爺去吃酒好么?」

言下之意,便是由他們各自做主拋開不管了。

方二爺彷彿被謝鳴柳與方靜姝的膽大妄為嚇丟了會,一直站在那喃喃自語:「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謝祖奇渾渾噩噩地拉過謝鳴柳去外,也不知是罵還是勸。

方老爺子一句話,方家人各自陸陸續續散了,最後竟只剩下縮在一角的秦慢與方懷中兩人留在廳堂中。

「小姐,你來了為何不著人通報一聲?」

秦慢從角落裡走出來,看著門外的人影:「這個謝家小姐倒是個情深義重的人,為了好姐妹兩肋插刀,真是女中豪傑啊。」

她感慨著誇讚,方懷中聽入耳卻琢磨出別的意味來,忙道:「小姐恕罪,其實……其實老朽是有私心在裡頭。靜殊是我膝下最得意的孫女啊,從小由我一手帶大。送進宮中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話,說句心裡話,為人父母心我真捨不得。」

只是對謝鳴柳來說,就為免不公平了些。

秦慢搖頭道:「您護犢之心我自是了解,而且是謝小姐毛遂自薦又非你強迫於她。我只是有些好奇這位謝小姐的心思……」

「小姐的意思是……她居心叵測?」方懷中不多驚訝,而是瞭然道,「她與我方家非親非故,突然自告奮勇代替靜殊去選秀我自是懷疑,故而沒有一口應下。不過這位謝小姐的身家我略有耳聞,簡簡單單的商賈之家,倒是清白得很。」

清白與否,如果他老人家見了那夜謝小姐大殺四方的威猛場景未必就會這麼說了。

秦慢思忖著該不該如實以告,可又怕坦明以後方懷中便會立馬拒絕了謝鳴柳的請纓,態度轉變太快總容易打草驚蛇。

她有點為難,決定還是先回去和雍闕商量過再說,畢竟這樁缺德事說到底還是他禍水東引,招到了方家。

「那日一別後,老朽實在挂念小姐,不知小姐在雍府可還好?」方懷中始終惦記著秦慢的處境,連連搖頭道,「老朽思量再三,小姐還是搬出那太監的府上為好。即便不住方府,京城偌大老朽自可為您單獨置一宅院。」

秦慢望著遠處那一點極清餓天色,低頭笑著摸摸手上的鐲子:「您老不必掛懷,我隨遇而安慣了,在何處都一樣。何況雍闕此人雖惡名在外,但對我倒還算真心實意。」

她話音未落,一個小廝匆匆奔進廳堂,一臉驚慌道:「家、家主,海馨苑來一票錦衣衛和東廠的人,說是給您賀壽。」

你看,好得片刻都離不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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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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