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嗚咽
「皇叔,既然皇后和太子來了,那正熙更該告退了。」蔣正熙起身要離開。
皇上卻微微笑道:「你啊……去吧,告訴長公主,明日朕便去瞧她和那些茶花。」
「哎,知道了!」許是得了命令可以離開已經有些怪異了的氣氛了,蔣正熙回答得十分乾脆。
話落,蔣正熙便起身朝外走去,到了外殿口恰好瞧見侯在那裡的皇后和太子,蔣正熙便有些無奈地上前一一見了禮,然後沒等皇后和太子發問便立刻告辭,風一般的離開了。
太子和皇后十分皺眉,許是很看不慣蔣正熙如此不規矩的樣子,太子哼道:「不過是仗著長公主喜愛,瞧把他能耐的,哼!」
「弘堯!進去吧。」皇后似乎沒打算與孩子般的蔣正熙計較。
沒錯,眼前的這對貴氣逼人的母子便是當今的皇后南宮雅沫和太子蔣弘堯,瞧著樣子,南宮皇后該是很強勢的一個女子,明黃鳳袍,鳳冠加身,鳳眼挑眉,艷紅雙唇,通身都透著一股子高傲冷冽的貴氣,瞧著倒比身旁的太子還要雷厲三分。
皇后發了話,太子也只是冷哼一聲后便隨著皇後進了大殿,太監引著皇後來到皇上歇息的內殿參拜。
剛剛還一臉笑意的皇上,此刻便靠著迎枕揉著額頭頓時顯得疲憊不堪,身旁的太監也只能微微瞟了一眼,沒敢多話。
皇后和太子給皇上行了禮,皇上打了個哈欠道:「皇后和太子今日怎麼有空一道過來了?」
皇后笑著回道:「臣妾和弘堯已經幾日未見到皇上您了,今日聽說您朝事結束的早,所以特來想您請安呢。」
「哦,倒是有心了。」皇上的話很短。
「呃……」許是為了打破這有些怪異的氣氛,皇后便問道:「剛剛在門口瞧見榮親王家的老三了,怎麼那孩子又惹事了?」
皇上微微笑道:「哦,那孩子也是來給朕請安的,朕順道問問榮親王的情況而已。」
「呵呵,榮親王也真是的,到底是人到中年了,也太不小心了,不知榮親王的身體恢復得如何了?」皇后狀似關心道。
「好多了,不然正熙那小子也不會有心到朕這裡來了。」皇上微微道。
皇后聽了皇上看似溫和卻透著親昵的話,這冷冽的鳳眼不可察的抽動了一下,許是有些不悅,不過這語氣神態上倒是沒有任何錶現,她仍是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是啊,朕這個弟弟最是讓人擔心的了。」皇上還是客客氣氣的說著,那種疏離感不言而喻,這皇后和太子的待遇真是照剛剛離去的蔣正熙差的老遠了。
皇后笑得有些尷尬,太子便有些解圍般地說道:「父皇,聽說長公主回來。」
「啊,對啊,聽說長公主回來了,臣妾也是好久沒見到長公主了。」皇后也轉了話題道。
「哦?你們聽誰說的,朕怎麼不知道呢?」皇上挑眉道。
皇后和太子瞧了一眼皇上身旁的公公,然後對視了一眼后,太子才道:「哦,父皇,兒臣知道您與長公主向來親昵,前些日子中秋長公主未能及時趕回,您不還好一陣失落嘛,所以今個一早兒臣得了消息便想著趕緊來告訴父皇,讓您高興,高興的。」
「喔,是嘛,這對於朕來說可真是個好消息,堯兒倒是有心了。」皇上客氣道。
「這是兒臣應該做的。」太子有些奇怪皇上的反應,可到底不敢再多說些什麼。
皇上瞧著他們母子不尷不尬的樣子微微皺眉道:「你們沒有其他事了嗎?」
皇后和太子一愣便只能尷尬地笑道:「只是無事,便想著來拜見一下皇上,既然皇上要忙了,那臣妾和太子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皇上點了點頭沒有絲毫挽留道。
「那臣妾告辭。」
「兒臣告辭。」皇后和太子只能有些落寞地起身告退。
皇上低著頭沒有說話,就在皇后和太子要出了內殿的時候,皇上突然低著頭道:「皇后,管好你娘家的人!朕不想再聽到你們南宮家什麼為非作歹,仗勢欺人的消息了,順天府不是為你們南宮家開的。」
「呼!」皇后聽聞突然愣著,直覺得像是一股子冷氣躥進了骨縫裡,讓人猛然間涼到了胸口。
太子見狀便攙扶了一把皇后,與她對視了一眼,皇后緩了一刻微微笑道:「臣妾知道。」
「知道就好,去吧,朕還有其他事要忙了。」皇上又接了一句話,可這話卻說得如此風輕雲淡,彷彿之前那句警告的話不是從他口中說出。
皇后應了聲,便帶著太子匆匆離開,皇上才站起身來一臉凝重地看著窗外,沒有再說話。
貼身太監也只能低著頭不去多想,這樣的場面他見多了,雖然外頭皇上和皇后看著帝后和諧,皇上和太子看起來父慈子孝,可也只有這些個貼身的宮人才知道這裡頭的彆扭和不合。
皇后和太子綳著臉出了養心殿,一路上皇后都是面色發黑,一直快到了坤寧宮,皇后才有些薄怒道:「去,告訴你舅父,好好管管歇兒!這段日子他也太無法無天了!」
太子一愣道:「母后,歇表弟一直如此,那是說管教就能管教出來的,兒子去了也是白去,舅父是不會在意這點小事的。」
「小事!你父皇都說到母后臉上了,這還算小事?」皇後有些怒不可揭。
「母后,舅父家不是一貫如此,這些年也沒見父皇多說些什麼,母后何必擔心呢?」太子言語中似乎不大敬重自個的父皇。
「弘堯!你是太子,說的是什麼話!」皇后倒是有些不贊同。
「是,兒子錯了。」太子立刻賠罪道。
「哎……去問問,最近歇兒又做了什麼吧!」皇后揉著發酸的額頭無奈道。
太子微微勾起嘴角冷笑道:「還能做什麼,賭馬,鬥毆,逛窯子,我這個表弟樣樣都不落人後。」
「太子!」皇后不願太子說出如此不堪的話來。
「母后息怒,既然你要知道實情,那兒臣便派人前去打探一番便是了,坤寧宮到了,兒臣就告辭了。」太子也冷了臉,行了禮後轉身就甩著袍子朝外去了,樣子再不似剛剛在養心殿那般和諧了。
皇后見狀只能捂著胸口喘氣,樣子像是氣得不輕。
轉眼,顏書清已經帶著費子冉瞧完了眼前這座一進去的宅子,顏書清拍著費子冉的肩膀道:「你真的決定了嗎?其實你大可不必的。」
「顏叔父,子冉知道您一家子在顏府也是寄居,過了年還是要搬出來的,既然如此,就當是子冉先在外頭幫著你們打點一二了。」費子冉笑得和煦。
「哎,你這孩子既聰明又敏感,說實話,我實在是怕他們過多注意到你,畢竟你祖父將你保護下來已實屬不易了,我不能食言而肥啊。」顏書清有些感嘆道。
「顏叔父,您和嬸娘不懼牽連之危,庇佑子冉與祖父,已是天大的恩情,子冉這一輩子都償還不清,更何況您和嬸娘待我如己出,子冉更是感激不盡,除了祖父之外,你們便是我子冉最親的親人了,叔父不用如此小心翼翼的客氣,倒是讓子冉覺得生分了。」費子冉有些哽咽道。
「傻孩子,那些個過往都是以前的事了,你是個孩子,這些本該與你無關的,更何況你祖父還是受到誣陷,我雖說不是什麼厲害之人,可照料你祖孫二人還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更何況,要不是你,阿茴那小瘋丫頭定是要無法無天了。」顏書清也很感激費子冉為照顧自個女兒所做的一切。
「叔父,阿茴是子冉的妹妹,子冉當然要好好呵護,更何況阿茴只是調皮了些,可心底卻比任何人都要柔軟,有這樣的妹妹,我疼惜都來不及呢。」費子冉對於顏若玖的感情也是很深很深的。
「哎,你們倆還真是……哎……也是,有你這個做哥哥的在,阿茴怕是能收斂不少,我這個做父親倒也放心。」顏書清也笑了起來。
「叔父放心,往後我自然會更加照顧阿茴妹妹的,定不讓她闖出什麼禍事來。」費子冉而已笑了起來。
「那就好,那就好,時辰差不多,與我回顏府去吧。」顏書清了了心頭之事便也打算離去了。
「叔父,那是顏府家宴,我一個外人不大好在場,你回去吧,我留在這正好可以收拾一番。」費子冉拒絕了。
「什麼外人,你這孩子胡說什麼。」顏書清不喜歡費子冉這樣的話語。
「叔父,您別多心,我們是一家人,彼此了解習性,可子冉對於顏府其他人來說可不就是個陌生人嘛,何必進去自尋尷尬呢,待大家都休整過來,子冉再進府去拜訪探望也不遲,叔父,你快上車吧。」費子冉不容顏書清絕對般的說道。
「子冉……」顏書清有些為難。
「叔父,子冉無事,說實話顏府里的規矩子冉確實覺得壓抑,還是這外頭自由自在的好啊,好了,叔父,您快些去吧,今日才回來,叫他們等您,可不大好。」說著,費子冉便扶著顏書清往馬車上送。
顏書清知道子冉的傲氣和心性,也不再強求而是轉身上了馬車道:「過些日子,叔父帶你嬸娘和阿茴他們姐弟倆來看你,你在外頭一切注意,別忘了,給北地去封信報個平安。」
「知道了叔父,您路上小心。」費子冉笑著撩下了帘子,目送著顏書清的馬車走遠,然後才嘆了一口氣默默轉身回屬於他的宅子里去了。
晚膳,為了慶賀顏書清一家歸京,顏府內堂倒是十分熱鬧,一道屏風隔著都在吃喝玩笑的男子女眷,顏若玖便在這熱鬧的氣氛中悵然若失地吃著看著。
家宴一直鬧得挺晚,到了接近亥時,女眷這邊才堪堪散場,莫氏也吃了不少酒水,不過倒也還算清醒,而男客那頭似乎熱情高漲,正在興頭上,既然是家宴,女眷們也沒有打算打擾,於是便留下男人們繼續飲酒,女眷們便漸漸散去,各自先回院了。
顏若玖和莫氏及顏文修也被幾位婆子和女婢護送著送回了她們的院子,婆子們離開后,微醺的莫氏瞧著月光透過梧桐樹在庭院里灑滿了的斑駁,有些感嘆道:「到底是又回到這院子里了,月光梧桐依舊,只可惜青春韶華不復啊。」
「娘……」顏若玖瞧著自家娘親有些感傷的樣子便有些心疼道:「娘,您是不是喝醉了?」
莫氏微微笑道:「傻姑娘,你娘的酒量你不清楚嗎?」
「可是……娘您……?」顏若玖自然知道,在西北苦寒之地,即便是女子的酒量也很是厲害,畢竟酒在那裡是個驅寒的必須品,而不是個玩樂物。
「娘沒醉,娘只是覺得有些悶得慌。」莫氏笑道。
「娘……」顏若玖似乎跟著衣衫能觸碰到莫氏身上的燥熱,她擔心道:「娘,咱們進屋去,您若是心裡不痛快的,咱們進屋去說,在外頭秋風涼得厲害,你又喝了酒,發了汗,可不能著涼了。」
「阿茴,娘沒事的,這冷風倒是能解娘胸口的悶氣,你弟弟都睡迷糊了呃,你把她抱進屋去吧,娘想單獨在外頭待一會,吹吹風。」莫氏說話倒是很清明。
「娘,好,娘您坐著,女兒先把弟弟抱進去,您略微等等,女兒給你再拿件披風來。」說罷,顏若玖抱起睡熟的弟弟快步送進屋放在了床榻上。
然後便從一旁還沒收拾完的包袱里抽出一件披風,抱著就疾步往外頭,這前腳更邁出屋門,她便瞧見自個娘親正坐在長椅上抱著雙腿在嗚咽,顏若玖一時間便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