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蝶舞噬魂(2)

第一百五十一章 蝶舞噬魂(2)

玫瑰一個激靈,連忙爬起來退開五步:「原來是你啊……」

蠟燭又被點了起來。滄海慢慢支起身,看著她:「過來。」

玫瑰可憐巴巴地搖頭:「滄老闆,不要生氣嘛,我真的不是有意把你當墊子用的,我可以對天發誓,發毒誓也可以。」

滄海還是看著她:「過來。」

「我錯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又因為好奇跑到這裡來……」

滄海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開口:「你剛才撞了我的那一下,正好撞在穴道上,我站不起來,你過來幫我一把。」

玫瑰一下子安心了:「你不早說。」

滄海語氣不善:「誰教你自作聰明?在背上……往上兩寸,偏右邊一點,用力多敲幾次就行了。」玫瑰一分不差地按他說的做了,然後乖乖地站到一邊。

滄海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你為什麼非要到這種麻煩的地方來呢?」

玫瑰還沒回答,就聽見那個甬道口傳來凌虛子的聲音:「玫瑰老闆,你還好罷?」

玫瑰揚聲道:「底下也是墓室,石道里很滑,下來的時候小心些。」

「你還有心思關心別人!還是想想如何自保吧!」滄海說完,一陣風一樣的消失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這裡又是個險惡的地方。

玫瑰只好繼續安慰自己,反正滄海也已經來了,她還是有希望走出去的。

只一會兒功夫,凌虛子已經從甬道中滑下來了。

緊接著,是叫賈三和王力的兩人人。

賈三臉色難看:「這石道如此滑,只怕往上爬不容易。」

凌虛子道:「這墓地機關做得如此巧妙,一定還有別的出路。」

他們進來時有六人,轉眼間便只剩下四個人。

凌虛子語聲凝重:「這墓地中機關甚多,暗中還有敵人窺探,我們必須同心協力,決不能再自相殘殺,不然一個人都回不去。」

賈三立刻道:「當是如此。」

眾人推開這間墓室的石門,只見石門後面的,也是一間同樣的墓室。

墓室中央,擺著一具棺木。棺木的蓋子已經被移到地上,棺木中有一雙手舉得直直的,像是托著什麼東西。

王力後退一步,牙齒格格作響:「殭屍,那是殭屍!」

凌虛子往前走了一步,舒了一口氣:「不是殭屍,只是娘娘的屍首罷了。」

「那她的手為什麼還舉著?!」

玫瑰將蠟燭放在腳邊,低聲道:「她是活著被人塞進棺材里的,死前一定拚命掙扎,想把棺木打開。」

賈三走到棺木前面,眼中一亮:「有陪葬的寶物!」

王力一聽有寶物,立刻就衝上前去,探身進去從裡面抓了一把,湊到蠟燭下仔細看。只見他手中握著的是一把東珠,幽幽地泛著光澤,每一顆都有拇指大小。

他手指顫抖,捏起其中一顆。那顆東珠突然碎裂,噴出一股黑色的毒水來,盡數噴在他的臉上。他捂著臉在地上滾了兩下,馬上不動了。

玫瑰抽劍出鞘,架在賈三頸邊,微微眯起眼:「你是誰?」

凌虛子吃了一驚:「玫瑰老闆,你這是幹什麼?!」

「他已經不是賈三了。」玫瑰看著對方的手,手指修長,指尖柔韌,手上沒有繭,也沒有陳舊傷痕,練武多年的人是不會有這樣文弱的一雙手。

那人輕輕笑了,聲音低低地入耳舒適:「發我丘者誅。你們還要往裡走么?」墓室里的燭火突然熄滅,周遭又完全陷入一片黑暗。唐周長劍一劃,將周身破綻護住,然後將火折晃亮了。

火折亮起的一瞬間,突如其來的亮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顏淡只覺得身邊有人輕輕掠過,手指輕彈,一道淡淡的白光在兩人之間漾開。只聽那人說了句:「原來我們是一樣的……」倏忽間,又不知去向。

玫瑰想著那句「原來我們是一樣的」,若有所思。

他們最終在墓室的石門後面找到賈三的屍首,依舊是眉心一點傷痕,面容平靜,似乎沒有半分痛苦。

玫瑰默默地看了一陣,忽聽身邊的凌虛子發出一陣痛哭聲,緊接著,哭聲變成笑聲,他就在那裡又哭又笑,捶胸頓足。

玫瑰低聲道:「他駭瘋了。」

凌虛子會在這墓地變成失心瘋,只怕也是因為經歷過和他們相似的事情。

是絕望的感覺。

暗中有這樣厲害的對手,不知什麼時候會變成自己的同伴出現,墓地中有各種各樣歹毒的機關,僅剩的那一種感覺,便是絕望。

話音剛落,只見一道人影突然閃進墓室。那人身形挺拔,髮絲如墨玉一般,清華萬端,丰姿雍容,只是一張臉生得極為醜陋,說話之間,卻又能讓人忘記了他的容貌,只記得他的風采之盛:「在下確然不會出手,若兩位活得夠長,日後還當相見。」

他說完話,身形如輕煙一般從石門間穿了出去。王力立刻追出去,只一會兒,連那人的一片衣擺都看不見了。

王力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他對我們沒有惡意?」

玫瑰看著他:「他若是要動手,就有的是機會。可若是說沒有惡意,這倒也未必。」

王力想起凌虛子還留在後面的墓室之中,正要回頭去找,忽聽玫瑰道:「不如先找出口,帶著一個瘋子,只會礙手礙腳。」

王力點點頭:「也只好如此。」

兩人並肩在墓地中越走越深,很快就走到盡頭。那墓地的盡頭,還有一扇石門。

王力抬手按在石門上,還沒用力,石門突然旋開,將兩人推入裡面,然後吱嘎一聲又合上了。

眼前的,已經不是墓室,簡直如同皇宮一般華麗。

水藍色琉璃鋪地,牆面上鑲嵌著如龍眼大小的夜明珠。幽幽的珠光和琉璃相映襯,華美奢侈,卻又鬼氣森森。

玫瑰一指前方:「那邊似乎還有一道門。」

王力輕輕嗯了一聲,抬手握住了劍柄,步履沉穩,慢慢往前走。他忽然停住腳步,盯著那道門邊:「有人。」

玫瑰聞言,立刻走過去,訝然道:「真的有人。」

門邊的陰影中,倚牆坐著一個紫衣女子,臉色煞白,細長的睫毛正輕輕顫動。那紫衣女子聽見響動,慢慢睜開眼,如水的眼眸定定地看著站在面前的兩個陌生人。

這個女子怎麼會孤身處於墓地之中?

玫瑰後退一步,微微笑問:「姑娘,你怎的會在這裡?」

那紫衣女子看著他們,沒有動彈,嘴唇微動,卻沒有聲音發出。

玫瑰會讀唇語:「你是被人帶進這裡來的?你不會說話,是啞巴?」

紫衣女子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王力奇道:「她不是啞巴,那為什麼不會說話?」

玫瑰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她被點了啞穴。」

玫瑰走上前去,將人翻來倒去,總算推宮過血了一遍,那紫衣女子滿臉紅暈,閉著眼不敢睜開,睫毛輕輕顫抖。

玫瑰微微笑道:「你不要害羞嘛。」她動手都是如此。

紫衣女子站起身來,腳步還有些不穩,斂衽行禮:「多謝公子和姑娘相救。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只見王力一反常態,溫文有禮地應答:「在下姓王,王力。不知姑娘芳名?」

那紫衣女子臉上微紅,輕聲道:「小女子姓陶,名紫煙。」

陶姑娘和王力在前面走,時不時說幾句話,玫瑰識趣地走在五步之外。

陶姑娘正說起她被擄來的經過,是一個容貌極為醜陋、丰姿清華的男子將她帶到這裡來的。

玫瑰想,大概就是剛剛看到的那位了。正這樣想,腳下沒留神,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撲通一聲摔得很重。

王力聽見動靜,大步走過來,長眉微皺:「你在做什麼?好好地走路也會摔?」

玫瑰在地上摸索了一陣,似乎是摸到一個圓圓的東西,便拿了起來:「我是被這個東西絆到的。」

陶姑娘看見她手中那個東西,立刻發出一聲驚叫,踉踉蹌蹌後退。而玫瑰也看清了,自己手中舉著的竟是一顆骷髏頭骨。

陶姑娘後退的時候也被絆倒了,她摸到的是一根長長的肋骨,臉色煞白,怕得連叫都叫不出來了。王力連忙走過去扶她。

三人又往前走了長長的一段地道,眼前的路變成了兩條,兩條路一模一樣。

玫瑰趁著他們在討論走左邊還是右邊時,仔細地打量周圍。慢慢往上看去,只見頭頂上是一段斷龍石,只要一觸動機關,石頭放下,恐怕被關在裡面的人就沒有法子脫身了。

她往前走了幾步,只見那兩條路的頂上竟然也有斷龍石。

她看了王力一眼,問:「你會選那條路?」

王力抬頭向上看:「哪條路都不選,就坐在這裡。」

玫瑰說:「那好,就走右邊,說不定這兩條路其實是相通的。」

右邊石道修得並不深,百步就走到底,盡頭還是一間墓室。玫瑰已經心生敬意了,一座墓地修成這個模樣,不知要費多少人力錢財。當她看見石室中的景象,忍不住讚歎一聲:「真是風雅。」

這間石室同之前地上鋪滿水藍琉璃、牆上鑲著夜明珠的那間相比,簡直可以說得上是簡陋了。裡面的擺設齊全,湘妃竹制桌椅,青花瓷茶具,白陶花瓶,七弦古琴,所能想到的一樣都不缺。棋盤擺在桌上,黑白子爭雄,正下到一半。

陶紫煙走到琴桌前,抬腕撥弦,琴聲叮咚,如珠落玉盤:「這張琴是由桐木和梓木做的,音色悅耳,看來琴主人定是精通此道的高人。」

王力站在牆邊,看著牆上那幅水墨畫,江上煙水瀰漫,綽綽影影可見青山逶迤,一筆一劃,風骨清華。

玫瑰目不轉睛地看著:「生死場,夜忘川,黃泉道。」

陶紫煙聞言,不解地看她:「你剛才說什麼?」

玫瑰露齒一笑:「陶姑娘,你相信我去過幽冥地府么?」

陶紫煙一下子坐倒在竹椅上,剛剛開始紅潤的臉色又刷得白了。

王力語氣不善,斟字酌句:「玫瑰老闆,現在做夢還嫌太早。」

玫瑰一攤手:「好罷好罷,說笑而已,大家不要那麼較真嘛。」

她轉身走到茶几邊,只見軟墊上擺著一隻沉香爐,是檀香木雕,裡面貼著一層銅錫。仔細一看,就會覺得這隻沉香爐很像一朵蓮花。她伸出手去,慢慢摩挲,從邊角上刻得精緻的蓮葉,到爐壁上栩栩如生的菡萏。她微覺恍惚,好似置身於寂寂空庭之中,赤足踏在冰涼的石磚上,落地時會發出嗒嗒的聲響,慢慢在長庭回蕩。

王力道:「看來這裡是沒路了,再折返回去看看。」

三人沿著原路返回,待走回之前那個岔道口的時候,陶紫煙抬手在一頭青絲上摸了半天,神色驚惶:「遭了!」她咬著嘴唇,囁嚅道:「我的簪子不見了,可能是落在之前那間石室里……那是我娘親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我、我看我還是回去找找看……」

王力見她著急,便淡淡道:「陶姑娘,你在這裡歇一會兒,我幫你去找。」

玫瑰見王力要回去尋找,怕他出事,也只好跟著他一起回去。

她抬頭看著石道頂上每隔十步就懸著的斷龍石,眼波流轉,笑問:「王兄,你有沒有想過,那位陶姑娘之前說被人擄到這裡來種種,都不是真話,其實她是化為人形的旱魃。」

王力斜斜看她一眼:「陶姑娘身上沒有妖氣。」

說話間,兩人回到那間石室,果然在竹椅上找到一支做工粗糙的簪子。

玫瑰一指頭頂,悠然道:「你看頭頂上,千斤斷龍石,裡面還有最堅固的玄鐵,放下來后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插翅難飛。你猜什麼時候會落下來?」她話音剛落,牆壁中立刻傳來機關響起的隆隆聲。

王力拉住她的手腕,疾步往前,只聽身後轟隆隆的巨響不絕於耳,腳下的震動越來越大,地動天搖,不斷有碎石子砸下來。他不覺加快了步子,身後的斷龍石一塊一塊地落下,而出口處的巨石正慢慢於地面貼合。

他們離出口之處越來越近,不過十步之遙。而出口那塊斷龍石離地面還有及膝的距離。

王力一推玫瑰:「快,你先走!」忽覺頭頂風聲凌厲,一塊斷龍石又砸了下來。他只得低下身往後一滾,轟得一聲巨響,巨石落地,周圍暗不透光。

他坐起身,用劍鞘往斷龍石上一敲,隱約有金鐵之聲,只怕就是如玫瑰所說,這巨石裡面還包著玄鐵。

「這世上最會作惡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這句話,你現在該是信了吧?」玫瑰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王力頗為意外:「你怎的也在這裡?」

玫瑰微微笑著:「我來說道理給你聽啊。」她挨過來,慢慢道:「也不知道陶姑娘在外面是不是也遇上危險了。」

「你是說,斷龍石不是她放的?她也不是故意騙我們進來取簪子?」

玫瑰很乾脆:「我怎麼會知道?這有差么?」

這差別很大罷?王力閉上眼,沉默不語。在這墓地中,遇上的事都是如此撲朔迷離,而同行的人卻不能信任,是友還是敵,虛虛實實,辨不出真假。

玫瑰靠在斷龍石上,慢悠悠地說:「這裡會越來越氣悶,我們不久就能和這墓地的娘娘一樣嘗到被活埋的滋味了。聽說人被活埋的時候,會連氣都喘不過來,只好亂抓亂咬,可惜這裡四面全是石頭。」

他慢慢睜開眼,眼前還是黑漆漆的看不真切:「玫瑰老闆,是我連累了你,本來你可以脫身的。」

玫瑰輕聲道:「我們是一起進來的,當然要一起出去。」

話音剛落,就聽轟隆隆的巨響,像是斷龍石被機關拉了上去。

不多時,面前的巨石也開始搖動,石頭緩緩抬起,露出一張如春花爛漫的臉:「鳥兒說,有人被困在這裡面,還說被困在裡面的不是壞人,讓我來救。」

一身雪白衣衫的少女站在外面,微微歪著頭俏皮地笑。她的肩上站著一隻色澤鮮艷的鸚鵡,正親昵在啄著她的耳飾。

玫瑰忍不住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少女抬手摸摸肩上的鸚鵡:「是它告訴我的,鳥兒是這世界上最聰明的了,什麼都知道。」

玫瑰心思百轉,猜不透對方是在裝傻,還是在說真話。

少女轉過身,走了兩步,見他們沒有跟過來,便回頭揮了揮手:「快走快走,鳥兒帶我們出去。」她一邊走,一邊和肩上的鸚鵡唧唧咕咕地說話,時而笑,時而生氣,腳步卻一直不停,一路打開牆上的機關,快步往前走。

他們在地道中轉了幾轉,突然眼前一亮,竟是從亂墳崗下的一個山洞裡穿出來了。此刻正值傍晚,他們竟然在墓地中捱過了整整一天一夜。

玫瑰走近兩步,微笑著問:「那鳥兒有沒有告訴你,是誰將我們關在地道里的?」

少女別過頭,笑顏如春花綻放:「鳥兒什麼都知道,當然會告訴我了。鳥兒說,是一個蛇蠍心腸的漂亮姐姐,她被別人救了還要恩將仇報。」

玫瑰聞言,同王力相視一眼,接著問:「那她為什麼要恩將仇報?」

少女偏著頭,像是在傾聽肩上的鸚鵡說話,那隻鸚鵡呱呱叫了兩聲,少女說:「它說,因為那位漂亮的姐姐和一個醜陋大哥哥很要好,你們看到了那個大哥哥的秘密,她才要把你們一輩子關在裡面,永遠不會把這個秘密說出來。」

「秘密……?」玫瑰不由輕聲重複。

「小姐,小姐你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之前見過的那個婦人扯著嗓門跑過來,累得氣喘吁吁,「真是不讓人省心,我才一個不留神你又不見了!」她抖開手中的披風,將少女裹了進去,看著玫瑰和王力:「多謝二位照顧我家小姐,不如來家裡坐一坐吧?」

王力婉拒道:「我們並未幫到什麼忙,更不好上門打擾,這份好意只能心領了。」

婦人點了點頭,面色沉重:「這樣也好,我們沈家現在正鬧鬼鬧得很兇,之前有個叫凌虛子的牛鼻子老道說要來幫忙驅鬼,剛剛跑過來,整個人瘋瘋癲癲,又哭又笑,也不中用了。」

王力想了想,道:「在下也是天師,同凌虛子前輩也相識,不如讓在下去貴府看看情形?說不好會有對策。」

婦人看著他,遲疑了一陣,似乎覺得他年紀太輕不夠牢靠,最後還是點點頭。

少女一聽他們要去自己家中,更是高興,纏著他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那婦人在一旁看著,感嘆一句:「真是造孽啊,我家大小姐身子不好,足不出戶,二小姐卻什麼都不懂,生下來就是傻子,可憐我家老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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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血紫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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