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王奇
此時與薛嬤嬤站在那假山後的下人,確實是王奇。
說來也巧,那日薛嬤嬤聽了徐梓棋的話,立刻就派出人沿著王奇離開的路想去將其滅口,卻不想那王奇又偷偷摸摸地重新回到幕府。
他也是幸運,這一回來,剛好躲開那些殺手的追殺,保住了自己一命。
這王奇相貌平平,無父無母,無妻也無子,典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平日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跟人賭上一把。
他這人,每月一拿到月錢就一定去賭-坊玩耍一番,但又是個運氣極差的,幾乎把把都輸,偏偏他還是個不信邪的,認為風水輪流轉,總會輪到他贏錢的時候,所以經常輸個精光,被打手趕出賭-坊。
恰好,下毒的那日上午,他剛剛賭輸了這個月的月錢,正鬱悶呢,故而,在薛嬤嬤將銀子給他后,他手又癢了起來,揣著銀子剛走出十里地,他實在抗拒不了賭-博的誘惑,於是一咬牙,便又折了回來,進了賭-坊。
薛嬤嬤給他的銀子不少,有五百兩之多,所以他這一賭,就是小半個月,直到手頭的錢都輸了個乾淨,被賭-坊打手連打帶踹的給趕出來,他站在門口破口大罵,憤怒鬱悶之餘,又想起了薛嬤嬤,眼珠子一轉,就有了主意。
——他想著,自己做的這事兒,怎麼也不止五百兩這個價,於是就琢磨著再去要點銀子。
重新回到幕府,王奇自知不能讓人撞見,一路都低著腦袋,輕車熟路的就繞到了後院女眷住的地方,他這一兩個月都幫著薛嬤嬤做事,每月都會過來幾次,所以熟悉的很。
避開其他人來到薛嬤嬤住的房屋前,王奇抬手正準備敲門,聽聞身後傳來腳步聲,他一驚一扭頭,就見薛嬤嬤驚訝的看著自己,表情十分古怪。
拍了拍胸口,王奇鬆了一口氣:「嬤嬤您怎麼都不出點聲的,差點嚇死小的了。」若是其他人,他可就要完了。
「你怎麼又回來了?」答非所問,薛嬤嬤壓下心頭的慌張,左右看了看,見不遠處有幾名侍女結伴過來,忙給王奇示意一下,道:「將頭低下,跟我來。」
王奇自然也瞧見了那走來的侍女,於是就把正要說的話暫時吞進了肚裡,將頭埋低,弓著身子跟在薛嬤嬤身後往外走。
薛嬤嬤是跟著徐梓棋過來的,一晃眼已經有十幾年,是府里的老人了,平日里又兇狠又難相處,故而侍女們一見迎面走來的是薛嬤嬤,都紛紛禁了聲,退到一邊,讓他們二人先行過去。
一路將人帶到花園,薛嬤嬤見四周無人,便領著王奇走進了角落,借著假山遮擋,厲聲質問道:「不是讓你連夜離開京城嗎?」
慕子凌差點中-毒而亡,慕紀彥怒火滔天,當夜便下了命令,這件事要嚴查徹查,府里上至少爺小姐,下至小侍丫鬟,都必須接受詢問、調查,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這道命令一下,管家第二日就將府里所有下人召集過來,一一詢問,很快就找到了昨夜給慕子凌當值的幾個下人,卻還差了一個人,這個人便是王奇。
除了王奇以外,這些下人都並非下毒之人,他們誰都沒去碰過那香爐——那幾個下人都能為彼此作證。
如此一來,王奇就有最大的嫌疑。
王奇畏罪潛逃,慕紀彥一聽管家報告就開始命人尋找,只是找了半個月,都不見其蹤跡,若是此時此刻讓府里人瞧見王奇,那就要糟糕了。
此時,他們都還不知,對面涼亭里,慕子凌已經看到他們,並且阿臨正帶著人朝他們趕來。
縱然薛嬤嬤一臉兇狠模樣,但王奇並不怕她,他年輕又壯實,一個老太婆能耐他如何:「薛嬤嬤,小的這次回來,是想再跟您要點銀子。」
薛嬤嬤看他,眉頭緊皺,心道這人貪得無厭,如果不是一時無人可用,她定不會找到他:「即便你以後都不在做事,五百兩也已經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言下之意便是不會再給銀子。
王奇不理她,而搓著手,嘿嘿的笑著,一雙眼都眯成了縫,「您也知道,我這人好賭,五百兩銀子就夠我在賭坊里賭個個把月……而且吧,薛嬤嬤您大概不知道,我這人除了好賭之外,還有一個小毛病,就是一旦口袋裡沒銀子了,嘴巴就閉不上,見著人就愛說點什麼,若是哪一天不小心將那事兒給抖出來了……」
他的話雖然並沒說完全,但是意思已經表達的非常清楚,這話里話外,都是威脅。
「你要抖什麼事出來,說?!」阿臨衝過來的時候正好聽見王奇說的這段話,後面還沒說完全,於是立馬跳出來瞪圓眼睛質問。
突然插-入的聲音讓王奇跟薛嬤嬤同時一驚,冷汗就冒了出來。
王奇剛好是面對阿臨的,他也是伺候慕子凌的,自然是認識阿臨,他見阿臨怒視自己,便知道對方已經認出自己,登時臉色大變,下意識轉身就要跑,然而他剛跑出去沒多遠,就被後來趕上來的侍衛一腳踹倒,抓了個正著。
薛嬤嬤見她與王奇見面被人發現,心中一顫,但她知道不能自亂陣腳,於是她飛快轉過身,見到阿臨正眯著眼看自己,若有所思的模樣,便像平時那般掃了他一眼,眼神凌厲,將心中的不安掩下。
王奇被抓到的同時,就有侍衛直接去稟報慕紀彥,而另外一名侍衛則抓著王奇,要將他帶去正廳。
慕子凌從涼亭走過來,見王奇被侍衛押著,看到自己的時候,眼底有明顯的震驚,看到這樣的神情,慕子凌就知道,這名叫王奇的下人,一定就是下毒的人。
面無表情地越過王奇走到薛嬤嬤面前,慕子凌問道:「薛嬤嬤,你不在母親身邊候著,在這花園假山做何事?」
薛嬤嬤心驚膽戰,冷汗直冒,但是面上還是一絲不苟,低垂眉目:「老奴原本正要去伺候夫人,但路過此處之時這下人突然出現,抓著老奴就讓老奴給他銀子,老奴並不認識此人。」
阿臨聽了,翻了個白眼,撇撇嘴,小聲道:「撒謊,明明是認識的。」
聲音雖小,但慕子凌跟阿臨站得近,聽得清楚,他看著薛嬤嬤,一語不發,過了片刻,他忽然眼神一厲,喝道:「薛嬤嬤,我再問你一遍,你在此處,究竟所為何事?又為何與這畏罪潛逃的王奇在一起?」
薛嬤嬤臉色發白,抿著唇,將頭埋得更低,「老奴還是那番回答,請公子明鑒。」
「呵!」掃了一眼薛嬤嬤顫抖的手,慕子凌冷笑一聲,「既是如此,薛嬤嬤便與我一同再去一趟正廳,與父親好好解釋解釋你為何在此,又為何與王奇在一道吧!」說完話,他就讓示意一旁的侍者去抓著薛嬤嬤。
「公子,夫人身體不適,老奴還要去伺候夫人的。」眼眸閃了閃,薛嬤嬤看著慕子凌的背影,將徐梓棋抬了出來。
她以為,慕子凌還跟以前一樣,很尊敬徐梓棋,將徐梓棋當做親生母親愛護,知道徐梓棋身體不適,定然會為此放過自己——
她需要先去知會夫人一聲,讓她做個準備。
聞言,慕子凌並未回頭,只是淡漠道:「母親身子不適自然有府里的大夫照看著,薛嬤嬤還是先同我一道去見完父親再回去照顧也不遲。」
見狀,薛嬤嬤的臉色徹底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