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宋老闆,你怎麼會在這裡?」邢戰迎了上去。
宋游玄似乎是極為艱難才把視線從倉庫上移開,沖邢戰微微一笑:「剛好路過。」
邢戰看看倉庫,再看看宋游玄,翡翠在他肩膀上吐著信子。「那我先走了。」邢戰退後一步。
宋游玄繼續凝望著倉庫沒有回答,或者說根本沒空回答,他的眼神是邢戰從未見過的灼熱,臉上煥發出光彩,彷彿在他眼裡除了那棟倉庫,已看不見其他東西了。
邢戰走出很遠再回頭,看見他仍然佇立原地,是太陽底下唯一一抹陰影。
夜晚,邢戰躺在床上把玩著珠串,一隻手枕在腦後,一隻手摩挲著玉珠,玉珠帶了體溫,觸手溫潤細膩。
「這個蒼溟海,絕對不是蒼泊的大哥。」邢戰突然道。
宮牧正在坐在他身邊專心致志地捧著ipad看鬼片,沒有理會他。
「喂,我跟你說話呢!」邢戰踢了宮牧一腳。
宮牧斜了他一眼,這幾天哪怕只是在邢戰面前,他都經常以成人形態出現,這一眼瞟來,顧盼生姿,恣意風流。
邢戰心口一顫,輕咳一聲掩飾剎那間錯亂的情緒,自顧自地說道:「蒼泊那小子每次提到他所謂大哥舌頭都要打結,兩人的相處也不像兄弟,這倒是其次,蒼泊說他小時候就看蒼溟海布陣降妖,如果他們是兄弟,蒼泊小時候蒼溟海才多大,難道十來歲的小孩就能降妖了?」
「當然不可能是兄弟。」宮牧往邢戰身上挪了挪,他沒有體溫,而邢戰身上又總是滾燙滾燙的,黏在一起溫暖舒適,「蒼溟海的年紀當他太爺爺都夠了。」
「我就知道。」邢戰絲毫不意外,「你不覺得宋游玄和蒼溟海很像嗎?我猜想,他們是認識的。仔細一想,今天的見面好像還是在宋游玄的有意暗示下促成的。」
邢戰將平安扣從背心裡撈出來,與珠串放在一起,以邢戰這個外行的眼光來看,兩者的玉料十分相似,冥冥之中有什麼將它們聯在了一起。
記憶的碎片連接成片,無意間尋到關鍵一點。
「宋游玄雕的人偶都是蒼溟海!」邢戰從床上蹦起來,「難怪呢,我看到人就覺眼熟,就是在他店裡看到的,絕對不會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忽然空調嘎吱嘎吱地叫了幾聲,沒了動靜。
邢戰按了幾遍遙控器沒有反應,又踩著凳子擺弄了一陣,非但沒有修好,反而出了一身汗。
「空調怎麼壞了?」
邢戰鬱悶極了,這天氣已熱到不開空調無法入眠,更何況他的小房間通風本來就不太好。
「真要命了,這叫我今天晚上怎麼睡覺?」邢戰捶了空調幾拳。
宮牧頭也不抬,對他來說有沒有空調根本無所謂。
房間里連把像樣的扇子都沒有,邢戰從抽屜里找了本巴掌大的小本子扇風,但他心情煩躁,越扇越熱,躺在床上汗出如漿。
邢戰強迫自己閉上眼睛靜心,身邊宮牧翻了個身,衣袍從他臂膀上擦過,邢戰只覺一股清涼帶走了身上的燥熱。
幾乎是下意識的,邢戰往宮牧身上湊去。
宮牧看得投入沒有反應。
絲絲涼意滲入肌膚,舒服得邢戰直想叫喚,又往他那邊靠了靠。
宮牧感覺到了邢戰的動作:「你在幹什麼?」
邢戰毫無愧色:「你身上涼快,讓我靠會。」
「你占著我的地方了。」
邢戰瞪著眼:「這是我的床!你闖進我的房間,躺在我床上,還敢說我占你地方?再說了,你一個鬼要什麼床啊!」
總覺得他這話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宮牧也沒有辦法反駁,只能任由邢戰靠過來。
就好像身邊躺了塊大冰塊,是炎炎夏日裡唯一的清涼之物,連房間都似乎降了幾度。也許修空調已不是那麼緊急的事了,邢戰心滿意足地抱著他磨蹭。
宮牧被他蹭煩了,丟掉ipad一個翻轉壓在邢戰身上,鎖住他的左手和雙腳。
邢戰正舒服著呢,冷不防被他壓倒,用唯一能活動的一隻手推了推,卻發現他穩若磐石,紋絲不動。
一冷一熱兩具身體緊貼在一起,又有另外一種火在小股小股地燒著。
「幹嘛呢?」邢戰語氣挑釁。
宮牧秀眉一挑,絲毫不讓:「舒服嗎?」
涼涼的確實很舒服,可這姿勢是怎麼回事?
邢戰又試圖動了動,還是被壓得死死的。
「聽說過鬼壓床嗎?」宮牧道。
鬼壓床好像也不是這麼個壓法吧?邢戰心道。
「你是逼我用科學的方法來解釋嗎?」
「什麼是科學的方法?」
宮牧舒展的四肢完全覆蓋在了邢戰身上,如同工筆勾勒出來的精緻臉龐漸漸逼近。
身體貼得不露一絲縫隙,邢戰幾乎能感覺到宮牧身體的曲線,好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住,單憑蠻力無法掙脫。
宮牧露出得逞的笑,眼眸微眯如星辰墜落,薄唇殷紅如日出江花,眉心的紅蓮嬌艷璀璨。
他連美都美得那麼咄咄逼人。
看久了,看出了神,邢戰忽而一笑,放鬆了身體,活動的手還摟上他的腰。
「那好吧,你喜歡就這麼睡覺吧。」他說著閉上了眼睛。
鬧得差不多宮牧也該鬆手了,可他偏偏不想,邢戰貪戀他身上的清涼,他又何嘗不眷戀邢戰的溫暖。
雖然只剩下靈體,可邢戰的體溫就像溫泉一樣浸潤著他,撫慰著他冰涼的身軀,靈氣帶了溫度在身體里周而復始。
鬆開桎梏,宮牧睡在另半邊床上,安靜的小屋裡只聽得身邊人均勻的呼吸聲,彷彿只要聽見他的聲息,燥亂的心就能平靜下來。
他總覺得他遺忘了什麼,且被遺忘的東西非常重要,以至於如今缺了一塊,整個人都是不完整的。
邢戰見他不折騰了,又問道:「錢老太現在什麼情況?」
宮牧看了他半晌,狡黠地眨著眼睛,毫無預兆地撲上來。
邢戰猛然意識到他想做什麼,想要逃卻還是晚了一步,立刻捂住嘴巴含含糊糊道:「你休想再親我!」
宮牧俯視著他,唇邊的笑意比落日的雲霞還瑰麗。
與此同時,在城市的另一個角落,王春旭回到家中。
今天醫院的領導終於鬆了口,眼看就能拿到錢了,他心情愉悅地喝了點酒,醉醺醺地哼著小曲,摸黑開門。
他家玄關掛有一面全身鏡,當他經過時,鏡子里照出的是一個瘦小的老婦。
他猛然停下腳步,回頭再看,鏡子里分明是自己臉,在月光下一半白一半黑。
是喝多了吧?王春旭搖了搖頭往裡走,當他轉身時,鏡中模糊一片,老婦又出現在鏡子里,目光獃滯地望著他的背影。
王春旭走進浴室,打開台盆的水龍頭掬了點水潑在臉上,手往黑暗中抓了抓,扯過一條毛巾,抹了把臉。
一抬眼,鏡子里的老母在沖他陰森森地笑。
「啊——」王春旭大吼一聲,一腳踩在邊上的盆里,咣啷噹摔得四腳朝天。只見鏡中人飄了出來,向他伸出乾枯的手。
「啊啊啊——死老太婆滾開!」王春旭大喊大叫,揮舞著毛巾。
啪!
燈光打開,一室亮堂。
「半夜三更的叫什麼!」
王春旭驚恐地抬頭,原來是自己的老婆,便咒罵著起身。
「又喝得家都不認識了吧!」王妻扯著嗓門吼。
「你管得著嗎?」王春旭不耐煩地推開她,心有餘悸地往卧室里走。
王妻被他推了個踉蹌剛要開罵,忽然又變了臉,笑嘻嘻得湊上來:「你今天跟那邊醫院談得怎麼樣了?能拿到錢了嗎?」
王春旭嘿嘿一笑:「快了,就能到手了。哎呀,這錢來得是快啊,刨去給人的跑腿費,凈賺一大筆,不知道要做多少筆生意才比得上這一回。」
夫妻兩人笑得合不攏嘴,關了燈,上床睡覺。
月光從窗帘的縫隙中照進來,房間籠罩在朦朧之中,淡淡的霧氣漸漸彌散。
王春旭摸了會妻子,翻身欲上,一扭頭看見乾瘦的老母就現在他們床頭。
「鬼啊!」王春旭大叫一聲,與妻子撞在一起,疼得眼冒金星。
這回王妻也看見了,嚇得渾身發抖,兩人抱在一起從床上滾落。
王春旭的頭撞在床頭櫃的直角上當即頭破血流。王妻只覺臉上一熱,摸到了鮮血,也鬧不明白是誰的血,殺豬似的尖叫。
畢竟還是王春旭膽大些,他撈起床上的枕頭朝老母的魂扔去,枕頭穿過魂魄的身體,砸在對面的衣柜上。
王春旭拿起檯燈還要再扔,王妻驚叫著拚命拉扯他的衣服。
「拉我幹什麼!」王春旭怒吼。
王妻指著他身後瑟瑟發抖。
他回頭一看,身後站著一冷麵男鬼。
男鬼惡狠狠地瞪著他們,血從他頭頂噴出來,面孔剝落,顱骨變形扭曲,眼珠混合著腦漿在地上滾動。然後是他的身體,一寸一寸斷開,一塊塊掉落,碎肉散了一地。
歇斯底里的叫聲刺破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