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出頭得好好謀划才行
淑妃一向能言善辯,但良妃這一番近乎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她立刻傻了眼,憋了半天才咳嗽了一聲,「瘋了,都瘋了!」
「你們,都不用痴心妄想了,皇上是不會封你們其中任何一個為後的。」反正良妃從來沒有抱過這樣的希望,現在看著她們三個希望破滅,她有種很怪異的痛快感覺。
「咱們姐妹也沒說非當這個皇后不可,」淑妃不以為意,「不過話又說回來,皇後娘娘若是---難道后位要一直懸而不決嗎?說不定有什麼仁愛寬容的好女子能撫慰皇上的心,得封為後呢?」
仁愛寬容的好女子?恐怕沒那麼容易找到,特別是現在韋天兆又極度厭惡女人,別說是納妃封后了,甚至服侍在太極殿的人都被他換成了內侍,有什麼樣的女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等一下!
淑妃和德妃同時想到了什麼,淑妃看向德妃的時候,卻發現她正在看著她:那天她們不是看到太子在跟一個女子說話嗎?而那個女子之後就進了太極殿,居然沒有被韋天兆給轟出來,莫非她的身份有什麼不一樣嗎?
「良妃妹妹,你有沒有見到皇上身邊有個女子,好像---好像得皇上另眼相看呢。」淑妃這話問得沒頭沒腦的,良妃理都不理會,她從來不會主動靠近太極殿,當然也沒機會看到新晴。
不過淑妃這一說,賢妃倒是立刻想起了新晴溫和的神情,她雖然也是第一次看到新晴,卻本能地覺得新晴必定是心地善良的人,如果她能多少勸慰一下韋天兆的話,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還真是奇怪,這個女人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是什麼時候侍侯在皇上身邊的?皇上肯讓她服侍,難道是想---」淑妃突然意識到沒有了動靜,抬頭一看,她們三個表情都很奇怪,她就訕訕然地住了口。
雖然淑妃沒有明說,但她們幾個卻都明白她的意思,難道皇上真的有心要立那個相貌一般的女人為後嗎?
這好像不太可能吧?不知道她從哪裡冒出來的,也不知道她的身份背景如何,如果皇上要立她為後,四臣肯定不會同意的吧?
賢妃卻沒有把這個放在心上,反正誰當皇后對她來說都沒有分別,到現在她已經不想、也沒可能當皇后了,她更在意、更害怕的是良妃:她到底怎麼知道了婉皇后墜塔一事的真相?
其實,如果她這會抬頭看看絲兒的臉,就會猜到一兩分了。
從顯陽宮出來,淑妃才有機會問出這個憋了很久的問題:「良妃妹妹,你是怎麼知道皇後娘娘的事的?是誰告訴你的?」
原來她也在好奇這個,也許她更惱的是為什麼不是她先知道,那樣她就有文章可以做了。
「我不知道。」良妃冷冷堵了她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之所以會這麼說,是不想連累別人。她會知道這件事,是聽自己的侍女鏡兒說的,而鏡兒則是聽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也就是賢妃的侍女絲兒說的。
那天韋天兆和賢妃的對話讓絲兒很吃驚,她才知道原來是賢妃向韋天兆揭發了婉皇后的事,而婉皇后是被韋天兆推下塔去的。
她又驚又怕,忍不住把這件事告訴了鏡兒,而鏡兒又告訴了良妃。
良妃開始瞧不起賢妃,今天她本不應該把這件事說出來,但她實在是忍不住了,說了以後又不禁有些後悔,看淑妃的樣子分明打算藉此大作文章,她實在是太莽撞了。
所以剛才在顯陽宮,絲兒一聽良妃說出那樣的話來,才想到肯定是鏡兒泄漏了這件事,怎麼能不嚇得面如土色,差點兒一頭碰死?
「姐姐,我們怎麼辦?」看著良妃遠去的背影,德妃突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麼一樣。
「沒什麼,本來她跟咱們也不是一條心。」淑妃冷笑,一直以來良妃都是這麼愛搭不理的,她也瞧不大上她,「現在還是要自己拿捏好才行---對了,皇上身邊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身份,還得弄弄清楚才行。」
到時候可別她們爭了半天,讓這個不起眼的「漁翁」得了利,那才虧呢。
「她嗎?我也不知道,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德妃也沒了主張,沒精打采地點了一下頭,剛才良妃說的事她還在吃驚,都有沒有辦法接受。
「還真是神秘呢,得找個機會問問皇上身邊的人才行,」淑妃眼裡閃著算計的光,「總要摸清楚她的底細,才好---」
她在這裡算計得好,新晴卻沒有半點閑心想什麼爭寵的事,她從來就不想爭寵,她在乎的是漣漪的安危,更放心不下雪含。
何況她已經知道漣漪被打得很重,韋天兆又不讓她去看漣漪,把她給急得團團轉,就是沒法子。
「皇上?」她才轉過一個身,韋天兆陰沉著臉回來了,看樣子心情不好。
「你一個人在嘀嘀咕咕些什麼?」韋天兆大老遠就從開著的門裡看到新晴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亂轉,近了更是聽到她咕噥個不停,不知道在說什麼。
新晴臉上一紅,「奴婢、奴婢沒有說什麼,只是---皇上剛剛是去看漣漪嗎?」
她有些尷尬,本來是想隨便說句話混過去的,沒想到一開口就說出了心裡的事,她臉色變了變,怕因為犯了韋天兆的忌諱而惹他生氣。
「朕知道你很挂念她,不過你可以放心,她不會死的。」韋天兆倒是沒怎麼生氣,就是語氣冰冷得沒有一絲情感,他對漣漪算是入心入骨地厭惡了,恐怕這輩子都化解不掉的。
新晴心裡哀嘆一聲,不敢再多說了。
東宮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也越來越怪異了。
前一陣子太子和梅溪兒總是大吵小吵不斷,婢僕們都私下裡議論紛紛,知道是因為太子太維護雪含而讓梅溪兒不高興了。
可更讓他們瞠目的是,太子居然把漣漪也給接了來,難道他不知道漣漪現在已經是---那個什麼了嗎?
他們一得了空就背地裡湊在一起說三道四的,很不幸的是,今天他們再湊在一起說閑話的時候,恰巧被剛從幽銘宮回來的漣漪和雪含聽了個分明:
「哎,畫屏,你跟著太子妃娘娘,應該見過漣漪公主吧?她有沒有怎麼樣?」
這話問的,漣漪還能怎麼樣呢,難不成還能像主人一樣頤指氣使嗎?
「瞧你這話問的,她以前是公主,現在只是個孽、只是個沒有皇族血緣的普通人罷了,還能有什麼脾氣呢?」
看來這個畫屏侍侯梅溪兒時間久了,也沾染到她的一些習氣,雖然只是一個婢女,眼睛里也早有了高下之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漣漪公主畢竟做了咱們的主子那麼多的年,這一下子變得連咱們都不如,總是替她感到難堪。」
一個嗓子粗啞的男僕邊說邊嘆息,看來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他說出來的話就很公道。
「哼,算了吧,再風光也是以前,現在她可不敢有什麼動靜了,我真不知道太子殿下中了什麼邪,非要把她給留在東宮不可,你們看著吧,為了她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還有得吵呢。」
畫屏不屑地從鼻子里噴出一口氣來,聽起來很憤憤不平。
雪含雖然聽不大懂他們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但畫屏所說的太子非要把漣漪留在東宮的話她還是明白的,她這個氣,才要衝過去,漣漪已經一把拉住了她。
「姐姐?」雪含才叫了一聲,一抬頭卻發現漣漪臉色煞白,她嚇了一跳,後面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誰在那邊?」
漣漪還沒說什麼,畫屏大概聽到了什麼動靜,高聲叫了起來,聲音有些發抖,她雖然敢在這裡口沒遮攔,但這些話要是被太子知道了,她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漣漪身子震了震,她本來想在這人面前現身,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你們幾個這麼閑嗎?」
漣漪才要現身,梅溪兒卻從另一邊走了過來,神情平靜,眼神卻銳利。
「參見太子妃娘娘!」
幾個人都拜了下去,心通通直跳,完了,被太子妃聽到他們的議論,要被責罰了。
「行了,沒事別湊在一處亂說話,如果被別人聽了去,又要解釋不清,做事去吧。」意外的是,梅溪兒竟然沒有生氣,也沒有責罵他們,就叫他們這樣散去了。
她是沒有聽到這些人在說什麼嗎,還是她根本就默許這些人的說三道四,更或者說,她心裡其實就是這樣想的?
「太子妃娘娘,奴婢---」
一會兒之後,畫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唯唯喏喏的,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沒什麼,不過以後不要亂嚼舌頭,尤其不能當著漣漪的面胡說,更不能讓太子聽到,不然我也保不住你,知道嗎?」
「是,太子妃娘娘,奴婢知道了。可是娘娘,難道漣漪--公主真的要留在東宮嗎?娘娘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覺得、覺得這樣很不妥。」
「這個嗎,我自有主張,你別多事就行了。」
「是,娘娘。」
畫屏果然不再多問,跟著腳步聲由近及遠,終於聽不到了,看來已經走遠了。
漣漪慢慢從假山後面走出來,看著梅溪兒的背影,無聲冷笑:太子妃分明是因為有了跟自己的約定,所以才沒有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人哪,真的要這麼現實嗎?
回到房間,漣漪累得渾身無力,傷口已經疼得麻木,躺到床上之後,就再也不想起來了。
她好累,真的好累啊!無論是身,還是心,她都承受了太多太多,快要承受不住了。
「姐姐,你要睡了嗎?」雪含雖然也覺得累,身上的傷也還在疼,但她已經知道漣漪不久就會離開,哪裡還捨得把跟姐姐在一起的時間都浪費在睡覺上?
「雪含,我很累,想休息一下,你也去睡吧,好不好?」漣漪已經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不困,姐姐你要累了,就睡吧,我在這裡看著姐姐。」她坐在床邊看著漣漪,目光水汪汪的,好清澈。
「好---」漣漪微動了動嘴唇,聲音還沒有落下去,已經昏昏睡去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很沉,她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百年那麼漫長,不然為什麼從她有記憶以來的所有的事都一一在夢裡浮現?
她彷彿又看到了父皇母后恩愛時的樣子,看到自己偎在娘親身邊吃著桂花糕時甜蜜幸福的樣子,看到了太子像個孩子似的跟她追逐嬉戲的樣子,看到了她跟雪含在一起時無憂無慮的樣子。
這是曾經多麼溫馨的畫面,是她一直以來深藏在記憶深處的、只會與最親最愛的分享的最美好的記憶。
可是,就在那一天,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她的生命里不再有笑,不再有愛,有的只是無盡的恥辱、痛苦與折磨,她看到了一個最最真實的、殘酷的人間地獄!
「啊---」睡夢中的漣漪突然看到自己掉進了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之中,大叫一聲,猛一下坐了起來,原來只是南柯一夢,而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和從傷口中滲出的血濕透。
漣漪急促地喘息幾下,這才恢復了些心神,才一動身子要下床,卻覺得手被別人握住,她回頭一看,原來是雪含緊緊抓著她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睡著了。
看著雪含純凈無瑕的小臉,漣漪不禁疼惜地笑了笑,輕輕抽出手來,把雪含抱到床上去,蓋好被子。
「母后---」雪含小嘴輕輕一動,含糊不清地叫了一聲。
「睡吧,雪含,你會好好長大,別再想我,知道嗎?」漣漪看著看著,眼淚突然涌了上來,她快速低下頭在雪含眉心親了一下,轉身踉蹌出門。
這一別,只怕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了吧?
漣漪沒想到自己居然可以睡了這麼久,外面的天已經有些黑了,她正站在門口想著什麼,太子迎面走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