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傻瓜、女人和狐狸（三）

「出來吧，你！」路西法縱馬來到一處灌木叢，長槍遙指。

琳達從灌木叢里快步走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她懷裡用棉布牢牢地系著一個嬰兒，一隻手拿著弓箭，另一隻手不停地拍打著小寶寶，輕聲哄著，身畔還跟著兩隻雪白的小狐狸。

愛爾麥蒂立刻喊叫了起來：「哎呀，小狐狸！好可愛啊！」

琳達小跑到牛車前，問道：「姬瑪，瓶子里還有羊奶嗎？」

「還有點。」

「快給我！」

少女們無視兩名強大的騎士，在他們的長槍威脅之下公然開始哺乳。

加百列和路西法感覺很無趣，他們訕訕地收回了槍。

愛爾麥蒂掙扎著爬下馬來，跑到少女們的身邊道：「大姐姐，你們……要羊就是為了喂這個小寶寶嗎？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我一定會同意的！」

姬瑪的臉微紅。做這樣的事，再怎麼著說也是不光彩的事情。

「她好小哦……」愛爾麥蒂心疼地撫摸著嬰兒的小手。

「她才出生……而且還沒等她睜開眼，她的母親便已死去！」

這明顯是個早產兒，小得幾乎只有巴掌那麼大。

善良的愛爾麥蒂眼角紅了。她低聲道：「大姐姐，你們還要羊嗎？」

「謝謝你，不過我想已經夠了！」

拉斐爾也早已跳下馬來，只剩下加百列和路西法帶著馬無聊地在牛車旁轉悠。路西法偷偷轉到少女們的背後，用長槍挑起了牛車上覆蓋的篷布。

「住手！你這個無恥的小偷！」姬瑪憤怒地叫喊起來。

「真好笑！要說誰是小偷，那也應該是你們！」加百列立刻開始回擊。

但路西法卻沒有回嘴。他的嘴張得大大的，幾乎能塞進幾個雞蛋，而且全身哆嗦不停。

「是穀子哥！」加百列也看見了篷布下躺著的人。他立刻跳下馬來，蹦上了牛車。

隨同他蹦上馬車的還有拉斐爾和愛爾麥蒂。愛爾麥蒂撲在天選者的胸前，緊緊抱著他的脖子，說什麼也不肯鬆開。

覆蓋著牛車的篷布被加百列完全揭開了。他興奮得眼淚鼻涕直流，不停地叫喊著：「穀子哥……穀子哥！您還記得我嗎，我是加百列！」

望著加百列的真情流露，姬瑪放下了正指向他後背的弓箭。

「快說，你們把他怎麼樣了！」加百列突然暴跳起來。

「哼哼！」姬瑪和琳達白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

「天啦，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加百列嚎啕大哭。

「要哭去那邊哭去，別嚇著了孩子！」

「求求你們，告訴我都發生了些什麼？」加百列拉著姬瑪的衣角哀求道。

「發生了什麼？難道你沒親眼看見么，還要我說！」姬瑪沒好氣地道。

鐵拳城堡下，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至今讓人膽戰心驚！

在那強大的衝擊波里，所有的一切都被拋起，都被撕裂！就連強大的天選者，也象一片樹葉般飄飄蕩蕩，然後消失不見！

「我們也去戰場上找過他！」加百列抹著眼淚道：「但我們只發現了很多四處拋散的燒焦的聖甲蟲！」

「你們那也能說是找他嗎？」琳達輕蔑地道：「我看你們就跟戰場上的拾荒者一樣，到處隨便翻翻，看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你侮辱了我們對天選者的忠誠！我要求跟你決鬥！」路西法的臉漲得通紅，開始惱羞成怒。

「看來你對天選者的確很忠誠！」琳達毫不示弱地道：「不過我不明白，既然你們對他如此忠誠的話，為什麼就沒能找到他！」

這句話正戳中少年們的要害，他們立刻泄氣下來。

「好吧，就憑著你們對天選者的如此忠誠，我們承認你們是天選者的貼身侍衛！」加百列道：「但請你們也別懷疑我們對他的忠誠！」

「謝謝你們！」冷冰冰的路西法忽然冒出了一句。

少女們的眼眶紅了。為了天選者，她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啊！她們拚命地咬著嘴唇，絕不讓眼淚落下來。

吃著羊奶的小寶寶慢慢吮吸著，開始進入夢鄉。

「我記得你們一路跟著麥林德女王走在大軍的最後，怎麼就突然離開了呢？」加百列忍不住問道。

「你們還記得那個月圓之夜嗎？凱瑟琳公主和艾德里德司令官前來女巫族的營地，商量進軍事宜……」

「是的！但那天晚上發生了很可怕的事情，天上的雷聲和閃電響了大半夜！」

「那是海倫娜老奶奶正試圖藉助月神的力量治療天選者！不過那肯定會觸及死神貝勒里恩的惡毒詛咒，於是他們又暗中較量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他們倆曾在雪原長城邊上較量過一次，當時大家都認為世界末日快到了！」

「他們兩個人是我所見過的最厲害的人！不過……」琳達的眼睛黯淡下來：「不過以海倫娜老奶奶那般的強大，她還是無法拯救天選者！」

「她受了很嚴重的傷！不過她說死神貝勒里恩也同樣如此！」姬瑪補充道：「當時天選者體內還有淤血，禁不起車馬勞頓。所以，我們就和海倫娜老奶奶一起找了片山林躲了起來，開始療傷。」

「你們知道嗎？在那片山林里，我們還碰到了宙斯，強大的宇宙之神！」

「天啦，是真的嗎？」少年們驚叫起來：「他是不是左手拿著雷霆之錘，右手拿著宙斯之盾，身畔還環繞著無數雷霆？」

「那是他生氣時候的樣子！沒生氣的時候他就是一個糟老頭！」

「他跟海倫娜老奶奶花了很長時間敘舊。可能是海倫娜老奶奶沒答應他什麼，於是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了！」

「你們真傻！」加百列叫了起來：「你們怎麼就不求求他呢？我相信他一定能拯救天選者！」

「你才傻呢！」琳達瞪眼道：「可是他說他並沒有給穀子哥天選者的榮譽，不知道是哪個多事的人弄的！」

「是啊，他說什麼也不肯救！但他又說，如果我們同意為他而戰，他答應給我們指出一個拯救天選者的辦法……」

「什麼辦法？」少年們立刻興奮起來。

「他要我們去北方找普羅米修斯，說他是天上天下最喜歡管閑事的人！」

「普羅米修斯？我們聽說過他！他是世界上最仁慈的天神，可不象他所說的是亂管閑事！」加百列和路西法搖了搖頭。

「於是我們開始準備出發。海倫娜老奶奶說她身體不適，於是便留了下來。」

「她現在在哪啊？我很想她呢！」愛爾麥蒂忽然插了句嘴。

「當我們走出很遠的時候，忽然記起，我們竟然忘拿天選者的乾坤袋了！」

真是丟三落四的傻丫頭！路西法嘟囔著。

「你在說什麼？」琳達立刻開始瞪眼。

「我說了什麼嗎？」路西法也瞪眼道。

「我看見你的嘴皮子動了幾下！」

路西法沒有表示抗議。因為他知道，一旦他表達抗議，又會引發一場口角上的戰爭！現在他只想把整個故事完整地聽下去。

見路西法沒有回嘴，琳達方才繼續道：「誰知我們還沒走到宿營地，海倫娜老奶奶就跟人打起來了！」

「啊？你不是說海倫納老奶奶身上有傷嗎？」

「是的！不過那個人身上也有傷！你們能猜到跟她動手的那個人是誰嗎？」琳達聽了下來，靜靜地等著少年們猜。

「我們猜不到！」加百列和路西法異口同聲地道。

「你們根本就沒猜呢！唉，不過你們猜也是白猜，料你們也猜不到！我告訴你們吧，是死神貝勒里恩！」

「啊！！！」少年們立刻緊張起來。

「死神貝勒里恩怪海倫娜老奶奶老是壞他的事，於是兩人就打了起來！不過他們兩個人的法力都已經大打折扣，我們好不容易才走進了戰場邊上，幾乎站立不穩！我們用弓箭不停地射著，可連他的衣角都無法挨上！」

「你們真沒用！」路西法鄙夷地道。

「你在說什麼？」少女們大聲嚷嚷起來：「要不我們來比比？」

「路西法，你能不發表評論么？」加百列不滿地望著他道。

路西法吐了吐舌頭，沒有接受少女們的挑戰。

見路西法開始認慫，少女們方才繼續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下去。

「但海倫娜老奶奶顯然打不過貝勒里恩，被他的死亡之鐮重重地橫掃出去，砸斷了幾顆大樹！」

「她就象樹葉一般飄落下來，而死神一步步地走在了她的面前，高昂著死亡之鐮，正對她進行死亡宣判！」

「我們嚇得連眼都閉上了！根本不敢再看！」

誰都沒有說話，只有愛爾麥蒂低聲哭泣著喊道：「海倫娜老奶奶……海倫娜老奶奶……」

沉默了許久，琳達方才開始說話：「當我們偷偷睜開眼時，卻發現了驚人的一幕：死神貝勒里恩被一把黑色的劍從後背貫穿，正慢慢地倒地！」

「哎呀，太好了！」面對這意想不到的峰迴路轉，少年們開始拍手。

「你們猜猜，這個殺死死神的人是誰？」

「哎呀，我說你們就不能別賣關子了嗎？」路西法雙手捧頭，呻吟道。

「是山德魯！」

「啊！」少年們驚呆了：「山德魯不是死神貝勒里恩東路大軍的指揮官嗎？他怎麼會殺死死神？」

「你問我，我去問誰？」琳達白了他們一眼。

「好像是貝勒里恩想要殺了山德魯吧，山德魯才會去想辦法殺他！」姬瑪補充道。

少年們開始撓頭。他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貝勒里恩死後，地面上出現一個黑色的漩渦。海倫娜老奶奶要求山德魯把死神之鐮扔進去銷毀，但山德魯沒有這樣做，而是選擇拿著死神之鐮離開！」

「那就是說，現在的死神不是貝勒里恩了，而是山德魯？」

「應該是吧！海倫娜老奶奶用盡最後的力量，方才把這個寶寶生下來……」

少女們開始啜息。愛爾麥蒂在大哭，少年們蹉訝不已，而小拉菲爾則握緊了拳頭：「海倫娜老奶奶救過我們一家人！我一定要親手殺了該死的山德魯，為老奶奶報仇！」

「山德魯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物！」加百列點頭道：「我必須把這件事情告訴凱瑟琳公主殿下！」

「你別犯傻！」琳達叫喊起來：「你這樣做會泄露天選者的消息的！」

「你才犯傻呢！」加百列反駁道：「你應該相信我們，相信凱瑟琳公主殿下，相信任何一個從失落之地回來的英雄！沒有人想去害他，大家都想幫他，就跟麥林德女王一樣！」

「但還是有很多人想要他死！你們從失落之地回來的人並不是很多！」

「也許吧！」加百列嘆氣道：「但這個情報非常重要，我必須告訴凱瑟琳公主殿下，這能幫助她徹底打敗亡靈大軍！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把天選者的消息泄露出去的，因為我也是他的侍衛！從今以後，我會寸步不離地跟著他，用鮮血和生命保衛他！」

「還有我！」路西法將右手放在胸前：「我以英雄之名發誓！」

「你是說，你們也會跟著我們前往北方尋找普羅米修斯？」

「是的！我知道你們對我們有意見，但請帶上我們吧，我們倆保證以後不再跟你們頂嘴！」

「這可是你親口說的！」少女們開始掩嘴而笑。為什麼要拒絕呢，多一個人總是好的，北方可並不太平，說不定還有殘留的亡靈大軍。

「還有我！」拉斐爾也舉起了手。

「還有我！」愛爾麥蒂也舉起了手：「你們知道嗎，穀子哥哥曾要求我當他的女兒呢！我要讓他清醒的時候第一個看見我愛爾麥蒂！」

「還有我！」背後突然傳出一個渾厚的聲音。

「是誰？」少女們大吃一驚！這樣的事情怎麼能讓其他人聽見呢？

「是我爸爸！」拉菲爾跳了起來，朝艾比蓋爾奔去。而小愛爾麥蒂總是慢了一步。

「你值得我們信任嗎？」少女們警惕地道。

「當然！天選者救過我們一家人的性命，你認為我會背叛他嗎？」

「如果您是一個有榮譽的人，那就應該不會！」

「我當然有榮譽！我甚至把榮譽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

「那就加入我們吧！現在我們已經有一個小隊了！」

艾比蓋爾點了點頭。他轉頭對加百列和路西法道：「你們趕快回去吧，否則騎兵隊會踏遍整個山林來尋找你們的！」

「我們以後怎麼匯合？」加百列和路西法跨上了馬背。

「就在這片山林里吧！」艾比蓋爾道：「我也得回去去準備準備，看來我們就要舉家北遷，重回故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