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番外一
番外(一)
A大剛開學一個星期,幾乎上到大四學姐,下到大一學妹都在討論一個人的名字。
容嗣。
大概有些人天生就比較忙?
李二勤無聊地靠在寢室床架下的書桌邊,左手捧著新接的本子。
在想念一開學就忙得不見人影的容嗣同學的同時,心裡不滿著——
怎麼?上大學了就讓人配音□□?明明半個月前還讓人配少女來著。
寢室門被打開,新的室友拿著從小吃街買的奶茶呲溜著進來,一進門就樂顛顛地得瑟:「你們猜我剛剛在主幹道看到了誰!」
「誰啊?」
「容嗣啊!」
李二勤反射性回頭。
薛爾沖李二勤做了個乾杯的動作:「你看一提到容嗣,連我們大仙李二勤都忍不住動凡心啊。」
李二勤毫不隱瞞自己的喜好:「我喜歡他很久了。」
薛爾瞭然地拍拍她的肩,在她身邊坐下:「聽說你們是高中同學?」
李二勤點頭。
「之前認識么?」
「認識啊。」
薛爾來了興緻:「那你有沒有什麼八卦?比如他有沒有女朋友什麼的?」
「有的。」
寢室的其他人立刻加入話題:「有女朋友?誰啊?」
李二勤一臉坦然:「我啊。」
於此同時,男生宿舍內。
忙了大半天的容嗣剛回到寢室坐下,拿出手機準備給李二勤發簡訊。
有男生沖了進來:「喂喂喂!容嗣!」
容嗣回頭。
「我兄弟托我問你,你是不是跟我們班李二勤的老鄉?」
容嗣點頭。
「我跟你說……」
「她是我女朋友。」
男生頓住:「啊?」
「李二勤是我女朋友。」容嗣臉上沒什麼表情:「還有別的事嗎?」
男生:「沒……沒有了。」
容嗣低頭繼續編輯信息,編輯了會兒把打好的字統統刪掉,直接撥通了她的電話。
李二勤這邊正在一片寂靜之中,一寢室的室友都目瞪口呆看著她。
手機響起的時候,她看了眼來電,接起:「忙完了?」
容嗣:「嗯。」
「累么?」
「累。」
「餓么?」
「餓。」
「吃?」
「我去接你。」
「好。」
老夫老妻一般的對話結束。
「容嗣的電話?」
終於有人問。
「嗯。」
「真的?」
李二勤笑了。
這是李二勤和容嗣的關係第一次在大學被同學知道,然後他們漸漸再次成為了同學們口中那個「天生一對」的模範情侶。
只是感情再好也會有人想撬牆角的時候,畢竟隔壁藝術學院那麼多好單純好不做作和好不單純好做作的女生。
然而萬萬沒想到。
被撬牆角的是李二勤同學。
大半個學期過去,容嗣還是那麼忙。學生會的事,學院的事,還有班級的事,他就像是有三頭六臂似的,只要別人有要求,他就答應。
所以閑人李二勤多出很多獨處的時間也是很自然的事了。
容嗣知道這個消息是在大半個學院的人都知道之後。這天下午他忙完,等不及休息就先撥了電話給李二勤。
沒人接。
容嗣手肘撐在膝蓋上,拿起桌上的純凈水喝了一口。他發現最近李二勤的電話經常打不通。對著空空的天花板放空了一會兒,他放下水瓶打算髮信息給她。
室友突然開口:「你找李二勤?」
容嗣抬頭,過度疲勞之後的眼睛沒什麼精神,看起來霧蒙蒙地:「嗯。」
「那個……」室友猶豫:「有件事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
「什麼?」
「學院都傳你跟李二勤分手了。」室友道:「所以這幾天你都拚命忙事情。」
容嗣做了個意外的表情。
「你們……真的分手了?」室友試探著問。
容嗣想了想,答:「沒有。」
室友本來躺在床上,聞言立刻爬起來:「那你最近有沒有覺得,世界總是綠綠的?」
容嗣的眉頭皺了起來。
容嗣在眾多「好心人」的幫助下找到李二勤時,她正在設計學院的美術教室裡面小憩。朝陽處坐了一個長相干凈的男生,靠在牆邊替她擋去了大部分直射進來的陽光,也在睡覺。
兩人不遠處是一個支起來的畫架,細碎的陽光從遮光窗帘縫中刺進來,一縷一縷掛在塗了一半的畫布前。
淺墨的天空深灰的遠山,亮白色的光。
畫面其實有點美。
容嗣咳嗽了一聲。
靠在窗邊的男生先醒了過來,眯著眼看到容嗣,笑了下。
容嗣沒看男生,勁直走到李二勤面前,拍李二勤的肩膀。
李二勤動了動,醒過來,看到容嗣第一時間笑起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容嗣沒回答,指指她放在桌上的手機:「打你電話沒人接。」
李二勤一臉抱歉:「沒看到。」
容嗣勾了勾嘴角沒說話。
容嗣不高興。
這是她從容嗣的表情里讀出來的第一個信息,機智如她立刻介紹身邊的人給容嗣認識:「他是……」
「我餓了。」容嗣打斷她。
李二勤迷茫地眨眼,還不讓解釋了?
「想吃什麼?」容嗣又問。
「他……」
容嗣靜靜看著她。
李二勤乖乖閉嘴了,然後乖乖跟在容嗣身後往外走,偷偷回頭跟男生揮手說再見時,被容嗣突然的一句「跟上」給嚇得縮回了手。
她跟著容嗣走向超市的路上,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難道容嗣吃醋了?
容嗣也會吃醋?
安靜的體育場。
容嗣靠在欄杆上休息,手邊一瓶冒著冷氣的水。
一邊的李二勤捧著杯關東煮。
誰都沒有說話。
「李二勤。」好久之後,容嗣突然開口。
李二勤嘴裡包著大丸子回頭,半邊臉被丸子撐得很鼓,表情怪搞笑的:「嗯?」
「那個男生是誰?」
李二勤笑,還不是憋不住要問。
「我弟。」
「你弟?」
「叔叔的兒子,就跟我差了幾個月。前陣子剛知道他也在這個學校上課。」
容嗣摸摸鼻子。
李二勤咽下丸子,故意從下往上看容嗣,眼神里的光賊賊地:「你吃醋啦?」
「嗯。」
回答得太直接太快,反而是李二勤愣了愣:「你還會吃醋吶?」
容嗣反問:「為什麼不會?」
李二勤嘟噥:「我還沒吃醋呢。」
容嗣笑,學她的語氣說話:「你還會吃醋?」
「為什麼不會?」她放下裝著關東煮的杯子,戳了下容嗣的手臂:「那個我們學院的副主席,什麼思的。」
「楊枕思。」
李二勤怒:「不準這麼溫柔地說她的名字。」說到名字又有些悲從中來:「你是不是覺得李二勤太難聽?」
容嗣搖頭。
「我也覺得還好吶,為什麼大家都要吐槽。」
容嗣摸摸她的頭,看她拿起關東煮繼續吃,忍不住失笑。
有些人又忘記了自己本來打算說什麼,還以為她是真的吃醋,原來也不過是一時興起。不過就算她沒心沒肺也沒關係,只要他夠用心,也可以彌補的。
***
在很多人眼中,有些人因為合適在一起,比如容嗣和李二勤。也有些人是因為習慣在一起,比如容嗣和李二勤。
很少有人認為容嗣和李二勤的戀愛關係中存留了多少真正的愛。也可能是他們兩個看起來都是理智佔據百分之九十大腦的人,感情對於他們來說似乎只是點綴品。畢竟兩個人在感情里顯得太過理智,總會讓人產生沒有感情的錯覺。他們的感情甚至沒有一點波瀾,平靜到不如任何一對普通男女的戀愛。不知道是兩個人都太相信對方,還是不在乎,所以連一次爭執也沒有。
這樣的感情,也算是感情嗎?
有人在私下這樣問過。
大學四年在按部就班中過去。
畢業前那個晚上全班同學聚餐,氣氛鬧鬧騰騰地好不熱鬧。
容嗣被人拉走聊些事情,只是幾分鐘的時間沒有把視線放在李二勤身上,他回身時發現李二勤坐在位置子上摸眼淚。
全班同學包括和容嗣朝夕相處的幾個室友,在這之前從沒有見過容嗣有過一點情緒。然而就在這瞬間,他們都看到前一秒還淡笑著的容嗣忽然變了臉色,然後撇下正在交談的人回到李二勤身邊,用自己的身體隔絕了所有人的視線,將李二勤保護在一個極小的空間里。
沒有人敢靠近。
因為容嗣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
自然也沒有人聽到容嗣在和李二勤說些什麼,更看不到兩人的表情。
而容嗣擔心地替李二勤擦掉眼淚,輕聲問:「怎麼了?」
李二勤抽抽噎噎:「沒……」
容嗣更加擔心:「發生了什麼事?」
李二勤:「什麼也沒發生。」
容嗣皺眉,沉默盯著李二勤看。
身後一整個班級的人茫然盯著他們看,而容嗣置若罔聞。
幸好容嗣很快找到了根源。
不會喝酒的人,喝一點酒就免不了渾身酒氣。
容嗣自然也聞到了,皺眉:「你喝了多少?」
李二勤伸手一指。
容嗣跟著回頭,看到本來用來裝飲料的布根地酒杯。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白的紅的?」
「白的。」老實交代了。
容嗣站起來,轉身。
身後的同學都愣愣看著他,有人出來解釋:「就一杯,我也不知道她這麼豪爽……」
容嗣扯了個笑,可不怎麼自然:「二懶不怎麼會喝酒。」
「對不……」
容嗣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恢復到那個脾氣好好先生:「沒關係,不是你的錯。」他對他笑了笑,又對其他人說:「我先送二懶回去了,你們繼續玩。」
「你們走了多沒勁啊!」
容嗣回手指了下還在哭的李二勤:「她一直這樣哭才比較沒勁吧?」
「送她回去,你再回來?」
容嗣笑而不語看著他。
白酒這種東西,上頭快,後勁也大。容嗣背著李二勤出酒店大門的時候,李二勤已經由啜泣變成了大哭。
本來因為好玩灌了李二勤的男生壓根沒想過,平時看起來冷得要結霜的李二勤喝醉之後,竟然有著這麼天壤之別的一面。
他們站在路邊等車。
容嗣的額頭很快冒出淺淺一層細汗。
跟在容嗣身邊的男生看了一眼,燦燦安慰:「其實就是喝醉了,有些人喝醉了就是大哭的。」
容嗣面無表情。
男生閉嘴了。
好不容易等來車子,容嗣抱著李二勤坐進車內。男生本想扶一把李二勤,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故意的,李二勤被容嗣的手勁輕輕一帶,男生連她的衣角都沒摸到。
男生哭笑不得,拍容嗣的肩膀:「你這已經屬於過度保護了啊!小心李二勤受不了你。」
容嗣淡淡笑著沒說話。
同行的女生嘲笑男生:「你知道自己為什麼還在吃狗糧了么?」
男生:「什麼?」
女生攤手:「因為你蠢。」
兩個人在打打鬧鬧中,目送了載著容嗣他們的車子遠去。
女生怔怔看了會兒車子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容嗣也太過緊張了吧。」
男生不解:「什麼?」
「以前總覺得容嗣這人大概對什麼都不會在意。」
「難道不是么?」
「不是。」女生深呼吸,夏日夜晚的空氣涼涼地:「我們都問過李二勤,和這麼優秀的容嗣在一起,難道真的不會害怕他被人搶走么?」
「然後呢?」
女生聳肩:「被李二勤反問了。」
「問什麼?」
「為什麼?」
「啊?」
「李二勤反問,為什麼?」
男生失笑。
女生跟著笑:「現在我大概明白了。」
李二勤跟容嗣在計程車里。
李二勤哭不動了,改成死死抱著容嗣的脖子,把眼皮貼在耳根邊的皮膚上。
哭得容嗣整顆心都痒痒酸酸的。
他知道這是酒精的作用,然而還是忍不住擔心,輕聲問:「怎麼了?」
李二勤哭得嗓子都啞了,軟軟地叫他的名字:「容嗣……」
「我在。」
「胃不舒服……」
容嗣嘆一口氣:「誰讓你喝那麼快。」
李二勤沒有意義地哼哼。
容嗣忍不住笑。
又聽她說:「嗓子也不舒服。」
「忍一忍,一會兒下車買水。」
「忍不了……」
李二勤的聲音帶了似是帶了酒里的甜味。容嗣被這聲音撓得嗓子發癢,然而駕駛室的司機「好奇」的視線頻頻從後視鏡傳遞過來。
他無奈地苦笑,低語:「也不是你一個人在忍啊……」
李二勤嘟嘟嘴,又開始嗚嗚:「腦袋也疼。」
容嗣伸手輕輕揉壓她的太陽穴:「有沒有好一點?」
李二勤又往他脖子里鑽。
容嗣好笑地拍她的背,索性由著她掛在自己脖子上。
安靜了會兒。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脖子上濕了一片。
「怎麼了?」
李二勤無聲地流淚,好久才開口,聲音嗡嗡地:「我害怕。」
「怕什麼?」
「怕你離開。」
容嗣無聲地笑,喝醉的人啊。
忍不住還是偷偷親了她一下,同時在她耳邊說:「我不會。」
李二勤從他懷裡爬出來,瞪著雙迷濛的眼睛看著他:「真的?」
「真的。」
「一輩子?」
「如果你要預約下輩子也可以。」
「那我約好了啊?」
容嗣笑。
李二勤晃動了下因為醉酒而昏昏沉沉的腦袋,總覺得還是哪裡不太對。
容嗣莫名看著她。
李二勤終於想起來,眼淚再次噴薄而出:「他們都說,這輩子的夫妻下輩子的兄妹!」
容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