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2章 上蒼有好生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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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仿似是個羞澀的小女孩,正藏在雲層里躲貓貓,直到申時中刻,這才羞羞答答的從雲層里露出了頭,但轉瞬,卻又藏入了雲層深處,仿似不敢看底下正在發生的一幕幕。
此時,兩翼戰場的戰鬥基本都已經結束,正面戰場,基本也已經收拾完畢,雖還有些不知死活的反抗者,卻是零星寥落。
陳忠哈哈大笑著直奔李元慶的主觀戰台而來,他的身後,還有百多名將士,抬著十幾具屍體。
為首一具,一身明黃色、卻已經髒兮兮、滿是污穢污血的王袍的肥胖男屍,正是大金之主、天命汗老奴的嫡八子皇太極。
「元慶,本來能抓活的來著。可皇太極這廝....這廝就是不知好歹……」
陳忠還要說些什麼,李元慶卻笑著擺了擺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辛苦了。」
陳忠又怎能不明白李元慶的意思?一時間,熱淚都要湧出來。
片刻,忙重重點了點頭,極力壓抑著心中興奮道:「元慶,咱們終於將皇太極這驢球子的滅了!只可惜,多爾袞、多鐸兄弟,還有岳托、碩托兄弟,簡直比泥鰍還滑溜,竟然讓他們跑了。」
李元慶一笑,他早在半小時之前,便已經收到了皇太極身死的消息,此時,心情早已經從激動中恢復了平穩。
李元慶笑著掃了一眼腳下皇太極的屍體,「大哥,后金機動力太強,今日之成果,已經很是圓滿了。些許漏網之魚,已不足為慮!來,先來喝杯熱酒,暖和暖和身子。」
兩人一人一杯熱酒下肚,天空中竟然開始飄灑起細細碎碎的雪花來。
仿似~,連老天爺也要為在這片土地上,倒下的怕不下十幾萬生靈,默哀悼念。
陳忠哈哈大笑道:「元慶,看,連老天爺都這麼開眼那。若是這場雪下的早些,咱們的火器,怕要受到不少影響。事情還要費些周折啊。」
李元慶笑了笑,丟給陳忠一顆雪茄,自己也點燃一顆,「大哥,說實話,此時,我心中倒並不是太高興,反而……反而有些空空落落的。」
「呃....」
陳忠一愣,片刻也反應過來,有些微微苦笑道:「別說,元慶,我竟然也有這感覺。」
說著,他又倒了一杯酒,灑在了皇太極的屍體身邊,「老皇啊。你我雖是敵人,可~,這世界少了你,總感覺少了些什麼。」
李元慶哈哈大笑:「大哥,老話怎麼說的來著?只有死韃子,才是好韃子!皇太極這廝,不愧他英雄之名!我準備就在這裡,好生厚葬他!」
「元慶,那,那朝廷那邊……」
陳忠一下子忽然感覺有些脊背發寒。
李元慶笑了笑,「大哥以為呢。」
陳忠這時才反應過來,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元慶,狗日的韃子都已經被咱們滅了!朝廷那幫狗雜碎,還能翻出花來不成?」
李元慶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陳忠的肩膀,「大哥,你先休息一下,那邊好像有活口過來了。」
陳忠忙順著李元慶的看向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張攀、陳~良策、李三生、牛根升、黃國山、金士麒、姚宇等諸將,正抬著不少屍體,押著不少活人趕到這邊來。
這般時候,陳忠哪還有性子坐下來休息?
忙道:「元慶,我跟你一起去。」
李元慶哈哈大笑:「走!」
「卑職等見過大帥、陳帥!」
李元慶和陳忠剛剛走到觀戰台下,一眾將領嘩啦啦跪倒一地,便是張攀和陳~良策這種老油子,都跪倒在地上。
此時的天空中雖然下著雪,但所有人都明白,烏雲已經散去,屬於遼南、屬於他李元慶的時代,已經來臨了!
此時,莫說是跪地了,而是應該規規整整的三跪九叩啊。
而陳忠這廝,依照他與李元慶的關係,封王怕是都跑不了啊……
「自家兄弟,不必多禮。呵呵。這幾位兄弟,元慶看著可是有點面生那。」
李元慶笑著看向被俘的這十幾人。
一旁,早已經準備多時的范文程,忙屁顛屁顛,小跑著來到李元慶身前,諂媚笑著為李元慶解釋道:「伯爺,伯爺,這個年輕些的、脖子衝天的,是老奴的嫡十二子阿濟格。這個年輕、卻滿臉絡腮鬍子的,叫鰲拜。是奴酋皇太極的心腹。這個蔫兒瘦的韃子文臣叫索尼。這個胖乎乎的是杜度……」
「范文程,你這卑鄙小人!大汗真是瞎了眼,竟然待你若國士!」
還未等范文程介紹完,身邊,一個文士打扮的漢人,卻忽然對范文程厲聲怒喝。
范文程不由大怒,指著這人的鼻子怒喝道:「寧完我,你這卑賤小人。以前,在奴酋皇太極面前,老子我念在你資歷老,事事都讓你三分。此時,在伯爺面前,你竟然還敢這般無禮?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范文程說著,就像是戰鬥著的公雞一般,就要衝到寧完我身前,看模樣,是想抽寧完我的耳光。
李元慶對楊磊一個眼色。
楊磊登時上前,攔在了范文程身前,「范大人,您冷靜些。」
「呃......」
范文程也回過神來,他有些太著相了,忙對著寧完我冷哼一聲,但轉瞬,卻又諂媚的看向李元慶道:「伯爺,都怪這卑鄙小人,打斷了學生的思慮。學生馬上再為您介紹下面的。」
范文程剛要說話,李元慶卻笑著擺了擺手,「范兄,你辛苦了。暫且休息吧。」
說著,李元慶徑自看向寧完我,「寧兄,您可是遼地前輩了。當年,元慶還在瀋陽當大頭兵時,便已經久聞寧兄大名了。」
「伯爺-------!」
原本還義正言辭、剛硬著挺著脖子的寧完我,忽然『撲通』一聲,用力跪倒在地上。
哪怕此時腳下的泥地,被凍的硬邦邦的,他這一下子跪下去,膝蓋必定受傷不輕。
但寧完我卻仿似沒有任何察覺,眼淚簡直猶如湧泉,拚命對李元慶磕頭道:「伯爺!學生早在十幾年前,便已經看出來,瀋陽城有龍氣圍繞,縹緲升騰。可憐學生愚昧眼瞎,竟以為是……」
「伯爺!學生有罪,學生有罪啊!」
寧完我一邊拚命磕頭,一邊淘淘大哭道:「伯爺!幸得蒼天庇佑,祖宗開眼那!學生雖愚昧眼瞎,在此時,卻終於遇到了明主,學生心裡的激動,真是,真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啊!這真是我漢人列祖列宗庇佑,老天爺開眼,老天爺開眼那!」
「我……」
陳忠登時有些無語了。
片刻,心中不由大罵啊:「我就艹他娘的來!做人,做人竟然還可以跟寧完我這麼無恥……」
一旁,范文程一時也有些呆住了。
陳忠一時片刻,還不明白李元慶的用意,他范文程又豈能不明白李元慶的用意?
這是李元慶要分而划之,要……
范文程忙急急看向李元慶,他真希望,李元慶此時能說出一句話,直接了結了寧完我這條狗命啊。
但李元慶這邊卻不疾不徐的一笑:「寧兄。不必如此多禮,更無須這般緊張。對於寧兄你的才能,我李元慶是知曉的。別忘了,你我可是切切實實的鄉黨啊。而且,這些年,寧兄在後金的所作所為,元慶也有所耳聞。寧兄是為後金治下漢人,出過力的!」
「伯爺------------!」
寧完我簡直就像是掉進了冰窟窿,忽然,一下子又被最溫暖的溫泉包裹。
時至此時,他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臉皮啊。
李元慶如此看得起他,他又怎能不好好表現?
片刻,忙像是狗一樣,用力爬過來,用力抱著李元慶鹿皮靴拚命親吻哭泣。
一旁,阿濟格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哪怕心中再恐懼李元慶的威勢,他還是忍不住狠狠啐道:「你們這些最卑賤的漢狗!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李元慶,寧完我這狗雜碎,此時能投降與你,他日,一樣可以投降與明廷!還有范文程,你們都不得好死!」
阿濟格話音剛落,這邊,金士麒已經狠狠一腳,直踹在他的小腹上,「我艹你娘的狗韃子!竟然辱罵伯爺!老子現在就割了你的狗舌頭!」
說著,金士麒一把掏出了靴子里的匕首,擺手讓親兵按住阿濟格,就要準備動手。
李元慶笑著擺了擺手,「金士麒,阿濟格兄弟,可是我的老朋友了!不得無禮!」
「呃?是!」
金士麒沒想到馬屁竟然拍到了馬腳上,趕忙小心退卻到一旁,卻是惡狠狠的瞪了阿濟格一眼。
阿濟格也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該說話,面對李元慶饒有興趣的目光,忙緊緊閉住了嘴巴。
李元慶一笑:「阿濟格兄弟。其實,我是不想殺你的。但~~,當年,我兄趙率教的仇,我卻不能不報那。」
「伯爺!」
「伯爺……」
周圍登時有十幾名親兵,止不住的跪倒在地上,拚命磕頭。
趙率教當年在遵化兵敗身死後,李元慶曾吸收了趙率教的一部分力量,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他當年的弟兄們,尋個生計。
這些人,此時有些給李元慶當親兵,有些給陳忠當親兵,還有些,已經升格為長生營和陳忠各部的基層軍官。
此時,連他們都已經把這件事情忘下,全心沉寂在勝利和宏圖的喜悅之中,卻是想不到,李元慶竟然親口提起了這件事。
阿濟格有些吃力的咽了口唾沫。
他很想大罵李元慶一頓,然後慷慨激昂的從容赴死,但他今年還不到二十五歲啊。
他還有大把的青春年華,他還沒有享受到這個世界上很多美好的事情,他又怎敢……
看著阿濟格畏畏縮縮、就要淚如雨下的模樣,李元慶淡淡一笑:「此事,咱們稍後再算!不過,阿濟格兄弟,你的兩個小兄弟之事,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辦法。」
「呃.....」
阿濟格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多爾袞和多鐸跑了,這將直接關係到他到底能不能在李元慶手底下活命……
李元慶又怎能看不明白阿濟格的小心思,笑著一擺手道:「楊磊,把阿濟格先帶下去,嚴加看管!」
「是!」
阿濟格被帶走,李元慶又笑著掃視索尼幾人,「你們呢?有什麼想法?」
索尼強自咽了一口唾沫,恭敬拱手道:「李帥,遼南與大金之間,雖是仇敵,但不過是各為其主。此時,大金已經……已經俯首,博達爾汗已經力戰而死。還請,還請李帥好蒼生之德,能給,能給奴才們留一條生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元慶忽然哈哈大笑:「索尼啊索尼!你這小嘴皮子,的確是順溜啊!可~~,我來問你!當年,老奴屠戮漢人之時,你們瓜分漢人的財產女眷之時,可曾想過,上蒼有好生之德?」
「呃,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