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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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笙有大半個月沒見江淮易。

《COSTUME》的合約簽得很順利,房子那邊也已經交付。她帶陸雅琴去看過一次,陸雅琴看不出高興與否,只說她在朋友那裡住得很好。

明笙表現得完全不在意陸雅琴的態度,自己為這事上著心。房子還需要裝修,她最近都在為這事忙裡忙外,連在車上都不忘拿著平板電腦研究裝潢風格。

空氣里已有幾分夏天的氣味。

謝芷默對著她手上的平板一劃:「我覺得上一張好看。」

「你喜歡這個?」明笙放遠點照了照,搖頭說,「這個燈放客廳太小了。」

謝芷默哼聲:「明女神你好歹也是時尚圈的人,咱能不尊奉那種』越大越氣派』的審美觀嗎?」

明笙也笑起來,但很快又往後滑動,說:「是怕不夠亮。我姑姑她現在視力也有點受影響。」

謝芷默笑容僵住,良久沒說話。

這一趟是《COSTUME》新刊的外拍,也是明笙加盟之後第一次水下拍攝。雜誌社財大氣粗,直接租了海濱一棟別墅,拍完了在海邊休息一夜,半工作半度假性質。

明笙看了一會兒,車開上郊區柏油路,顛簸不平,她便收起平板,看一眼手機。

這邊網路信號不太好,早上的微信現在才收到——「晚上我生日聚會,賞臉來一下?」

謝芷默一眼就窺知內情,揶揄道:「那個小男生還沒放棄呢?」

持續半個月,江淮易對她的死纏爛打沒有停過,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往無前慣了,難得遇到一個對他愛答不理的,激起了小男孩的好勝欲,總之他簡訊電話發郵件,彷彿一個騷擾狂魔。

明笙佯裝嘆氣:「小金主,得供著。」

謝芷默故意神情誇張地調侃:「老總的弟弟唉,典型霸道總裁劇情哦?」

「你見過霸道總裁需要複習期末考試?」這回不屑的語氣相當真誠,引得謝芷默發笑。她手指也沒閑著,給江淮易回了一條——「今天在出差,來不了。」

江淮易很快回復:「我能讓我姐把你調回來嗎?」

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明笙懶得回復,半晌之後關心了下他的學業:「不是說在複習嗎,還有空聊天?」

沒想到江淮易回道:「我正在考實變。」

全稱實變函數與泛函分析。實變函數學十遍,說的就是江淮易這種學渣。

這是什麼樣的大學,什麼樣的監考,能容忍他在考場上大搖大擺地和她聊天?

明笙哭笑不得:「你考試還回簡訊?」

「不行?我又沒作弊。」

「……」

她跟他講話總有種甘拜下風的無力。

為了讓他安心考試,她沒再回消息。

兩小時后,江淮易的電話進來了,一出聲就破口大罵:「我姐把你搞去了什麼鬼地方,電話打十個才通一個。」

明笙下車,背對著攝影團隊,問:「你打了十個?」

「沒,也就四五個吧……」江淮易聲音低了些,又馬上高上去,「總之你那個破工作要干多久,我晚上派車來接你行不行?」

「你考試考完了?」

「少特么扯話題。」

明笙的聲音在斷續的信號和海畔的罡風下輕輕淡淡:「看情況吧。」

從這女人嘴裡就套不出一句準話。

江淮易扔了電話,寒著臉開始翻他家的柜子。

周俊忙裡忙外在布置他今晚上生日趴的食物和酒,瞥他一眼:「怎麼著,你笙還是不願意來啊?」他走進廚房,叼著一顆提子出來,「你折騰什麼呢?」

江淮易已經找到了他要的說明書,正在嘀嘀嘀地按他家門鎖,有如拆一個炸彈:「媽的這個密碼到底要怎麼改?」

周俊吞提子:「你要改成什麼?不是刷卡也能開么。」

「改成她生日啊。」江淮易頭也不回地半蹲在地上,念念有詞,「這樣她下次來的時候,就會發現我一直拿她生日當密碼,是不是一聽就很讓人感動?」

周俊:「……」

真他媽是沒見過比這人追妹子的招數更爛的。以前那些前女友不是看上他的錢就是看上了顏吧?

——難怪你笙這半個月都對你不冷不熱的。

這話到喉嚨口,他沒敢說。

那廂江淮易跟他家大門死磕了五分鐘,終於放棄了,把手上的紙一扔:「操,這什麼傻逼門鎖,這麼難搞。」

——難搞的不是門鎖,是你家阿笙吧?

周俊再次沒敢說。

他進廚房端了一盆提子出來,蹲下去問:「來,吃個提子冷靜一下。」

江淮易念著「去去去」把他擋開,往沙發上一摔,忽然來回翻滾了起來。周俊還以為他被什麼東西戳到腰了,結果他滾了一陣,精神低落地歪在一邊:「你說,她到底要怎樣才能喜歡我?」

「我特么到底有哪一點讓人不喜歡??」

周俊看得出來,他的困惑是真的。這孩子真心實意地覺得沒人應該不喜歡他。

他完全不敢反駁,捧著提子說:「也許是因為……你太完美了?」他面不改色,很快為自己不要臉的逢迎找到了解釋,「你想,你笙是一個多麼接地氣的女子啊。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大浪淘沙閱盡千帆,玩累了的女人一般都想找個老實人嫁了。」

江淮易驀然抬眼:「我不夠老實?」

「……」你丫跟老實這兩個字一個筆畫的關係都沒有,「你就說你微信好友列表這星期又加了多少個吧?」

江淮易不滿地又滾了一圈:「都是她們加的我,跟我沒關係。」

周俊忍下罵他的衝動,轉換策略,曲線救國:「所以啊,我就想採訪一下您,你都已經擁有一個森林了,還對這棵樹念念不忘。你笙到底是哪裡好?」

江淮易妖異地一笑:「姿色好。」

「……」

半顆提子涌到喉嚨眼,周俊艱難給咽了,喘口氣繼續問,「沒別的了?」

「脾氣也很好。」江淮易真心實意道,「你不覺得嗎?她朋友過世,多難過啊,我對她冷嘲熱諷的她都沒沖我發脾氣。雖然平時是不太愛理人,但是對我挺好的。」

周俊另外半顆提子也湧上來了:「你不是在逗我吧?」

「真的,你不信就算了。」

形形□□的前女友們對他也很容忍,但那種刻意的忍耐和討好,一眼就能分辨。她們並不真正原諒他,只是將忍下的一口氣等價換算成了口紅和包包。

他只是渾,又不是傻。

江淮易在沙發上滾來滾去:「我就是想等她消氣,跟她當面道個歉。」

明笙打了一下午的噴嚏。

傍晚收工,吞了粒感冒藥,在度假酒店的躺椅里坐著。

謝芷默找了一圈,最終在露台上找到了她:「怎麼臉色這麼差?」

明笙仰在藤椅里,蓋著一條薄毯子:「有點感冒。」

「那你還敢在這兒吹風。」謝芷默在她旁邊坐下,說,「你吹了一天的海風,又進出水裡好幾趟,不感冒才怪。今晚少折騰,早點休息,別熬夜。」

明笙笑了笑,閉目養神。

清風吹拂。謝芷默也愜意地躺了會兒,忽然道:「我們都好久沒這麼一起安靜地躺一會兒了。」

「還不是你見色忘義?」明笙鼻音濃濃的,嘴巴倒依然牙尖嘴利,「和你家那位濃情蜜意的時候沒想到過我吧。」

「嘁。」謝芷默嗤道,「那你也快找一個呀。」

她忽而正襟危坐,無奈地說:「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你。世界上怎麼會有人,真的不會喜歡上什麼人呢?」

明笙依舊合著眼睛,緩緩地說,「我不是沒有喜歡過人,是從來沒有喜歡到非誰不可的程度。我生活裡面瑣碎的事太多了,所以那些龐雜瑣碎的喜歡,就顯得沒那麼必要。」

說出來也許沒有人相信。人在最困頓的時候,總是期望一段感情來拯救自己。親情與愛,都是能救人於水火的東西。前者她撈不著,後者她不敢要。她怕拿到手上之後,才發現沒有想象中美好。那種失望可以摧毀一個朝聖的人。

「愛情在我眼裡,是一種粉身碎骨的慾望。」明笙突然扭頭,明艷地一笑,「就是把他的骨頭敲碎了,也想一根一根帶回家的慾望。」

明明是在聊情感話題,聊成了恐怖劇情。

謝芷默被她說得牙齒一顫:「那你還是別談戀愛了……我怕你萬一遇上個什麼渣男,咱倆就牢里見了。」

周俊的車就是在這時出現的。

酒店一層的陽台直接對著外面,周俊把車開到最近,沖她們揮手:「笙妹子!」

他怕明笙聽不清,還給她打了個電話,說:「你可一定要賞這個臉。今天畢竟是他生日對吧,大伙兒都在呢,你就露個臉,讓他高興一下,成不?」

「一定得去?」

周俊不動聲色道:「我也不是說逼你。但是這日子特殊,你也躲著他這麼多天了,是得給點表示了對吧,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

他語氣在嚴峻和調笑之間模糊地遊走,殷切懇求同時威逼利誘,似乎很自信她不敢真把關係搞僵。果然,明笙終於鬆口,說:「好,等我一會兒。」

謝芷默看著她掀開毯子往裡走,回身道:「你不會要出去吧?身體能行么。」

她聲音有些啞,說:「小事。」

五分鐘后,謝芷默看著她收拾好東西坐上周俊的車,絕塵而去。

怎麼越是山有虎,越是有那麼多人偏向虎山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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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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