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比夜還要黑

戰爭是一種手段，而不是目的，根源在於利益。

利用戰爭謀利的那一小撮人在幕後發戰爭財，或者圖謀戰後更大的利益。而更多的人卻在戰爭的第一線前仆後繼、拋頭顱灑熱血，只為爭一條活路。

黑暗！是戰爭年代的主色調。

血腥！是點綴在戰爭畫卷上最濃重的色彩。

再次面對「死神」，風宇的內心非常的壓抑，而且憂傷。不是因為自己剛剛輸過一次，而是因為這12年來的點點滴滴。

一個生活在戰爭年代的人，尤其還是一名在第一線作戰的軍人，往事多半是不堪回首的。記憶里永遠都少不了鮮血和死亡，這如何能讓一個心理正常的人類感到幸福和快樂，能夠在這種環境中堅持12年沒有足夠堅韌的神經是不行的。

一路走來，曾經並肩作戰的隊友，以及曾經擋在身前的對手，現在還活著的能有幾個？

一巴掌都能數的過來。

這兩年一直跟在身邊的哈格、留守「暴風藍」艦隊的莫蘭蒂和盧卡申科，風宇能夠叫出名字的覺醒者機師只剩下這三位。

對手方面，還能夠和他叫板的只有「星雲」和「死神」這兩位UAC超級王牌，除此之外還有一位UAC新非洲星系方面軍查爾丹頓上將旗下的「光芒」。

說到「光芒」，在UAC聯邦曾經的五大超級王牌當中算是最弱的一位。這位超級王牌長期駐守新非洲星系，與新歐盟形成戰略牽制。

因為兩國之間的戰爭在SC0102年風宇執行的「點火行動」之前一直比較克制，所以新歐盟方面的超級王牌和這位「光芒」所經歷的大戰硬戰自然會比新亞洲這邊少得多，自身實力也就不如其他幾位，能夠成為超級王牌只是硬指標達標的必然結果。

正因為如此，UAC聯邦參謀長聯席會議從來都不敢這位「光芒」去對付Awaker，哪怕明知道這個覺醒者組織的總部就在新非洲星系的隔離帶星域。就是因為害怕「光芒」敗「風暴」的手裡，白白折損一名超級王牌。

所以扣掉今天必須擊敗的「死神」不算，以及和風宇素未謀面實力且明顯偏弱的「光芒」，「星雲」基本上可以算是UAC人超級王牌的獨苗，也是唯一和風宇正式交手過後依然倖存的機師。

不過「星雲」固然要比「光芒」強，現在恐怕也不敢再次面對「風暴」。在「美洲之夢」面對獨臂的風宇，他都差點丟了性命，這種心理打擊幾乎是無法恢復的。

除非他也能像「死神」湯姆.史密斯一樣，為了身為軍人的榮耀而毅然走上GMP之父阿什利.李的手術台，把自己變成一名短命的GMP人。

不過就算「光芒」願意也沒用，阿什利.李從今天起已經成為一個歷史名人，還沒完全成熟的後期轉基因技術隨著他的死亡而徹底失傳。除非今後再出現一位像阿什利.李一樣驚才絕艷的基因學專家，且還要像他那樣突破道德底線，才能重現這項技術，遠比再現GMP項目的早期轉基因技術要難得多。

事實上早期轉基因技術並不難，難的只是如何讓轉基因幹細胞克-隆的GMP人活下去並順利長大成人，成為有用之才。而後期轉基因則是使一個已經發育健全的正常人類產生基因突變，變成一個從基因層面上來說完全不同的新生命。

還是那句話，現在再說GMP項目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從戰略層面上來看，風宇已經贏得了這場覺醒者對GMP人的戰爭。

現在他只是在為自己的生存而戰！

可是在戰場上，生存永遠是一個最高難度的課題。無數先烈用事實證明，想要一直活下去並不容易，有時候根本由不得自己，更多的是命運的安排。

這些年去世的人多到連風宇都記不住。

戰友方面，SC0097年的遠征軍鐵球1533小隊，每一戰幾乎都要少一兩張還沒來得及熟悉的面孔。風宇勉強能記住的只有隊長羅毅以及在風宇初戰DT2戰役中陣亡的邁克，其他人的面孔早就從他的記憶中模糊淡去。

在之後的MGA-01小隊，雪莉.肖是和風宇有過親密接觸的第一個女人，曾經也是他的知心姐姐。然後是曾經追求雪莉的阿卜杜勒.本.哈桑.默罕默德，這位是新亞洲太空軍第10艦隊重裝王牌「金剛」阿克巴爾的哥哥。除此之外還有小個子庫巴諾伊和大個子西門行星。

這幾位都是風宇最後的隊友，都在SC0099年的W1犧牲。從此「風暴」成為一名獨行俠，只有徒弟和追隨者，再也沒有隊友搭檔。

可就算是這樣，他為Awaker「暴風藍」艦隊組建並特訓的那支准王牌小隊，一共九名覺醒者弟子，現在也只剩下盧卡申科一人。

洪巨星、瓦爾基里、海峰、帕拉頌、阿亞拉……數來數去，去世的八人當中，風宇竟然只能記得五個名字，還有三人他完全想不起來。

這才幾年時間……

這是因為風宇絕情嗎？

不，是他太重感情，在經歷過失去之後，再也不敢揮霍自己的情感，不得不封閉內心的那片柔軟。可即便是這樣，還是有這麼多人敲開了他的心門，在他的心底留下了自己過往的痕迹。

有時候，遺忘是大腦的一種自我保護。你投入越多的感情，收回的可能是越多的傷害，只有遺忘才能治癒那些傷痕。

每一個他能記得住名字的戰友，都代表著一段被憂傷洗禮的回憶，不堪回首。

其實不止是戰友，就連大部分的對手本質上都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短暫人生。

多到風宇自己記不住，Awaker主系統算不清的擊墜數，代表著無數因他而死的年輕人。

那些無名的小機師，難道他們就不是自己生命中的主角，就活該要在別人的故事中當炮灰領便當？

就算是已經成為某一個故事裡的一號主角，像「宙斯」、「海洋」這樣的超級王牌，以及其他倒在風宇手下的超過兩位數的普通王牌機師，在戰爭中不也最終淪為他人崛起道路上的一個配角。

戰爭，從來就不是一段值得宣揚傳頌的歷史。無論後世如何歌頌烈士，已經因為戰爭失去生命的這些人都已經長眠於永恆的黑暗之中。

相比於戰爭的黑暗，夜晚的黑不足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