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選拔
清源宗,寄緣峰,一場雜役弟子的選拔即將舉行。
清源宗乃是修行界的八大宗門之一,平日里並不顯山露水,但其實力底蘊卻極為深厚,因而對弟子的選拔也十分地嚴格,素來稱作是修行界第一。
任何人,想要成為清源宗的正式弟子,首先需干滿三年的雜役,而後通過某種特別的挑選,才會被列入清源宗的門牆,據說,哪怕是清源宗掌教的親生兒子,如果不能通過選拔,也會被遣入俗世之中。
基於如此嚴格的選拔,清源宗的每一位正式門人全都是天資上佳,毅力過人之輩,千年以來,清源宗屹立於修行界中,威名遠播。
此刻還是清晨,在寄緣峰山頂的廣場上,上百名雜役弟子安靜地站在了那裡,每一張年輕的臉上,都帶著無法掩飾緊張與興奮的表情。
對於這些年輕的雜役弟子來說,今天的選拔將決定了他們的命運,由不得他們不緊張。
葉蕭站在人群中間,為了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他努力地運轉著當雜役弟子時學到的『清凈訣』,試圖讓自己的心情變得平靜,清涼的絲絲氣息回蕩在軀體中,使得他的表情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任何變化,但那不自覺輕顫的雙手,卻將他的內心全部暴露。
葉蕭是一名在俗世中乞食了十三年的乞兒,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自小就嘗盡了顛沛流離之苦,機緣巧合下成為了清源宗的雜役弟子,所以,比較起身旁的那些雜役弟子來,他對於能否成為清源宗的正式弟子更加的在意。
「噹噹當……」隨著悠揚地鐘聲自遠處響起,葉蕭心裡豁然一緊,這鐘聲,將意味著選拔的開始!
幾道絢爛的流光自遠處迤邐的群峰中破空而來,不過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就落到了人群前的不遠處,幾名年輕的修士出現在了眾多雜役弟子的視線之中。
這些年輕的修士全都長相英俊,丰神俊朗,道袍迎著晨風翻飛,宛若神仙中人。
「那個最前邊的,是清源峰宗主的親傳弟子方清元,據說是年輕一輩弟子中的第一人……」
「那個身材高大的,也是掌教弟子,名字叫作厲清河……」
雜役弟子中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葉蕭在雜役弟子中人緣不錯,但現在渾然沒有和邊上的雜役弟子去閑聊的心情,只是把眼神凝聚在這些年輕修士的身上,微微用力地咬住牙齒,拼勁全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
如果通過選拔,成為清源宗的正式弟子,那遲早有一日能夠和這些年輕修士一樣,御劍飛行,直上青冥。
但如果失敗的話,被遣返俗世,今日之前的三年生涯,不過是黃粱一夢,日後世俗中渾噩生涯中偶爾提及賣弄一番的談資!
「諸位師弟,三年雜役,朝夕辛苦,只為今日的仙緣!」走到眾多雜役弟子面前站定,丰神俊朗的方清元目光逡巡全場,上百名站定的雜役弟子立刻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所有的竊竊私語的聲音立刻就消失了個乾淨。
「三年匆匆,不過是無盡歲月中的滄海一粟,在這最後的關頭,我卻希望你們不要放棄!」言語平靜如水,但眉目中卻顧盼生威,方清元只是簡短地說了幾句,感染力卻極強,讓所有心情忐忑,患得患失的雜役弟子的心中驀然生出了一股豪情來。
而葉蕭,心中的緊張卻也少了許多。
方清元見自己不過區區數語就調動了所有人的情緒,嘴角不由揚起一絲笑來,而後從腰上的一個不起眼的口袋中拿出了幾個玉瓶來,分別遞給了身後的幾名修士。
接到玉瓶的修士走入了場中,從玉瓶中取出一種碧清色的帶著馥郁香氣的丹丸,發給了每位雜役弟子一粒,沒有落下任何一個人,卻也沒有多給任何一粒。
很多雜役弟子感到疑惑,雖然已經做了三年的雜役弟子,對於丹藥的知識也多少了解一些,但沒有人知道現在被發下來的丹藥的名字,以及被分發下來的用意。
葉蕭的表情有些凝重起來,三年雜役,對於最後的選拔總有著諸多猜測,卻無從得知真相,難道說,最後的選拔是通過這粒丹藥來實現的?那麼,這樣會否太過草率和容易?與以往所聽說的完全不相同啊!
「這是築基丹,能夠改善你們的體質,服下之後完成築基,你們就會成為我清源宗的正式弟子!」等到丹藥分發完畢,方清元再一次開口,說到這裡,卻忽然頓了一下。
聽到方清元的話,葉蕭心思電轉了起來。如果就這樣選拔的話,那麼,這粒丹藥里是否大有玄機?
「現在,你們把這粒丹藥吃下去,坐下煉化藥力吧!」方清元環顧了一下所有雜役弟子,說道。
話語平靜而溫和,但這最後一句話卻讓葉蕭覺得心悸,一股磅礴的威壓瀰漫在了整個寄緣峰頂上,無可反抗和質疑的意志縈繞於整個腦海中,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葉蕭將丹藥放入了口中。
帶著馥郁芬芳的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了一道熱流流入了腹中。
丹藥入腹,那縈繞的意志立刻散去,葉蕭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對,心中悚然了起來。
可是,卻已沒心思再多做考慮了,眼中那方清元有些可惡的面容不斷地放大,流浪行乞多年的經歷讓葉蕭知道自己的處境不容樂觀,連忙盤膝坐下,運轉當雜役弟子時學到的低級功法,開始煉化藥力。
清源宗號稱大宗門,但總人數也不過在兩千人左右,每三年一次收錄新晉弟子不過寥寥二三十人,被淘汰的也不知有多少,可想而知,這選拔到底有多麼殘酷,能夠辛苦三年雜役的人有許多,但最終錄入門牆之人何其之少?
所以,這粒丹藥中的玄機,豈會易與?
在電光火石之中,葉蕭終於想明白了關鍵一點,剛盤膝坐下,只覺腹內開始騰起一股強大的如火如荼的力量來,瞬間蔓延了開來,朝著四肢百骸竄去。
痛苦,伴之而生。
就像是有無數的釘子在身體內的每一處狠狠釘下一樣,銳利的痛苦讓額頭冷汗涔涔,葉蕭不由發出了一聲悶哼,連忙咬住牙,開始苦撐了起來。
「該死的清源宗,為何偏偏如此選拔弟子?事先知會一下我們,讓我們有所準備,對於挑選又有什麼影響?」葉蕭心裡對於清源宗的詛罵只持續了一瞬的時間,意識立刻就被無邊的劇烈痛楚攫住。
數聲慘嚎聲響起,一些心思不那麼敏銳的雜役弟子心裡準備不足,竟是第一時間承受不住,發出了凄厲的喊聲,倒在了地上胡亂地滾了起來。
凝目注視著所有雜役弟子的方清元輕輕搖頭,臉上仍是雲淡風輕的樣子,然而很快就有修士上前將倒下的雜役弟子拎起,御劍飛去。
毫無疑問,這代表著這些雜役弟子已經失去了成為清源宗正式弟子的資格。
葉蕭已經完全無法去注意身旁的雜役弟子,只是咬著牙,無奈地承受著那如同撕裂一般的痛苦。
這哪裡是什麼築基丹,分明就是穿腸毒藥。
這種痛苦太霸道了,只要意志力稍遜,立刻就承受不住,無法控制功法的運轉,霸道藥力暴走於經絡之間,立時就會被淘汰出局,失去資格。
葉蕭苦忍著痛苦,猛烈地催動著所學的低級功法,使藥力於經絡中被勉強控制,但意識不免漸漸變得迷糊起來,周圍所有的一切都似離自己遠去,只剩下無邊的痛苦。
每一刻,上百名雜役弟子中就有人倒下,無一例外的,倒下的人全部昏迷。其中不乏世俗中自小習武的雜役弟子,意志力,才成為這次選拔的關鍵所在。
不到一刻鐘,場中已經倒下了一大半的雜役弟子,山頂上的人影變得稀疏了起來。
「這一次倒是不錯,居然還有五十餘人留下了,在歷屆雜役弟子中倒是少見呢!」清朗的聲音響起,厲清河站在了方清元的身後,帶著一絲訝異說道,「只是不知道,最後能有多少人成為正式弟子?」
「按照以往的經驗,最後剩下的人數,不會超過現在這些人數的一半。」方清元笑了笑,隨即卻抬頭朝著遠處看去,又是幾道絢爛的劍光自破空而來。
「那是飄渺峰的方向,看來縹緲峰一脈已經等不及了呢!」厲清河笑道。
「我們清源宗歷來缺少弟子!」方清元說道:「不像別的門派,弟子動不動就上萬,每三年收錄門牆的弟子不過寥寥十數人,許多長老門下連一個撐門面的徒弟都沒有。所以,迫不及待也是常理之中!」
「修行機緣難得!」厲清河聞言不由想起自己當時入門時的情形,看著又一名雜役弟子倒下,嘆息了一聲,「這些被遣返的弟子,他們不會知道他們到底錯過了什麼!」
方清元點點頭,「法財侶地,修行人所講究的緣法之中,這傳授修行法門的師門宗派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能入我清源宗,資質必是千中選一,否則便是埋沒我清源宗的聲名!」
話還未完,數道劍光落在前方不遠處,幾名修士邁步走了過來,方清元二人連忙邁步迎了過去。
「雲師兄,來的可真早啊!」方清元朝著一名半百的長髯老者拱手一禮,淡淡說道。
「家師有令,怎敢不早來!」長髯老者名叫雲清中,乃是清源宗縹緲峰峰主魏景空長老門下首徒,看起來年紀在半百的樣子,實際上年紀早已超過兩百歲,在清源宗呆的時間遠比方清元來得長,不過卻也沒有像方清元一樣刻意保持在三十歲的模樣。
「怎麼樣?方師弟,這一次屆的新弟子資質如何?」雲清中目光逡巡於場中的所有雜役弟子身上,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方清元微微一笑:「機緣獨得,這一屆的弟子資質卻比上一屆還要好上一些,師兄既然來得如此之早,不妨等上一等,自可看出誰是資質第一!」
雲清中點點頭,「如此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