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零章 取而代之（一）
似乎是在思索天樞大長老的辯解是否真實可靠，那位仙人一陣沉吟。隨後就看到天樞大長老的腦袋噗的一聲炸開，血肉腦漿爆飛，他的神魂也隨之熄滅，化作了天地間的微塵粒子。
即便是資深天境，仙人也一念殺之！
「一群無用之物。」他淡淡的一句評價，將凡間界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聖者堂，就此輕輕抹去，做了一個平淡酷然的終結。
陳志寧隱身在反間之中，卻越發感覺到不妙！果然，那仙人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兩道目光穿透了兩間的阻隔，陳志寧分明感覺到，他在和自己對視。
「出來。」語氣談不上客氣，也談不上不客氣。在這一瞬間，陳志寧心中升起一個念頭：這位仙人異常冷靜，不論是一念滅殺天樞大長老，還是讓自己出去，都只是通過了思考判斷之後的結果，他殺天樞大長老沒有動怒，讓自己出去也沒有什麼情緒。
陳志寧身形一晃，從反間之中析出，而後保持著對仙人的尊敬，抱拳一拜：「小子陳志寧，見過上仙。」
仙人點了一下頭，言說道：「你就是天樞口中的陳家人？」
「正是。」
仙人便道：「本仙欲用你陳家取代聖者堂，成為上界在凡間界的行走監察，如何？」
他的聲音仍舊一如既往地平靜，不見多少情緒波動，陳志寧心卻去咯噔一下：似乎能夠預見到，如果自己不答應，必定也如同天樞大長老一般被一念滅殺。
他不是在跟自己商量，而是再通知自己他的決定。如果反抗，他就會滅掉自己去尋找下一個選擇。
而面對一位仙人，即便是有著上界下界之間的空間天理限制，他能否遁入反間，逃出生天，自己也毫無把握。
而他也沒有想到，聖者堂源遠流長，卻是仙人在凡間界的傀儡。
難怪他們如此強大！
念頭在心中飛快一轉，陳志寧已經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多謝上仙抬愛，陳家必定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他口中說的誠惶誠恐，心中卻是一片冷靜。
答應下來並不是為了虛以委蛇這麼簡單，凡間界和萬古界之中，留下了許多蛛絲馬跡，讓陳志寧判斷，仙界和仙人並不像凡間界上傳說的那麼「簡單」。
而成為他們在凡間界的行走監察，可以近距離的接觸仙人，自然是查明仙界各種問題的最佳選擇。
同時，也能為他將來飛升做好準備。
仙人不知道陳志寧心中想法——想來也不在乎陳志寧是什麼想法，他有自己的計劃：「早年間，凡間界下有多個強大的組織，聖者堂不過是其中之一。我等對他們一視同仁，只是下達了清單，讓他們用心收集材料。
百餘年間，這些組織之間互相競爭，有的被吞併，有的被消滅，有的則慢慢消亡。最後剩下的幾個，都如聖者堂一般強大，想必你也知道為什麼最後是聖者堂留存下來。」
陳志寧暗運元能，逼出了一頭冷汗，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來：「是因為聖者堂最用心為上仙辦事。」
「不錯。」仙人不知是否注意到了陳志寧的「姿態」，又或者他連這些姿態也本不在意：「下界凡人，自私自利，心思多變複雜，又有各種情緒感知牽絆，不管做出什麼匪夷所思的行為，我們也不意外。
不過你要明白一點，我們什麼也不在乎，只要你能夠完成我們交代的任務，就是好奴才。」
陳志寧暗中咬緊了牙關，心中憤然不已，卻明白對於上仙來說，能以「奴才」的身份看待陳家已經是格外開恩，其他的凡間界生靈，在他們眼中如同螻蟻一般。
「是，小子明白。」他強壓下了心中的種種，口中應答著。
仙人一抬手，有一枚血紅色的玉符飛來，和之前天樞大長老那一枚十分類似：「有什麼事情可以通過仙符聯繫，過幾日會有一份清單傳下來，你盡心收集上面的材料，做得好，可保你陳家萬世富貴。」
「遵命。」
上仙交代了一句，周圍的空間轟轟隆隆一陣巨響，驚雷滾滾而過，藍色、紅色、紫色……九彩仙靈之光閃動，寶焰宛如海潮一般翻滾，隨後慢慢湮滅。
仙人已經消失不見。
陳志寧看看周圍，萬古界仍舊是一片衰敗古舊，剛剛經歷的一切，恍然若夢。
他心中卻是五味雜陳，但此時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他要面對的乃是一場重大的變局！他並不覺得這是一場危局，因為仙人真正的態度未明，若他們只是需要在下界收集一些材料，那麼陳家最明智的選擇自然是和他們合作。
至於仙人眼中怎麼看待陳家，在沒有力量反抗之前說什麼都是白搭。畢竟他們不是聖者堂，他們是上界仙人！面對聖者堂，陳家可以不去抗爭，但是面對上界，這根本不是意志的問題。
他尋了一塊石頭慢慢坐下來，將和上仙的短暫會面過程，詳詳細細的回憶了一遍。而後，他得出了幾個結論：首先，仙人控制聖者堂並不是個體行動，恐怕是整個仙界授意，至少也是仙人中的一個大勢力。
其次，仙人行為有些古怪，那種「冷靜」似乎並不只是針對下界，從他的話語之中，似乎對其他仙人也是如此。
而後，仙界對凡間界也有所求。這一點從敬仙儀式也能判斷出來，但陳志寧第一次確認了。
他拿出那枚仙符——這枚血紅色的仙符看上去暗淡無光，表面上雕刻著幾枚淡金色的仙文，若是不識貨的人拿到了，肯定會棄如敝履，覺得這是某個小修士的失敗作品。
但陳志寧手握仙符，卻真切的感受到了一股仙人的氣息，這種氣息，如同他打在自己作品中的那些神魂烙印，入手就讓陳志寧耳中轟然響起一個好大聲音：「本仙——太上廣德真法天尊！」
陳志寧暗道：「這便是那個仙人的仙號了。」
他收了仙符，返回太炎京師。
他回來的時候，那驚天動地的一戰已經結束，聖者堂的飛升強者全部隕落，資深天境和天境也沒人能逃出去，倒是有幾位絕境大修因為目標太小，跪地求饒絕處逢生。
凡間界震動，京師內外一片喜氣洋洋。
普通百姓不知道聖者堂意味著什麼，卻知道自家王朝又打了個「打勝仗」當然是張燈結綵鞭炮慶祝。
而和聖者堂暗通曲款的帝隱脈再一次遭到了重創，這一次就連白雞冠和太上皇也沒能逃脫，死在了亂戰之中。
而白雞冠的魂燈熄滅，自然又讓潛伏在寒淵之中的魘眸大聖一番暴怒不提。
人族四大王朝，妖族大賢者和諸位妖聖都是暗暗歡喜。聖者堂就像是壓在整個凡間界頭頂上的一尊山嶽。
王室皇族們，生怕他們哪一天捲土重來，再次暗中操縱四大王國，讓自己成為傀儡。而妖族那邊，就連大賢者也一直在擔心聖者堂會入侵妖族。
這也實在是聖者堂自己不思進取，否則妖族未必能抵擋的住他們的侵蝕。
此時，聖者堂覆滅，隱患盡去，整個凡間界忽然之間變得一片太平。
千機王國和荒洪國，再也沒有刀兵的消息傳來，千機王國甚至主動裁撤了兩國邊境上的大軍，並且派出規格極高的使團出使東方三國，第一站自然是太炎京師，做出了一副人族友好的姿態。
而妖族那邊，魘眸大聖成了孤家寡人，其餘四位大聖都和陳志寧有了或親密或疏遠的聯繫，唯獨魘眸大聖是陳志寧的仇人。
於是她惱怒的將龐大的身軀又往寒淵深處縮了縮，連續傳召面首侍奉，大肆縱慾以熄滅自己心中不甘的怒火。
但是在這種時候，即便是妖族的大賢者也沒空搭理他，都在忙著向凡間界新貴陳家傳達自己「真摯」的善意。
而陳家表面上一片歡騰慶祝，但陳家三口卻暗含隱憂。陳志寧回來之後，就將那位「太上廣德真法天尊」的事情告訴了父母，陳雲鵬沉思許久，贊同了陳志寧的計劃：靜觀其變。
在陳志寧回到京師的第六天，那枚血紅色的仙符在陳志寧的懷中輕輕一震，散發出一片仙靈之音，讓人宛若置身於一片迷濛仙境之中，心頭驟然升起一種對於上界仙人的忠誠之意。
而後，仙符自動飛起，在陳志寧面前灑下一片光幕，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各種名字。
在那種「忠誠之意」驟然升起的時候，陳志寧就警惕起來，並無抗拒，但卻悄悄用神魂抹去。
而那一張清單卻也讓陳志寧倒吸一口涼氣，這些材料有的珍貴有的普通，但都非常難以收集。珍貴的自不必說，本就很少，但普通的那些，要求的數量卻非常龐大。
比如其中有一種四階材料名為「寶橡樹子」，需要三十萬粒！又有六階材料「白綾玉紙」，要六千片！這些材料並不難找，但如此龐大的數量也讓人頭疼，即便是發動了四大王國一起去搜尋，恐怕也不容易湊夠。
好在這一次的期限有半年時間，倒是可以讓陳家從容布置。
而在清單後面，附著這一次「任務」的賞賜，卻也讓陳志寧不由得呼吸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