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其葉蓁蓁（三）
顧琰能夠想象得到依照清嘉的性子那定然極是難為情，但還是不料她竟是羞惱成那樣竟還動了手。
清嘉是何等溫柔的性子卻做出這樣的事來，不難想象當時她應該是羞惱的不成樣子了。
一想到她那張牙舞爪恨不得將陳巘生吞活剝了的樣子便是忍俊不禁，顧琰著實難忍，這才笑了出來，道：「你娘確是這樣的性子，這麼些年過去了卻半點未曾改變。」
蓁蓁笑著點頭，她這個娘親確實如太后所言，算起來也是快要四十歲的人了卻還是個小孩子心性，偶爾也會做出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來，只是父親倒也樂意寵著，夫妻兩人成婚二十餘載感情卻一如當初，真讓人羨慕。
這次她娘也是一時情急之下的衝動罷了，待到回神冷靜下來的時候她爹俊美無儔的臉上已經多了上了幾道明顯的紅痕。
在她的記憶之中，爹娘的感情一直很好，從未有紅過臉的時候，所以當時她娘也登時就愣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本以為她爹會很生氣，但不想他只是頗為無奈的笑了，還得顧及著她娘有沒有氣著，畢竟……
蓁蓁想到這個也不由抿嘴一笑，顧琰見她眉目之間隱隱有些喜色便知道此刻心情定然不錯。
顧琰細細的打量了她一會兒，拉著她的手，輕笑道：「本宮這許久沒見蓁蓁了，不想你卻出落得越發標緻了。」
這是實話，蓁蓁的長相隨她娘，如今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嬌嫩的能滴出水的時候，這讓顧琰不由想起了當年初見清嘉之時的驚艷之感。
那又何止是個傾國傾城可以形容？
如今的蓁蓁便是當年的清嘉，眉目之間全是她母親年輕時候的影子。
顧琰上一次見到清嘉已經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歲月似乎對她格外寬容未曾在她臉上留下任何一絲痕迹，只是這些年來長久的太平日子讓陳巘將她養的愈發溫潤了，渾身上下總是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動人風韻來，若說全然是因為那天地失色的一張臉卻也不盡然。
只是蓁蓁卻是不同的，她是陳巘和清嘉的孩子，所以在她的身上糅合了她父親安靜沉穩的性子，但卻也有著清嘉一般的天真純善。
顧琰真是越看越喜歡，暗自算了一下培寧下朝的時間，當下便決定讓她留下來陪自己用膳。
蓁蓁從小沒少來這容華殿，熟悉的簡直跟自己家裡一般自然也不會拒絕。
這樣一直等到了培寧下了朝來榮華殿來給顧琰請安，兩人雖然算不得什麼青梅竹馬但卻也相熟的很，自她有記憶以來，這位少年天子便是冷冷清清的一個人，雖然明明對自己其實已經算得上很寬和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蓁蓁每次見他，心裡都免不得有幾分緊張，大概便是因為他們之間從小雖不陌生但交集並不多的緣故吧。
雖然是顧琰的兒子，培雲的哥哥，但也同樣是大嚴的皇帝啊！
一想到這個，蓁蓁難免有幾分束手束腳的緊張。
「臣女見過皇上。」
培寧去年才剛剛及冠但卻早已經養成了帝王應有的氣場，在他人面前自有一番不怒自威，讓人戰戰兢兢的氣勢。
若是在旁人面前還好，但如果是在蓁蓁面前，培寧卻是希望她能夠更加放鬆自在一些。
畢竟，他其實無心讓她提心弔膽，小心應對。
「快快請起。」
這話說的幾分寵溺幾分討好，其中的親昵之意連培寧自己都沒有察覺出來。
蓁蓁也頗有點受寵若驚，兩人面面相對，均是無語。
顧琰適時的插進來：「你們這麼見外做什麼，算起來皇帝也是看著蓁蓁你長大的，何必如此拘束，這般拘謹。」
蓁蓁聽了不由偷偷看了一眼培寧，不想他也正在看她，只是在視線交會的瞬間兩人又都像是被火燒著了一般趕緊移開。
培寧素日里政事頗多，鮮少有得空的時候，往些年他年紀小需要一絲不苟的學著陳巘和葉修玉學著理事，現在親政了更是難有空閑的時候，所以兩人雖如顧琰所言算得上看著她長大，但其實相處並不算多，碰面雖是不少，但蓁蓁總是顧忌著他的身份，生害怕一部小心觸怒龍顏，惹來什麼大禍。
作為皇帝的培寧實在是太讓人難以親近了，沉默寡言，面無表情，若是久不開口便能讓人的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寧。
這樣的性子怎麼能讓人放肆親近？恐怕沒人會嫌自己的命太長吧。
當然蓁蓁心中所想的這些，培寧是不可能會知道的，只是性格變成如今這樣其實真的不能怪他。
幼年登基，自他有記憶開始他的童年和少年便是在御書房和上清殿度過的，作為一代國君，他要學的著實很多，這些對於一個孩子而言無疑是極為沉重的。
所以漸漸的他開始學會了一些粗淺的帝王心術，比如陰晴不定，比如收斂情緒。
可這些只是他長久以來的習慣而已，但卻並不是他想在蓁蓁面前表現出來的狀態啊！
培寧見蓁蓁還是很不自在，心中很是挫敗，無端的羨慕起培雲來。
於是接下來這一頓御膳吃的真是沒滋沒味，顧琰席間倒是默不作聲卻也很敏銳的察覺到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
蓁蓁小心翼翼，培寧心不在焉。
兩個人竟是沒一個在狀態的。
這端用膳完畢，顧琰貌似不經意的提了一句御花園之中的芙蓉開了，花色十分動人，便『好心』的提議讓培寧帶著蓁蓁去賞花。
蓁蓁下意識的想拒絕，正在打著腹稿，但下一秒就已經被顧琰整個人推給了培寧。
兒子，為娘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蓁蓁只是愣怔了片刻，下一秒卻已經隨培寧去了花園，景色果然如顧琰所說，芙蓉怒放，連片盛開，讓人瞧了無端便覺得心情也好了幾分。
培寧對這芙蓉有多好看那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因為一路上他都在費盡心力的討蓁蓁開心，儘可能的活絡話題，哪怕是沒話找話也在所不惜。
雖說他如今已經是貴為皇帝，天下之大，任他索取，但現在從本質上來看他也不過只是個單純的男人罷了，單純的想要讓喜歡的人多注意自己，哪怕只是一言一語，偶爾回應。
好在蓁蓁一時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眼前的芙蓉花景上並沒有注意到培寧拙劣的掩飾，知道要其實他此刻也是頗有一點手足無措之感。
她素來與培雲相處的相處的時間多，是不是這就意味著她可能會更喜歡性子開朗的人？
培寧有些時候自己也恨為什麼就是沒有坦白自己心意的勇氣，若是非要理由那想來應該是因為從始至終都太過於內斂吧。
如今甚至連喜歡一個人也是這樣默不作聲，毫無頭緒。
但，哪怕只是這樣站在幾步遠的地方之外靜靜的看著她那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心滿意足，畢竟他們之間的距離在此之前遠遠要比如今遠得多。
相識相熟卻不相近，這是多麼生疏見外的距離。
只要一點點就可以擴大成再也無法跨越的鴻溝，培寧心中不由升起了幾分蒼涼之感。
蓁蓁不知道此刻培寧心中的心緒迭起，千迴百折，只是靜靜的彎腰伸手輕輕撫過眼前的一朵朵芙蓉花瓣眼中儘是憐愛。
培寧見她喜歡也柔軟了聲音：「你若是喜歡這些我花匠將這些移去給你如何？」
蓁蓁聽了趕緊推脫，培寧不敢勉強，只得作罷。
只是不想這天蓁蓁才剛回府沒多久宮裡便來人將送來了許多東西，問道只說是皇帝賞賜的，其餘的便是一概不知。
蓁蓁打開這些盒子，瞬間華彩滿屋，只見裡面竟是一些華貴非常的首飾還有一幅畫，她緩緩的打開畫卷，只見今日在後花園之中所見到的景色竟是被人細緻出神的畫了下來。
這一刻，蓁蓁心中不免有幾分感動便將這些東西收留下來小心的收藏著，對於培寧也不由改觀了些。
只是沒想到後面蓁蓁時不時的就會收到培寧賞賜的東西，有些時候是綾羅綢緞，有些時候是珠寶首飾。
總之，但凡女孩子想要的，一切應有盡有。
若說這些東西蓁蓁自己本來也是有的，但卻還是為他的心意而感動，無形之間，彼此的距離越靠越近，於是對他的稱呼也從皇上，陛下變成了培寧哥哥。
顧琰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的，所以總是經常的就召蓁蓁進宮，表面上的說辭是來陪自己，但真實目的那便只有她們母子兩人知道了。
畢竟，眼下陳巘陪清嘉在葭蘭山待產，不在蓁蓁身邊，如此千窄難逢的時機自然是要好好利用起來拉進彼此的距離，若是能在他們趕回來之前將一切都敲定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如果這次不趕緊抓住機會，那以後若想要再成事可就難了。
這個道理顧琰知，培寧更是了解，所以便平日里獻殷勤就更是頻繁了。
好在蓁蓁也由最開始的不自在到現在已經十分淡定，不過短短一個月，兩人之間的隔閡就在這無聲之間消磨的一點也不剩了。
顧琰見時機已經差不多了，這才開始：「……蓁蓁，若說起來你今年也十五歲了，你娘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嫁給你爹了。如今你也是時候該考慮這些了，來，快告訴本宮你心裡可有中意的人沒有？」
蓁蓁不料顧琰突然說起這個，一時愣住，待到反應過來，瞬間臉紅的不成樣子。
這樣的問題真是讓她太難為情了啊！
可對方又是太后，身份非比尋常，她的問話又不能不答，當下只好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希望她能趕快結束這個話題。
顧琰得到滿意的回答，心中也是舒暢，於是自動的忽略了她祈求的目光，趕緊乘勝追擊，繼續道：「那蓁蓁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蓁蓁見她興緻盎然，知道不回答她是不可能罷休的，當下也只好認命，輕聲道：「我……我也不知道。」
這是實話，她從小就被周圍的人保護的太好，所以接觸到的人看似很多其實很少，深交的更是沒有，所以感情經歷一片空白，如今十五歲了卻還連個少女懷春的對象都沒有，顧琰如此一問，自然是沒有答案的。
顧琰倒也並不失望，真是調笑道：「你這個傻孩子怎麼連這個也不知道，」她拍了拍蓁蓁的手：「你年紀也不小了，正是嫁娶都的好時候，本宮知道你爹娘素來疼愛你，不想你早早的離開身邊，但是婚姻大事不可兒戲，還是早早的知道你想要什麼的好。」
蓁蓁並不言語，只是安靜的聽著倒也不知道究竟是聽進去沒有。
顧琰只能安慰自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有些事情還得從長計議。
「這些你可好好想想。」
蓁蓁頓了頓而後輕輕點了點頭，在回去之後，她想起顧琰的話，不由也有此一問：自己究竟喜歡什麼樣的男子呢？
只是還不等她將這個問題細細的想明白，那端葭蘭山就傳來消息，她母親已與前些日子平安生產，母子平安，誕下了一對雙胞胎男孩。
蓁蓁聽到這個消息登時喜出望外：她這竟是做姐姐了！
於是顧琰的話瞬間就被她拋之腦外，蓁蓁正忙著去葭蘭山去看她的弟弟呢！
本以為這輩子都無緣再添手足了，不想今日竟還能有此造化，得此峰迴路轉。
真是再沒有比這更讓人激動的事情了。
待到蓁蓁趕到葭蘭山的時候，父親正抱著一雙兒子陪母親午休，見她來了便示意她安靜，蓁蓁立馬會意，父親這是再擔心打擾了母親休息。
於是蓁蓁趕緊退出來，不過片刻，陳巘便也跟著出來了。
他和在房中伺候的乳娘一手抱一個，小孩子睡著了，此刻正在大人的襁褓中乖乖的閉著眼。
蓁蓁按捺住滿心的激動，瞧瞧這個又看看那個，聲音輕如呢喃：
「不曾想，我這竟是做姐姐了……」
陳巘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和寧靜，看著一雙小兒子，淡淡點頭：「嗯，只是辛苦你娘了。」
是啊，怎麼能不辛苦，那樣怕痛的人，這一生卻為了三次誕下子嗣。
這樣的付出怎能讓他不動容？
然後蓁蓁就看見她父親唇角上揚，那是只有提起母親的時候才會有的刻骨溫柔。
那一刻，蓁蓁想起了顧琰的話，突然就覺得若是自己以後也能遇見一個男子能如父親對母親一般對自己，那她便真是死而無憾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