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其葉蓁蓁(七)
培寧這樣深情的告白,蓁蓁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是被他一直默默的注視了那麼久,若說一點也不感動那是假的,雖說對男女之情還尚算懵懂,但心中也難免觸動,當下只得久久不語,難以回神。
「我知道現在若是讓你馬上決定嫁給我可能確實強人所難,所以我會一直等你接受我的那一天,蓁蓁,請別那麼快就否定我。」
培寧言辭懇切,讓蓁蓁不免動容:「培寧哥哥……」
「你現在無需給我答案,蓁蓁,我要的從來不是你的為難。」
如果你只是因為單純的感動所以才接受我,那不是我所期待的結果,既然這麼多年我都等了,那就不會著急於現在的一時半刻。
蓁蓁自然懂得培寧的意思,不由也是鬆了一口氣。
只是她這裡如釋重負,但清嘉卻分外失望,陳巘不明白她究竟在苦惱什麼,自己好不容易將女兒養到這麼大,正是嬌俏可愛,楚楚動人的時候,為什麼一門心思的想將她嫁出去才好。
明明自己心裡也是捨不得的,陳巘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莫說蓁蓁自己也不願意,縱然她真的喜歡那也不可能讓人簡簡單單,一紙婚書就將他的女兒換了去?
做夢。
「三哥你說的我都懂,可蓁蓁已經十五歲了呢。」
她十五歲的時候已經嫁給了陳巘,可蓁蓁卻是連親事都還著落,這讓她怎麼能不著急,好不容易有個門當戶對的合適人選吧,女兒不配合,陳巘不樂意,真是愁死人了呀!
真不知道究竟要是什麼樣的男子才能讓他們父女兩都滿意啊。
陳巘完全無法就她的憂慮感同身受,給了她一個『那又如何』的眼神,清嘉挫敗,果然還是無法溝通。
陳巘不喜歡清嘉不理他,懷裡的小兒子被父母忽視一樣不滿,於是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同時鬱悶。
……
只是清嘉也沒有在這事情上苦惱太久,孩子滿月沒多久,正逢顧琰四十歲大壽,各地諸侯國和附屬國都前來恭賀以及大嚴周遭的各大鄰國也紛紛前來拜賀,一時間華都四處張燈結綵,氣氛濃郁。
顧琰本不欲鋪張,但培寧卻不願意行事簡陋,既然這次已經是驚動四方,那索性便大操大辦一次也好,這是他親政以來第一次舉辦的大型聚會,他自己也想藉此機會向世人宣告他已經足以獨當一面,從未君臨天下。
於是本來就足夠繁華的華都,當下便更是活躍起來,各國使者和國王紛紛來朝,這樣的氣勢讓偌大的華都似乎也瞬間局促起來。
蓁蓁與顧琰的感情極好,早早的就為她備下生辰賀禮,乃是一副她花費數月精綉而成的賀壽圖。
此畫長約三尺,寬約兩尺,絹上乃是東海南山,看上去很有幾分氣勢磅礴之感。
蓁蓁的刺繡是清嘉親手教導,自然是盡得真傳,所以綉上去的圖案甚是精緻,栩栩如生,讓人只需望上一眼便有身臨其境之感。
大壽當日,滿朝文武,各國諸侯,鄰國使者均是到場,場面甚是盛大。
蓁蓁安靜的跟在父母身邊,不言不語,唇邊便是一抹淡淡的微笑,一派大家風範,再加上容貌出眾,不免讓人多看兩眼。
要知道平日里攝政王府的這位郡主是鮮少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的,陳巘將她藏得很深,所以許多人對她的印象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如今見了果真是驚艷全場,讓人暗嘆,果然不愧是陳巘和陸清嘉的女兒,模樣確實是沒得挑。
再加上舉止得體,落落大方,在這樣大的場面之前也絲毫未有半分露怯,這點著實難得。
這端顧琰入座之後老遠的就瞧見跟在清嘉身邊的蓁蓁了,眼中的眸光也不由柔和了些,輕輕的對她招了招手。
蓁蓁過去,顧琰便拉住她的手,一陣的噓寒問暖。
「太後娘娘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蓁蓁還惦念著前些日子顧琰生病的事情,所以便迫不及待的發問了。
顧琰聞言心頭一暖,輕輕點頭:「將養了一段時間倒是沒之前那樣疲乏了,」她親昵的拍了拍蓁蓁的手:「蓁蓁來幫本宮看看氣色是不是也有氣色了?」
蓁蓁仔細瞧了瞧,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輕聲細語的說了一會兒話,培寧就坐在顧琰旁邊,見蓁蓁是半跪在地上跟顧琰說話,眉心微不可見的輕輕一蹙,有些心疼。
顧琰注意到兒子的眼神,正好諸侯國的使者們開始一一進殿朝見,顧琰雖是還有許多話沒說完,但也不得不讓蓁蓁回到他母親身邊。
嚴朝在陳巘當攝政王的這些年裡,疆域版圖擴大了不少,周邊許多的小國部落都做到了誠心歸順。
這次是大嚴天子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舉行四方朝會,所以盛況空前,顧琰的生辰也只是明面上的一個噱頭罷了。
培寧真正要做的其實是想告知四方,從此以後,天下便是他做主了,定要讓四方臣服,萬民信仰!
不得不說,與他那昏庸無道的父皇不同,培寧自小便是在陳巘的調教下長大,所以眼光長遠,心胸寬闊,十分的有抱負和理想。
雖然他貴為天子,或許做不到陳巘那樣征戰四方,立下赫赫戰功,從而彪炳千秋,名流千載。
但他還是不甘平庸,一生都困在這龍庭之中,每日渾渾噩噩將時日荒廢了去。
陳巘素來對他嚴厲,萬事要求完美,久而久之也養成了他不服輸的性子。
今日,他在此接受八方朝賀,不僅有炫耀國力強盛,百姓富足的意思,還有便是讓所有人都心甘情願的臣服且明白一個道理,那便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文武百官早已就位,諸侯各國也各自拜賀,最後壓軸出場的便是嚴朝的鄰國——息尊。
息尊乃是西部大國,早些年的時候與嚴朝也是多有摩擦,尤其是在當年夷族叛亂,侵略大嚴邊境便是有息尊在背後支持才得以成行。
後來夷族被陳巘滅了,西部各部落也被打服了這才消停了一段日子。
若說嚴朝物產豐富,地大物博,那息尊位於西部,土地多時荒漠沙土,不利於生產糧食作物,但卻盛產黃金瑪瑙且對外通商貿易發達,所以經濟實力雄厚,再加上地處關外,盛產寶馬,所以馬上功夫見長,民風也頗為剽悍,戰鬥力很是強悍。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息尊都是嚴朝的心腹大患。
這早在太祖時期便有西征息尊的打算,但後來因為種種原因都未能成行,不過兩國之間經常是小打小鬧不斷,但彼此卻都還是十分有默契,心照不宣的暗自較勁罷了,誰也沒有想要真正撕破臉的意思。
這次顧琰壽辰,正逢息尊本國之內發生動亂,老國王駕崩,新王確立,不過短短半月時間便已經是天翻地覆,面目全非了。
陳巘一直都對息尊欲除之而後快,但卻苦於沒有借口,後來培寧繼位,幼主登基,他諸事繁忙,再加上與息尊這些年來的關係有所緩和,所以便漸漸的也就淡了這份心思。
太監通傳的聲音響徹大殿:「息尊王到——」
眾人默,前些日子息尊國內發生了政變,老息尊王被自己的大兒子奪位所殺,次子又討伐兄長,最後奪回了王位。
不過短短半月時間息尊國內便已經變了天。
如今這位息尊國主並非什麼簡單人物,雖然不過二十齣頭,但卻已經算的上是身經百戰,成為了息尊國內赫赫有名的戰神,策劃了好幾次規模頗大的戰役並且取得了極大的勝利,於是一戰成名,明天揚天下,這樣看來倒是頗有那麼幾分陳巘當年的風範。
由此才能夠在短短時間內迅速平定了國內的動蕩而後登基為帝,成為了西部一代霸主。
只是在場之人誰都明白,嚴朝素來與息尊彼此忌憚,關係甚是微妙,這次息尊王去前來不知道其意如何,但若要說是簡單的拜壽,那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讓人信服的。
這樣野心勃勃的民族,骨子裡,血液中就充滿了好戰嗜血的因子,讓人不得不時時刻刻都提防著。
於是這位風華正茂的息尊王剛一出場,全場肅穆,鴉雀無聲。
蓁蓁對這些算不得了解,只覺得氣氛瞬間凝滯似乎有些奇怪,這才細細的瞧了那位傳聞之中,手段了得的息尊王一眼。
只見其一身紅袍似火,銀封如練,襯得他身子極為挺拔,五官又是極為深刻,一雙煙灰色的眸子充滿了異域風情。
他身上的金銀配飾甚多,縱然是遠遠的瞧上一眼也知道做工精緻,巧奪天工,但儘管如此卻也絲毫的不顯女子的脂粉氣,反倒是有股子無論倫比的貴氣。
蓁蓁從未見過有人如此裝扮,雖然這息尊王身後的那些使者也大多是與此類似的打扮,但卻遠遠不如他的精緻好看。
那人卻是目不斜視,眼角的餘光也沒有半分偏移,直直的與培寧對視,那氣度不卑不亢,頗為迫人。
培寧處事不驚,只是淡淡道:「有勞自尊王遠道而來,還請上座。」
兩人都是一朝國主,彼此又是勢均力敵,自然是不同於其他的諸侯附屬國的待遇,培寧一向禮數周到,與他相對而坐。
息尊王雖然長相與嚴朝之人大有不同,但卻也是俊美非常,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真是說不出的危險誘惑。
兩人先是你來我往的客套領一會兒,轉而便將話題轉到了兩國關係上。
息尊王從始至終都是淡定自若的很,培寧也是波瀾不興,雖說對方來得突然,但細細一想倒是也覺得是在情理之中。
首先,嚴朝與息尊乃是勢均力敵的兩大強國,只是嚴朝這些年在陳巘的政策下實行休養生息的政策,漸漸的已經從多年戰亂的疲累之中恢復過來,如今國力強盛,兵強馬壯,若是真有那麼不得不刀兵相接的一天,那倒還是有幾分勝算在裡面。
再說息尊如今剛剛經歷了一場內亂,元氣大傷不說,恐怕短時間內是無力再起風波的了。
這個時候若是嚴朝悍然對息尊出手,那定然讓他內憂外患一起爆發,屆時情況晚矣危矣。
當然,這個道理息尊王懂,培寧懂,在場之人都懂。
所以這次息尊王彎下身段,表面上是拜壽之名,實則……
於是兩人沒客套多少一會兒便將話題轉到了這件事上,息尊王表情淡淡,言談舉止,從容不迫。
宴席結束后,口頭約定便已達成,這個時候蓁蓁卻早已經悄無聲息的離席了。
此刻天色已經不早,蓁蓁喝了些淡酒感覺微醺,這才出來走走想要清醒一下頭腦,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舞陽殿的小花園之中。
微風一吹,果然昏昏沉沉的腦袋似乎恢復了半點清明,月明星稀的夜晚,宮內燈火輝煌倒也不覺得害怕,蓁蓁漫無目的的走著,便再也沒回前殿去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蓁蓁只感覺自己臉上燒的厲害,用冰涼的手背貼上去也是一陣發燙,不知為何,不過兩杯淡酒罷了竟也會如此燒心。
正當這麼想著,她微微垂著頭,突然一頭扎進了一面溫熱的肉牆,蓁蓁瞬間嚇了一跳:「啊——」
這抬頭一看,一雙煙灰色的眸子引入眼帘竟是剛才還在前殿之中飲酒的息尊王。
蓁蓁當下心中一凜,便知乃是自己唐突,便道:「……見過息尊王。」
彼此之間這樣的相近,蓁蓁這才將他的容貌盡收眼底,一絲一毫也未有剛過。
息尊的人的長相十分具有特色,深深地眼窩,高高的鼻樑,看上去倒是要比尋常人精緻了許多。
這位息尊王容貌更是出眾,只需一眼便讓蓁蓁趕緊低下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月色太朦朧,還是他的眼神本就太深沉,恍惚間的對視一眼便讓她心中驚了一下。
「不必多禮。」
他伸手要去扶蓁蓁,但蓁蓁卻是先一步退開,終歸是男女授受不清。
息尊王見她這樣拘謹倒是笑了,眉眼之間儘是輕佻,讓蓁蓁看了心神一晃。
孤男寡女,夜黑風高,不敢多做停留,蓁蓁行了個禮就匆匆離開。
只是臨行之前,息尊王還是問了一句:
「不知姑娘芳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