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其葉蓁蓁(十八)
息尊王在華都意外頻出,一度陷入險境,很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培寧作為東道主自然是無法允許這種事情接二連三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
如此一來,君威何在?大嚴威儀何在?
皇城之下,豈容宵小放肆!
他下令各部徹查此事且派眾多大內高手保護息尊王的安全,以防再出意外。
但他的好意卻被息尊王婉言謝絕,培寧為此相當苦惱,不曾想他好意為之,這人卻是絲毫不領情,真是不識好歹。
若非對方也是他國帝王,他又豈會顧忌?
單憑那一****竟然敢連累蓁蓁身犯險境就已經足以激起他的殺心!
儘管培寧暗自著急,但調查卻是一籌莫展,對方神出鬼沒,下手的乾淨果決,沒有留下一個活口,殘存下來的證據很少,讓取證很是困難。
培寧見底下的官員上報的消息,一時間心煩意亂,真恨不得將這些不中用的東西統統都革職查辦了才好!
怎麼,太平日子過久了,真當自己是吃閑飯的了?
嚴朝泱泱大國,人才濟濟,若是連這麼一波刺客強盜都無法緝拿歸案,那可真是尊嚴掃地,顏面無存了。
在培寧親政之後,陳巘已經開始有意識的放權了,很多事情已經交由他自己的處理決定,鮮少再參與什麼,只是今日見培寧浮躁易怒這才略微提了提,培寧心中更是惱恨。
他一點也不想在陳巘面前示弱,顯得自己很無能的樣子,有些時候真是恨不得自己親自上陣將那些賊人抓住,五馬分屍了才好!
陳巘輔佐他多年,對他早已是知之甚深,自然知道他煩躁,當下倒並未直言不諱,只是暗中讓人去將近些年來息尊國內的形勢變化摸了個一清二楚,總算是理出了點眉目來。
原是容寒繼位以來,息尊國內各大勢力交錯,彼此之間的爭鬥,分裂已經十分嚴重,盟國之內,危機重重,大有虎視眈眈,劍指王都之意。
這樣的事實擺到明面上來,想來容寒這次來華都應是迫不得已,估計除了口頭上的說辭之外應是另有深意。
至於原因究竟是什麼,陳巘如今也只是猜測還未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姑且就先暫時按下不提。
但唯一一點可以確定的便是那些殺手刺客應該是受息尊那邊的指使,意圖在華都境內將容寒除掉,這樣一來,不僅可以再度名正言順的再掀奪位之戰,又可以趁機栽贓嫁禍,借口與嚴朝開戰。
事態如此發展,全是因為息乃是盟國的緣故,其政治體系註定了他們之間的向心力不足,只要王室一代式微那勢必會導致國內四分五裂,戰爭迭起。
部落與部落之間各自為戰,互相割據勢力,爭奪土地,人口以及資源,為戰爭積累原始資本。
容寒堪堪繼位,根基未穩,那自然是有人蠢蠢欲動,想要取而代之的。
所以,陳巘猜測,棲霞山那一次絕對不可能是他們來到大嚴之後遇到的第一場襲擊,容寒之所以不願意深究,恐怕對其原因也是心知肚明。
沒有任何一個君王願意向別人袒露他如今四面楚歌的狀況,雖然他如今也不過二十餘歲,但遇事沉穩倒是頗有幾分讓陳巘刮目相看。
有那麼幾分王者之風的氣概。
只是他現在尚且沉不得住氣,那自己也沒必要太上趕著去。
陳巘本就性子淡漠,清嘉總說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其實不然,有些事有些話,他只是懶得開口罷了。
畢竟,他從來都不是個『熱情』的人,若是萬事都要為他人設身處地,那他可就真的要有操不完的心了。
「真是個冷血的傢伙……」
清嘉忍不住嘟囔,但卻沒能逃得過陳巘的雙耳,馬上就被捉住緊接著就是一頓蹂躪,惹得小女人驚叫連連:「快些放開,青天白日你這是要做什麼,待會兒我還要進宮去,你把我的頭髮都弄完亂……唔唔……」
陳巘的『借題發揮』讓清嘉很是哀怨,這人最近是越發的隨心所欲,無形無狀了,自己真是要大氣萬分精神才能應付他經常性突如其來的『襲擊』。
清嘉心中又羞又惱,但偏偏又不能對人言明,只能對著罪魁禍首抗議。
但陳巘若是能聽她的那就真是稀奇了,於是她的述求理所當然的被忽視了,還是那氣死人的漫不經心的語氣:「噯,有嗎?」
陳巘絲毫不以為意,只覺得那是尋常的夫妻情趣罷了。
清嘉氣壞了,錘他:「你還說,這都孩子滿地跑了還半點不正經,你可曾有絲毫羞恥心沒有?「
他老是這樣,好幾次都讓她羞於出門,偶爾也就罷了,那邊真如他所言皆是情趣,但經常如此這是要怎樣?
總之,清嘉苦惱極了。
……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成婚二十餘年了,彼此之間感情一如往昔,在華都豪門之中確屬罕見。
蓁蓁對於父母之間的矢志不渝的感情羨慕不已,這讓清嘉都明顯感覺到最近自己女兒總有些心不在焉。
雖然她整日都在府中,表面上來看與平常一樣,並無二致,但女兒是自己生的又是看著長大的,她平日里是個什麼性子,清嘉是再清楚不過。
只見她這些天經常走神,這日午後清嘉叫她一同去庫房挑選幾件首飾,女兒大了,總得有幾件拿得出手的東西撞撞門面。
陳巘知道清嘉愛臭美,所以這些年來很是送了些名貴首飾討她歡心。
「這隻手鐲你看如何?正巧可以配上你那一身新綠的衣裳,應該正是相得映彰……」
「……還有這對珍珠耳環也不錯,跟你上次那支頭花想來正是得宜,你用來當做尋常點綴倒也使得,既是簡單又很大方。」
「還有,娘還給你做了幾身衣裳,你到時候去試試。」
清嘉興緻高昂,只顧著挑挑揀揀,左右比劃,忙活了半天總是注意到自己女兒的不對勁了。
她竟是一副神遊在外,魂不附體的恍惚模樣,這才讓引起了清嘉的注意,伸手在蓁蓁眼前晃了晃,試探著問:「蓁蓁?」
蓁蓁這才回神,看著母親的眼神十分茫然:「……什麼?」
清嘉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若有若思的看了一會兒蓁蓁,這才坐下來,語重心長道:「蓁蓁,你最近總是失魂落魄,恍惚出神的模樣,可是出了什麼事?」
她這樣的表現實在是太不正常了啊!
清嘉不免有些擔心,她年紀還小,但性子沉靜,完全隨了陳巘心裡特別能藏事,這一點真是讓清嘉又愛又恨。
歡喜的是他的大愛無言,萬事為自己著想的感動。
惱怒的是他的沉默寡言,許多誤會可不就是這樣產生的?
清嘉也曾深受其害過,所以從來不主張將事情憋在心裡,除了把自己悶壞根本沒有別人的任何作用。
可兩個孩子,樣貌或多或少都有些像她,但性子卻完全沒有任何遺傳到自己,真是要急死人了。
你說若要是男孩子,像是陳熙,那倒還沒所謂,男人那是沉默是金。
但女孩子本來接受的思想觀念和從小教育就讓她們性子拘謹,若是在性格內向些,那是任誰也不知道她們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所以女子多半就養成了逆來順受,聽之任之的性子了。
別家的清嘉不管,但她就蓁蓁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是希望她能將自己當做朋友,可以傾訴的對象,而不要是有什麼事情但自己卻是最後一個知道。
蓁蓁下意識的搖頭,眼角的餘光卻落到了別處,清嘉一看就知道的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心不免沉了沉,道:「傻孩子,在娘面前有什麼是說不得的,」清嘉頓了頓又補充道:「娘保證不告訴你爹。」
同樣都是女子,這孩子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清嘉見了如何能不知道究竟所謂何事,於是故意這樣說的好讓她放心的暢所欲言。
要知道陳巘對蓁蓁的感情之事敏感的很,總覺得這天下任誰也配不上他的寶貝女兒,蓁蓁倒也隨了他的心愿,這些年來硬是對異性一點男女之情的意向都沒有,眼看著都已經及笄,十五馬上就要十六了,但這孩子卻連親事都還沒有定下。
陳巘倒是坦然,但她卻是急了!
女孩子婚嫁最好的時候也就那麼兩三年,這哪裡還能繼續蹉跎下去,若真如此,那要如何使得。
果然,蓁蓁估計也是意識到清嘉察覺到了什麼,雖然面上還是努力的保持著若無其事的樣子,但藏在袖子之中的手卻不自覺的抓緊,耳尖慢慢的爬上了一抹緋紅。
清嘉見狀便知道有戲,當下再接再厲:「娘的話你也不聽了么,你說出來,說不得娘還能給你參考參考也總好過你在悶在心裡,沒個著落。」
瞧,這話說的多漂亮,多體貼。
果真,蓁蓁眼神似有幾分動搖,看向清嘉的眼神之中儘是滿滿的信任,幾次欲言又止但卻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最後只留的一句:「娘,您還是別問了……」
但她卻完全忘記了她娘是個好奇寶寶,你越是不說,她越是好奇,燒心撓肺的,這可不就是故意要讓她難受嘛!
清嘉也有些著急,見她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於是便開始猜:「你可是有什麼意中人了?」
天知道她是完全沒有證據的只是有個大致的猜測罷了,但不想蓁蓁的樣子更是躲閃了,清嘉心中瞭然,果然如此,這竟是讓她真的猜著了!
於是清嘉喜出望外,趕緊趁熱打鐵,問道:「究竟是誰家的公子,娘認識不?」
蓁蓁哪裡能聽得了這個,趕忙打住道:「娘親別猜了,可不是因為這個而是旁的事情罷了,根本不值一提。」
雖然陳巘整日都叫清嘉小傻瓜,小傻瓜,但這並不代表她真的就腦子糊塗,萬事不懂了。
蓁蓁這幅情態,她何其熟悉,當初自己可不也曾有過么。
只有有心悅之人才會這樣的心慌意亂,草木皆兵,不是么?
清嘉便開始一個一個的猜測,但卻被蓁蓁一一否定了。
最後,蓁蓁實在無法,只得認命似的妥協:「娘,您別問了,爹爹是不會同意的……」
終於,她還是決定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心,但語氣之中卻充滿了無奈和迷茫。
清嘉卻是想岔了,連忙道:「這個你別怕,你爹那個老頑固,娘會去跟他說,你先告訴我,到底是……」
正當此時,外面出來丫鬟的輕語:「夫人,大將軍回府了。」
清嘉滿不在乎,回道:「回來就回來吧,作什麼這樣大驚小怪的。」
怎麼,還等著自己親自去迎接一下么?
外面的丫鬟也頓了頓,又道:「一同來的還有息尊王。」
聞言,清嘉這才抬眸,默了片刻,回道:「去回了將軍,我稍後就到。」
只是在她抬眸的瞬間,清嘉可能沒注意到蓁蓁在聽到息尊王三個字的瞬間,眼神那瞬間的飄忽以及表情的片刻不自然。
清嘉將丫鬟打發了下去,這才眉心微蹙,小聲嘀咕:「這人又來做什麼?」
蓁蓁垂眸,自然是不發一語的。
……
息尊王過府,禮數自然要很是周到,陳巘設宴為他備席。
當蓁蓁再次見到容寒的時候,視線交會的那一瞬間,心瞬間不受控制的悸動了下,手指下意識的收緊,還好是藏在了寬大的袖袍之中,若是不然定要讓人看出端倪來。
雙方問好,周全了禮數。
兩個男人就政治軍事之間的事情討論起來,清嘉和蓁蓁在一旁作陪倍感無聊。
雖然嫁給了帝國的大將軍,但清嘉還是對這些絲毫的不感興趣,若是陳巘不出征她是沒興趣去了解當今的政治局勢和軍事布防的。
蓁蓁倒是還好,大概在陳巘從小耳濡目染的原因,她對這些事雖說不上多麼上心有興緻,但至少還是還能聽得下去,嗯,當然也聽得懂。
容寒乃是一國之主,看待問題的角度與其他人不同,均是從大局出發,這一點倒是與陳巘不謀而合,兩人均是心胸開闊,目光長遠之人。
於是席間,相談甚歡。
宴畢,蓁蓁與容寒一起在花園之中走走。
最初一路上均是沉默無語,一直到了中心的涼亭處,容寒才輕聲開口:
「多日不見,你看上去倒是略有清減了。」
蓁蓁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不解:「有嗎?」
她怎麼一點也沒感覺。
容寒的表情卻萬分認真,頷首:「有。」
蓁蓁善於自我解嘲:「這樣也好,省得體態痴肥,一身油膩。」
容寒卻是輕笑,搖頭道:「你這哪裡需要擔心那些。」
她身姿窈窕,纖纖細腰,不堪一握,哪裡有半分肥膩之態。
這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甚至連刻意的恭維也算不上,但蓁蓁聽在耳中不自覺的卻覺得有些羞澀。
突然想起一事來,這便開口問道: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仿如心有靈犀一般。
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