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其葉蓁蓁(二十二)
容寒此話一出,蓁蓁瞬間瞠目。
什麼——?
大概是知道她應是被自己突如其來的直白嚇到,培寧心中苦笑,但面上卻是不顯,仍舊十分耐心的等待著她的回答。
這或許是他一生之中最為緊張的時刻了,培寧直直的看著蓁蓁,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蓁蓁自是吃驚不已,但見他表情無比的認真,絲毫不作玩笑的模樣,心中也是心悸忐忑得厲害。
作為一個帝王,少年天子,春風得意,能夠說出這樣情深不倦的話來,這著實讓人動容。
蓁蓁不是什麼鐵石心腸,雖說對待感情略微遲鈍,開蒙較晚,但總歸是小女兒心情,此刻也是柔腸百結。
「我……」
她還在猶豫,不知道該進或是該退。
培寧知道若是錯過了這個時候,恐怕以後再等到她點頭就不知何年何月,當下也是什麼也顧不得了,緊張到有些結巴:「蓁蓁……我,一定會對你好……」
蓁蓁心中憂懼,帝王的誓言可以當真嗎?
大概是見多了宮廷情史之類的話本,蓁蓁總是覺得天下君王皆薄倖,沒有一個可託付真心。
雖說培寧算得上是一起長大的,這些年來也未見他身邊有什麼妃子侍妾之類,但正所謂郎心易變,誰能知曉以後彼此的感情是否能始終如一。
蓁蓁從小在父母近乎於完美的愛情和婚姻的熏陶之下長大,難免會對自己以後的感情期待過高。
所以,現在步步謹慎,一絲一毫也不敢出錯。
畢竟是終身大事,陳巘和清嘉早早的就說過了,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這不僅沒讓蓁蓁鬆了一口氣,反倒是更加慎重起來。
總歸,如同父親那樣的男子,恐怕這世上不會再有,而她也定然不會有母親那樣的幸運,所以便不能再該認真計較的事情上草率了之了。
培寧見她還是沉默,心中的激越漸漸的沉靜了下來,知道這次多半又是無望,略有些失落但卻還不至於灰心。
於是在心中安慰自己,來日方長,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而不是她的一時感動。
這麼多年都等了,難道還在乎這一時半會嗎?
自從三番兩次在蓁蓁這裡碰壁,他已經學會了怎麼樣很好的自我安慰了。
畢竟,感情的事情需要越挫越勇,沒有點耐心還真不能成事。
這樣想著,培寧漸漸的平靜了,不想這時蓁蓁卻突然開口:「……容我想想。」
「啊?」
培寧先是一愣,而後回味過來,轉而狂喜。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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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在回去的路上,腦子裡反覆回蕩的儘是培寧那幾句表白,心也不由自主的浮躁起來。
正在她想著要不要下車透透氣的時候,外面卻有了動靜,不知道遇到了什麼阻礙,馬車竟是停了下來。
蓁蓁略感奇怪,這馬車上有攝政王府的標識,縱然是在宮裡也無人敢攔,莫說是在這樣大庭廣眾的官道之上,莫非對方是誤打誤撞碰上來了?
思及此,蓁蓁微微撩開了馬車的帘子,眼角的餘光朝外望了望,待到看清楚外面的情形時,不免一愣:是他——
雖在情理之中,但仍在意料之外。
來者正是容寒。
不知為何,再次相見,蓁蓁此刻心裡卻在沒有前幾次那樣的歡喜雀躍了。
無悲無喜,甚是平靜。
對此,她自己也十分意外,明明在之前那些輾轉難眠都還歷歷在目,傷心失落也是真的。
但就是這樣短短的幾天之後,她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蓁蓁知道容寒此刻出現在這裡應是有話要對自己說,同樣自己也有些話要問他,所以彼此也是非常有默契的尋了一處事宜談話之處以免引人耳目。
容寒前幾次去蓁蓁府上都碰了軟釘子,直覺便知道應是出了什麼事,只苦於無法與蓁蓁見上一面好當面問清,所以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除此下策。
知道她今日要進宮去,所以早早的便在她回來的必經之路上等她。
所幸,終歸是等著了。
只是讓容寒沒想到的是這一見面,蓁蓁的反應雖說的冷淡但卻也毫無波瀾,完全與前些日子那嬌羞溫柔的樣子判若兩人。
此刻的她更像是最初他所見到的那樣,淡淡的疏離,遠遠的旁邊,說不出來的距離感讓人望而卻步,往往的看著不敢靠近。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容寒不解,他十分確定,蓁蓁至少在此之前對自己也並非是完全無意的。
男女之間的感情著實微妙的很,很多時候,縱然從未挑明,但有些事情卻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們之間便是如此。
本來經過上次的密探,他這次前來華都的目的已經達成,若是明智就該即日啟程,返回息尊,但不知為何,他卻遲遲下不了這個決心。
無論如何,他希望在之前能夠見上蓁蓁一面。
雖然幾經波折,但如今終是如願。
只是,一切似乎跟他料想的並不一樣。
蓁蓁知道他想要說什麼,所以便直接單刀直入。
一切攤到了明處。
「……這些可是真的?」
她還是想聽到他親口證實,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容寒沉默良久,蓁蓁倒也不催促,時間都彷彿凝滯了一般。
終於,他輕輕頷首:「……是。」
確實,這一點他無可辯駁,至少他接近她的初衷並不單純,甚至於一些事情也是出自於他的謀划。
蓁蓁聽了倒是沒有料想之中的難以接受,只是淡淡道:「你這是何必,兩國大事何必扯上兒女情長,平白費了這麼些功夫。」
容寒張口想要解釋,但卻被蓁蓁制止:「如今聽聞父親已然同意出兵,你大可放心了。」
只能說容寒並不了解陳巘,起初是認為息尊與嚴朝對立多年,如今貿然來訪,提出借兵定然不能讓人信服。
後來知道陳巘有一個女兒,正好是待嫁的好年紀,於是便想著兩國聯姻,以表誠意。
陳巘是那樣的疼愛自己這個寶貝女兒,無論是從兩國長久的安定出發,還是由女兒的幸福考慮,他都應該不會拒絕自己的提議才是。
但自從他見她的第一面起便知道若要虜獲她的芳心絕非易事,所以,這才有了之前的種種。
只是等到他反應過來自己彌足深陷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
容寒見她眼神淡漠的嚇人,心中突然湧起一種非常無力之感。
蓁蓁只是微微點頭,聲音很輕:「我知道了。」
轉身離開,不曾回頭。
徒留容寒在原地,甚至連一句挽留都不敢有。
他們之間,從一開會就是錯的。
所以,現在便是最好的結果。
不出幾日,息尊王啟程回國,蓁蓁那時正在房中看書,丫鬟突然進來交給她一樣東西,說是息尊王臨行前讓人給她的。
蓁蓁打開一看,裡面靜靜的躺在一副她的畫像,還有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玉佩。
上面端端正正的印著一個寒字。
她記得他曾經說過,這塊玉佩一直都隨他貼身佩戴,從未取下過,是最能夠代表他身份的信物。
以及……
「我今後若是遇見心儀的女子便在這玉佩後面再題上她的字,這樣也算是生死相依,形影不離。」
不自覺的,蓁蓁指尖微微顫抖,翻轉過來,玉佩後面——
良久,一滴清淚從她的眼中滑落,輕輕的打在那個『蓁』字上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