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若晨
若晨姓桂其實她對於自己的這個姓並不太認可,她同她的爹一直不親近無論他怎麼哄怎麼逗怎麼寵她,她仍舊不喜歡這個人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一個帶著前世記憶的人,而她眼下的這個爹就是前世血緣上的母親,那個在她的眼裡是完全配不上她媽媽的人。值得您收藏
若晨前世大名姓周但她打小就認定自己姓秦,為了這個事被媽媽不知道訓了多少回,她魔高一尺到底鬥不過她媽的道高一丈,最後不得已屈服在了她的眼神下,不過私下在網路在不公開在她媽媽不知道的地方,她還是執意地告訴其他人她姓秦。
若晨是個標標準準的母控,在她的眼裡這個世上最完美的人就是媽媽秦雨,可在內心她最反感的是她的另一個母親周曉晨。
那是兩個女人之間的愛情,是若晨從小就聽媽媽講的故事,在媽媽的故事裡那個叫周曉晨的人是頂頂好的,聰明善良有責任心就是對感情不是那麼的敏感,她們自幼一起長大互相扶持,最後相愛偏偏老天作弄讓那個人死於車禍,若晨對此嗤之以鼻她偷看過媽媽的日記,在那裡面記錄的是另一個版本的故事,在那裡面除了已經聽過了那些事兒,還記載著那個人始終冥頑不靈還和別人結婚,在那樣多的歲月里她給媽媽帶來了極為深刻的痛苦和折磨。
自幼喜歡的人嫁給別人當老婆,自己還要守在邊上默默的陪伴,這得多麼的虐心簡直是靈魂的拷打。
呸,什麼最好的人就是個笨蛋嘛,要不是後來渣男劈了腿和別人搞在了一起,那個傻子指不定成什麼樣呢,反正肯定不會和媽媽生活在一起。
那個女人配不上媽媽的愛,配不上媽媽的情,配不上那一片痴心。
就這麼若晨一邊在面上裝著認同媽媽對周曉晨的一切描述,另一邊卻在心裡唾棄鄙視著那個已經死了的女人。
秦雨在若晨的眼裡是這世上最為痴情專一的情聖,她對周曉晨的感情已經超越了一切,哪怕那份愛里有著太多太深的執念,若晨依然覺得媽媽是個偉大的人,而在她生長的那個時代這樣的愛情已經幾乎看不到了。
雖然身上流淌著另一個人的血,若晨性格卻更像秦雨一些,打小她認定的東西就絕不會改,哪怕有些事上頭被媽媽反對,她反正面上笑著答應背後陽奉陰為,也是個骨子裡滿是執念的性子。
因為受了秦雨的影響,若晨打小就覺得將來她要找一個和媽媽一樣情深不悔的人當伴侶,如果對方做不到那她情願打光棍一輩子,是以,從小不缺少追求者男女通殺的她連一個也沒看上,到死連個初戀都沒能夠談上。
若晨其實很早就發現她媽媽的求生**不大,在看完射鵰英雄傳之後她越發確性了這一點,她媽媽在感情上和黃老邪太像了,像到讓她恨得牙痒痒那女人何德何能竟然死了還能讓她媽媽想著殉情。
開什麼玩笑,若晨想了許許多多的法子想要激發媽媽的生存欲,只是她媽媽哪是那麼容易能夠搞得定的,後來一個大膽而又瘋狂的計劃在她的腦子裡形成,黃藥師見不得女兒死她不信媽媽就能夠忍心,買了飛機票她決定帶著媽媽來一場完美的旅遊,最後當著她的面來一場生死決擇,並不僅僅是演戲她是來真的,可人算不如天算,誰又會想到沒等她開始飛機就出事了。
在墜毀前最後的那點時間裡,若晨緊緊的抱著身邊的媽媽,她想能夠和媽媽死在一起也算是個不錯的事兒。
人死了魂被鬼差引著走,進了黃泉看了彼岸花到了奈河橋停在了邊上,若晨在鬼魂堆里找了很久始終沒能夠找到媽媽的影子,後來得知忘川河裡可以看到想見之人,她默念著媽媽的名字卻在河影中一戶姓施的人家看到了個新生的女嬰,她的媽媽已經轉世投胎改名叫了施詩。
黃泉是個沒有時間的地方,若晨見鬼差不趕著她投胎便也不著急過橋,她坐在河邊每日看著河裡發生的事兒,就算媽媽已經完全忘記了她,可是,她還是想要看著她,她才不要忘記她最愛的媽媽,這種另類的陪伴也很不錯。
就這麼若晨看著自己的媽媽出生,看著她和別的小娃娃一樣黏人,看著她一點一點的長大,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從一個新魂變成了這裡的老鬼。
若晨以為她會一直在這裡,至少她會在這裡看著媽媽在那個世界走完一生,她應該能夠放下過往種種,去喝那碗孟婆湯尋找自己的新生。可誰又會想到,竟然有一天竟在另一個人身上發現了個天大的秘密。
那個周曉晨那個她血緣上的母親那個她一直不喜歡的人,竟然也投胎轉世了還是個女穿男還出現在了媽媽的身邊,更讓她吐血的是媽媽雖然忘記了一切,但對他卻像是宿命姻緣一樣打從第一眼看到就喜歡上了。
若晨覺得自己如果還活著一定會生生吐出三大口鮮血,就算如今成了鬼她都郁得胸口像是被棉花堵上了一般。原本以為媽媽忘記了過去重新生活,不用再和過去那樣受著情苦了,誰曉得繞了這麼一大圈經歷了生死竟然又遇上了。她仰頭對著無限的夜色伸手比了中指。
打那之後若晨在忘川邊上又多了一個關注的對象,大概是因為她與那女人有著血親的關係,所以就如她能夠清楚的看到媽媽的一切,只要她想她也能夠看到那個人生活。
看著他努力的為改變命運學習,看著他呆看著月亮長長嘆息,看著他反覆摩挲著那塊石頭,看著他偷偷抹去眼角的淚,這個人從來沒有忘記過媽媽,這讓若晨對她的感觀有了些許改變,只是那個優柔寡斷的性子溫吞的性子讓她又覺得有些煩,細一想若是她心心念念想著媽媽的前世,那麼這一世不是又要讓她傷心。想到這裡她那樣的性子很是有些不耐煩。
這麼著如同後世看電視劇一般,那兩人的生活點滴只要想看都落在了若晨的眼裡,說是生活故事顯得太過平淡,說是愛情片因為世俗規矩他們沒有太多交流,說是穿越劇她媽媽已經成了完完全全的古人,她那另一個媽明明有前世的記憶硬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古代人。
若晨無力地翻著白眼兒,只怪自己執念太深非要看看這兩人結局到底如何,這看著叫人覺得憋屈的肥皂劇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夠受得了的。每次看著媽媽委曲難受她就想去踹桂月清幾腳,偶爾也會對他生出一些些好感,可很快又被這貨的蠢樣給消磨了去,好不容易熬到他們倆長大,那傻子總算是開了竅開始喜歡上了施詩,若晨又覺得這算是移情別戀,相較於媽媽前世的深情為她守著連命都不要,這人實在不是個東西。
再後來看她們成了親,媽媽又懷了孕若晨這才把心思轉到了另一邊,若是放在前世她是不想有兄弟姐妹的,她可不想有人同她分享媽媽的愛,可現在不一樣了,這個孩子的出生無論是男是女將來都會成為她的依靠,這麼著她便對那個沒有出生的同胞多了一些關注。
就在施詩即將臨盆的某一天,若晨還蹲在河邊上做吃瓜子觀眾的時候,從不曾管過她的鬼差突然飄到了她的身邊,也正在這個時候河裡的影像照出了施詩意外摔倒的圖像,沒等她回過神那鬼差一把將她抓住瞬移到了孟婆的面前:「她的時辰到了,準備送她上路吧。」
若晨覺得身子還在晃,聽到鬼差的那一句眼看著孟婆開始擺弄她的那些湯,腦子還有一些轉不過來腳卻先動了起來,在那一刻她拼盡了全力用最快的速度,以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靈活身姿硬是闖過了孟婆,穿過了奈河橋在腳踏到彼岸的那一瞬,不知是不是錯覺似是隱隱聽到了一句急著跑個什麼。隨後人就象是被吸進了黑洞一般沒了知覺。
再醒來的時候若晨成了一個嬰兒,她眼睛還不能看得清楚,可她知道抱著自己的那個人就是媽媽。
就這麼著若晨有了她的第三個姓氏桂,成了青田縣縣令爺家的大小姐。她得到了新生又擁有前世的記憶,還能夠重新回到媽媽的身邊,這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圓滿了,至於要不要讓她那個爹知道媽媽就是秦雨,她想了想還是選擇不講,畢竟施詩從某一個角度來說是媽媽的延續,可施詩也不再是秦雨這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將所有的一切藏在心的最深處就好了,只是偶爾看到那兩個人你濃我濃,妻子為丈夫撫平衣襟,丈夫為妻子畫眉插簪,腦海里出現媽媽深夜獨自坐在陽台看著星空出神的時候,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濕了。
之後的生活很是簡單,若晨畢竟還小她能做的也就是賣萌哄娘開心,吃吃喝喝睡睡努力的去重新長大,這段期間她過得很是滋潤,老一輩的幾位長者都不是重男輕女的人兒,桂家二老也不長住於此,是以在過來看望的時候,爺爺奶奶看到她時笑得連眼兒都看不著了。
紀氏自然對外孫女也是疼愛的緊,不過,偶爾也會同女兒講上幾句,無非是若晨雖好可還是要早些添丁才是,這樣不光是在婆家站得住腳,不會被外頭人說閑話,重要將來若晨有個兄弟好為她撐腰。
就這麼日子照常的過,直到若晨三歲能走能跑了她這才頭一次被帶回到了老家。
老桂家一直是一個男多女少的家族,在若晨這一輩裡頭也只開了她那麼一朵花兒,是以就算是重男輕女的時代,她回去時也沒少受關注,幾位堂兄將她圍在了中間,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看她,這個拿些小果子放她面前,那個又跑去山裡摘了花,總之比之她姑姑桂月梅若晨受到的愛護只多不少,當然也會有一些不太和諧的聲音,二房的漣哥在科考上始終沒能比過三房,後來雖然討了一個有些家底的姑娘做了媳婦,又託了門路得了還算不錯差事,比之家裡其他兄弟可說是混得不錯,卻始終沒能夠比得過清哥,總算他的媳婦很是爭氣頭胎生了個帶把的,桂二嫂多年積下的怨氣總算是有了吐的地方,每日里抱著她家的那個金孫在施詩若晨面前晃,沒事說上幾句酸話兒。
家裡人都是曉得她的心思,面上誰也不去說她背地裡卻對施詩和若晨越發地照顧了起來。
過完了新年若晨也到了重新回青田縣的時候,離出發還有幾天的某個晚上,她聽到爹娘的對話。
「阿爹同我說了,他一輩子都活在這塊土地上,年紀大了不想再挪地方了。」
「月清哥你別難過,阿爹也是捨不得離開這裡,咱們往後多寄些東西回來,得空也多回來幾次,等將來你不在青田縣了,咱們看看能不能尋個法子找個離這裡近些的地方任職。」
「嗯,我看阿源如今也已經成氣候了,詩詩我打算在這裡再買些地兒掛在阿源的名下,祖上留下的規矩家裡的地得由長子繼承,我不是種地的料也不能讓阿源辛辛苦苦到頭一場空,你看這樣行嗎?」
「行呢,都聽你的。」
「詩詩你真好。」
「我好那有什麼獎賞不?」
「獎賞?行呀,你想要什麼我一定想法給你弄到。」
「我想……我想給若晨添個伴兒。」
……
「月清哥?」
「若晨不是有伴嘛,歡喜同她在一塊我看挺好的,我看若晨也挺喜歡她的。」
「那不一樣的。」
「哪不一樣了?」
「你曉得的。」
「詩詩,我的顧慮你也曉得的,生若晨的時候那樣的兇險,我不能再讓你試一回。」
……
若晨裝睡聽著這兩人的話,關於再生個孩子的事也不是頭一回說道,她隱隱猜出她爹是用了什麼法子避孕了,而娘也曉得這個事。對於這個她其實也想過,這個時代女人要生不齣兒子是註定要面對許多風言風語的。只是,想到這也是生孩子如同鬼門關走一趟的世界,對於生自己時難產險些送命若晨覺得如果是她,她也會這樣做這一回她站爹這邊。
過完了年告別了親戚們,若晨跟爹娘再次回到了青田縣,生活又回到了原點成長的時間總是非常的快不知不覺她已經到了開蒙的年紀了。
白天會跟著娘親一塊學習認字,晚上也會被爹抱著聽他念一些書,隨後給她讀解一些書里的道理時常娘也會參與進來,若晨並不是那樣的在意書里所說的東西,但她卻很喜歡那樣的一種氣氛。
再大一些若晨已經能夠自己去試著看一些書了,當然這事她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偶爾她自己都會吐糟其實她所走的那條路和她爹當年也差不多,慢慢的家裡所能學到的東西已經跟不上她的節奏了,不過,她還是一個運氣非常好的,她爹這些年一直用心於改變女性在這個世界里的生活,雖然依舊會有很多的阻力但因為縣令爺的一再推廣,縣裡已經有了針對女孩子的學校。
對於這一點若晨還是很佩服,想要男女平等即便在前世那樣一個時代都是沒有真正實現的事兒,在這樣的一個世界竟然想要改變,這事看著有點傻,可任何一個女人特別是想受相對平等及獨立的女子,誰不想要平等呢?
是以,每每看到阿爹在外忙碌,想著一個又一個點子,在被阻撓后費盡腦汁想要對抗的時候,若晨總會想起媽媽前世對她說的話:「你的媽咪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她在急診室每天面對那樣多的死亡那麼多的壓力,可她從沒有想過要轉行,她說她會一直在急救室,直到她的身體再也不許她在那裡。」於是,在這個時候她也會很大度的走過去,給她的爹一個用力的擁抱。
若晨四歲的那年家裡頭髮生了一件挺大的事兒,雖然家裡的大人極力的想要隱瞞但還是讓她知道了一切,她的姑夫秦陽在外頭養了個女人,被有心人捅到了她爹面前,後來再細查之下竟然還不止一個。
若晨對這個事倒也不太意外,男人就是個天生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有哪只貓是不偷腥的,區別只在於有條件偷和沒條件偷,有機會偷沒機會偷,還有偷完懂不懂得擦乾淨嘴。她那姑父天時地利人和三條全占,又生長在這樣的一個時代,畢竟現實不是書,在這個家族好男人已經出得太多了,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反而讓她覺得正常些了。不過,對於秦陽的行為她還是相當之鄙視的。
姑姑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脾氣發得最大的就是桂月清,若晨曉得她爹對很多事都寬容得很,唯獨對於家人受到傷害是半點容不下,何況她還不是正宗古代男人,她是一個對於男人出軌痛恨到家的人。
若晨知道她的爹當官也不是完全公正無私的,她曉得她爹曾經利用過一些官場的關係狠狠的打壓了另一個人最後弄得人家斷了仕途回老家當個夫子都不行,只因為當初那人悔婚差點毀了姑姑的一生。只是,秦陽身份與那個人又有一些不同,在這個時代不是女人想離就能夠離的時代,這是要求女人賢良大度的能主動為夫納妾的時代,事情最終還是以平淡收場。
那天阿爹與姑姑單獨在房裡說了好久的話,出來把人送回家后他喝了不少的酒,雖然有娘親在那裡相勸,最終若晨還是被他拉到了面前:「若晨,將來若是你的夫婿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兒,你不用像你姑姑那樣委曲求全,不管這個世道怎麼樣,只要你想回來阿爹就親自去接你回來。」
「月清哥……若晨,你爹喝醉了,來跟娘先回屋睡去。」
若晨那晚被娘帶回了屋,之後她躲在窗邊上偷看外頭的情況,她看到娘摸著爹的頭如同安慰孩子一般一下又一下,看到他們小聲的說著話,看到阿爹最後兩手環抱住娘的腰,將臉埋到她的腹上。
月光清涼帶著一絲絲的無奈,照在人身上又染了那麼一點點別樣的溫情。
打那天以後若晨就有一件心事,她將來的婚事怎麼辦,這不是能夠婚姻自主的年代,更不是讓你有機會到外頭談戀愛找對象的時代,頂頂重要的這還是一個男人三妻四妾完全沒有問題的時代。更悲催的是這個還是一個早婚早育的世界。
兩手背在身後小大人似的在院子里走著圈,若晨對這事上頭的潔癖格外的嚴重,眼兒往娘親身上瞄了又瞄,這可是土生土長根正苗紅的古人,再瞅瞅她那已經酒醒的爹,細想想當年他定親后的情景,長長嘆了口氣兒,想當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怕是不太容易。
要不要讓爹知道她也是穿越者的身份呢?知道了之後他能不能說服娘呢?
就這麼著若晨在糾結中不知不覺又長了一歲。
在這一年裡零零星星發生了不少事兒,娘親重操起了舊業偶爾有人生孩子她會過去幫忙接生,閑的時候除了忙家裡的事也會去女子學堂教些課業,歡喜成了她身邊最得力的助手,若晨也跟著進了女學,雖然並不是太喜歡到那裡可還是跟著娘一道過去,歡喜也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這事就落在了外婆和娘的身上,原本以為她已成了縣令家的養女又得了老太太高看一眼,這親事應該不會太難,沒想到她的身世到底還是成了不能磨滅的阻礙,歡喜不是個傻的她看出來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對於醫學課業越發的用心了起來。
若晨覺得這樣挺好,做女人還是要靠自己才行。
若晨一日接著一日的成長,青田縣也一日接著一日的發展,皇帝似是想拿這裡當作試點,任由桂月清在這裡施政的同時又派了不少的人過來。往來的人多了許多事也就難如最初那般的方便。
家裡的變化若晨能夠很明顯的感受到,阿爹每日準時回來吃飯的次數越來越少,娘親點燈做針線等門的時候越來越晚,家裡過來拜訪的人多了,需要外出應酬交際的次數也增加了。
若晨對於這樣的生活並不是那樣的喜歡,老實講她們這一家三口人都不是擅長交際喜歡應酬的人,桂月清每日回來臉上雖掛著笑卻仍舊能讓人瞧出那麼一絲疲憊,施詩本就不愛與人多交往偏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與那些婦人們周旋,若晨是個頂頂沒有耐性的人兒叫人抱來摸去的頂多也就是抿緊了嘴,這一家子誰都不愛這樣的生活卻沒有一個開口抱怨。
好在這樣的日子有了打破的一天,某一日施詩突然反胃嘔吐了那麼一口,待桂月清給她把完脈后,若晨被告之她要當姐姐了她娘懷二胎了。
打那日之後桂月清除了公事之外的所有應酬都推給了他家師爺,施詩拿懷孕養胎為借口謝絕了各種交際,這個時代百善孝先香火為大,縣令就只有一個閨女夫人時隔六年才懷二胎,對於這種略顯誇張的舉動,大多數人還是善意的體諒了。這一家子總算重又回到了之前平靜的生活。
若晨每日守在娘親的身邊,對於肚子里那個小東西她的心情比較複雜,其實在忘川邊上的時候她也曾經歷過這樣的事,不同之處在於,一個是遠遠的觀望一個卻是伸手就能摸得著的。對於這個孩子她還是有著期待的,她和大人們一樣希望這一胎能夠是個帶把的,畢竟,娘親沒能給爹爹生個兒子,這事讓她承受了太多的委曲,沒有辦法時代如此世人觀念如此。雖然等孩子從娘的肚子出來后,母愛註定要被分去一半她將不再是父母的唯一。
「若晨,要不要摸摸看?」
日子飛快轉眼兒肚子里的小傢伙已經開始有了動靜,若晨守在邊上卻從不曾觸碰過,這會兒叫娘親點了名她有些猶豫。在忘川的邊上她是看過娘親整個懷孕過程的,那個時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會動的,直到她衝過奈河橋重新投身做人,這才曉得原來那個在娘親撫摸時會動,在爹說話時會踢的小東西竟然是自己的肉身,那麼問題來了,眼下這個被懷在肚子里的,到底只是個肉胎還有已有靈性的小寶寶。
「若晨,還是不想摸嗎?」
小眉頭皺起想了一會兒,若晨到底還是伸出了手,在掌心貼到娘親的肚子感受到了微微的振動,只是一瞬間,她就堅定地確信肚子里這個小傢伙是有靈性的,或許自己只是一個特殊的例外,她抬頭咧嘴而笑:「娘,他動了呢。」
「是呀。」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施詩第二次生產是在一個陰雲密布的下午。
桂老三兩夫婦特意算了日子趕到兒子家就為了等著孩子出生。嘴上雖然不說但二老還是希望能夠抱個金孫的。
這一次還是由桂月清親自上陣接生,家裡幾個婦人帶同歡喜一道進去幫忙,只有若晨被拒在了門外頭,她被桂老三拉著一道坐在院子中間的大藤椅上。
「你爹出生的時候正趕著幾年難得一次的大旱,太陽一直曬著連著好久都沒有下過雨,等你奶奶生下你爹的時候呀突然天就下起了大雨,那會兒,你太爺爺就說你爹出生帶來了雨,將來必定是個有福氣的人兒。」桂老三抱著小丫頭邊說邊看看天:「你太爺爺是心中有數的人,他說的話大多都有準頭,你爹呀確實是個有福氣的人兒。」說到這裡他摸摸孫女的頭:「若晨,你曉不曉得啥叫有福氣的人?有福氣的人呀可不是天生寶貴家財萬貫就算的,其實呀,有福氣的人就是能夠平平安安的和家裡的人守在一塊兒,每天都能過得樂呵呵的。你爹呀是個有福的人,你娘是個有福的人,咱們家若晨也是個有福的人,有福的人在一塊兒肯定是能夠平平安安的。」
有福氣的人。若晨抬頭看了看抱著她的爺爺,歲月在老家的臉上刻出了一道道很深的摺子,這樣的痕迹滄桑中帶著睿智,腦海里不知怎地就出現了許多畫面,媽媽翻著老照片小心翼翼地摸著那唯數不多的照片轉過頭開始給自己講那段愛情故事,有時候她摸著自己的眼睛卻彷彿透過自己摸到了別人,飛機失事的最後一秒耳邊聽到的那聲對不起。在忘川河邊上她看到那個在黑色里死死捏著胸前石頭無聲流淚的少年,看到他對著窗邊站的女孩失神地叫了聲秦雨,看著他們一個動了情一個還在想著過去,看他們分開時一個懷著相思一個帶著逃避,看著她們最後兩情相悅握緊對方的手,還有許許多多在她出生之後,親耳聽到的情話親眼看到的小小溫馨。
「生啦,生啦。」產房裡面突然傳出了嬰兒的哭叫聲,隨後是報喜的聲音,接著秦氏挑了起簾出來對著丈夫叫道:「生了,母子平安是個帶把的。」
桂老三聽到這話笑著摸了一把臉兒:「好好,都是有福的,有福的。」
若晨趁著那兩人高興,從爺爺身邊跑開她走到產房跟前卻被端著水盆的歡喜攔了下來:「若晨,裡頭還沒弄好呢,你再等等一會就能進去看弟弟啦。」
若晨停下了動作沒有再往裡頭去,她很是乖巧的走到了產房窗口,側耳能聽到裡頭孩子的哭聲,細辯還能聽到阿爹對娘親的安撫話語。
都說孩子是父母愛情的最好見證,這一句話應在若晨身上再合適不過,她靠在窗口的牆上眼角突然有了濕,這次的淚卻不再如過去那樣為了心裡深藏的那個人,她的媽媽即便忘記了一切還是在這一世一眼就愛上了爹,她的爹完全認不出媽媽還是在不知不覺里喜歡上了她。
這兩個人若是還能再有第三世的相遇,大概也是能夠再次相愛相守的,如藏傳佛教所講的那樣,今世所受之苦所行之善皆為修得來世有福,小手擦擦眼角的淚,媽媽的苦沒有白受,娘已是有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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