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風雲涌動（三）
纖塵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頭疼欲裂，腦中不斷回想著昨夜發生的事情，記得自己是去找藍未書了，可怎麼現在在自己府上。轉念一想，定是藍未書見自己喝醉了，差人將她送了回來。
良言本來只是來看看纖塵是不是醒了，要不要伺候她起身，才開房間門，就看見纖塵擁著錦被坐在床頭。
「殿下，這是藍公子昨夜差人送您回來的時候讓我交給你的信。」良言從袖中拿出一封字跡清秀的信件。
纖塵連忙展開，上面只寫了四個字：「按兵不動。」
「藍公子還讓我轉告殿下，以後盡量不要去丞相府找他，以免被旁人看見，影響公主聲譽。」良言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
纖塵慘然一笑，昨夜的確是自己魯莽了，竟然那般不管不顧的去了丞相府。纖塵點了點頭，然後靜坐在床上發獃，良言一時間也捉摸不透纖塵的意思，只得開口問道：「殿下，可否要良言伺候您起身？」
「不必，你先退下吧，讓我自己一個人好好待一會兒。」纖塵不帶絲毫情緒的聲音傳來，良言立即退下，順帶關上了房門，房間再一次恢復了寂靜。
冬日裡臘梅綻放，散發著馥郁的芳香，平日里一刻都不停歇的高倩月此時也沉寂了下來。手裡拿著一封信，是藍未書差人送過來的，給纖塵的信，可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做了一個自己都詫異的舉動——拆開了那封信。
原想放回去，結果卻在目光觸及到信上的內容時僵在了原地。片刻之後，高倩月若無其事的將信疊好，恢復原來的樣子，給纖塵送了過去。
幾日之後，纖塵再見到高倩月的時候已經是她父皇的月皇妃了，賜住詠月宮，一時風頭無兩，好不風光。冊封大典上，高倩月一襲大紅衣衫，頭上戴著紅色的珊瑚髮釵，手腕上也是相同款式的手鐲，許是好事臨門，高倩月容顏若雪，妝容精緻，更是顯得眉目如畫，姿容絕艷。
「兒臣恭喜父皇，又得一如此嬌妃。」纖塵端著金樽杯，上前賀喜道，臉上雖是在笑，可是笑意卻並未到達眼底。
「公主殿下真是個美人兒，讓我這女子看了也不由得有些嫉妒。」月皇妃裝作是第一次見到纖塵的樣子，讚美道，聲音嬌媚入骨，全然不見往日的清脆悅耳。
「月皇妃謬讚了，纖塵不過蒲柳之姿，月皇妃才是真的絕色傾城，不然父皇也不會如此等不及，竟這般快又立了新妃。」纖塵說這句話的時候嗓音極低，只有高倩月一字不落的聽了去，就連站在她身旁的皇上也沒能聽見。
高倩月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卻又很快被隱藏，剪水瞳眸里暈染出點點笑意，一圈圈向外擴散。纖塵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著燈火闌珊，只覺得無趣。心口微疼，卻也帶著被背叛的憤怒。終於笙歌落盡，耳旁的絲竹之聲也漸漸遠去，整個宮殿突然就寂靜了下來，纖塵借故落後一步，讓宮人給月皇妃帶一個口信，說是自己在御花園等她，然後就徑直朝御花園而去。
「不知公主殿下叫妾身來御花園有何事？」還是那嬌媚的嗓音，聽得纖塵有一絲煩躁。
展顏一笑，「倩月不覺得還欠我一個解釋嗎？」聲線平穩。
「妾身不覺得有何事需要向殿下解釋，還請殿下明示。」高倩月也笑。
風雪大了，兩人的發上全沾滿了雪，周圍沒有任何宮人，兩人對站而立，皆是明眸淺笑，卻都未達眼底。
「呵，高倩月。」纖塵身形突然逼近，兩指扣在高倩月細長的脖頸上，聲音冷厲似這冬日的風雪，「你到底在做什麼？為何要進宮？」
高倩月的臉已經漲紅，卻沒有一絲懼意，嘴角的笑容反而越來越大，「殿下真是說笑了，一個女人嫁給一個男人，自然是因為愛他，不然還能因為什麼，妾身如今能夠侍奉在皇上身邊是妾身的榮幸。」
纖塵猛地鬆開手，高倩月彎腰在一側，大口的呼吸著空氣。不過纖塵再沒看她一眼，轉身大步離開了皇宮。
風雪呼嘯著，像是誰的哭喊。而此時的妃雪閣也是一片狼藉，雪兒自然也是聽說了皇上納妃一事，氣得發抖，自己不過才有身孕，皇上不在身邊細心呵護也就罷了，竟然還這麼快又納了妃。宮人全部都被趕到了殿外，徒留雪兒一人在妃雪閣發著脾氣。
「呵呵，你可是別忘記了我讓你進宮的目的，雪皇妃，莫不是真愛上了這個皇帝？」鬼魅的身形突然逼近，雙眼如刀直視著雪兒。
「雪兒不敢忘。」雪兒垂首，露出白皙如瓷的頸項。
「那就好，你最好謹記，不然……」雪兒打了個冷顫，抬眸看去，已不見那人的身影。
攬月山莊因為高倩月成為皇妃的事情一直處於低氣壓的狀態，良言寫意最近都甚少說話，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纖塵。
山莊里的每個人心裡都覺得黎國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長。與此成鮮明對比的是落雪國的琉璃殿。
與大黎不同的是落雪國的國君甚是喜愛曼陀羅花，可以說是曼陀羅花是落雪國的國花，也是唯一一種允許在落雪國肆意生長的花。
不過前幾日，王命令宮人打掃許久未曾有人居住的琉璃殿，說是要迎接一個人。記得那日黃沙飛揚，一紫眸少年自黃沙的盡頭而來，身材纖瘦，眉宇間神色倨傲，明明只是一個十歲的孩童，卻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讓人不寒而慄。那少年容顏絕世，絕代風華，舉手投足間都帶著王室獨有的威儀。宮人們不知道這少年從哪裡來，亦不知曉少年名姓，只知王對其幾乎是有求必應。
昨日少年說不喜這曼陀羅花，叫人拔除，換成梧桐樹。宮人們一個個唯唯諾諾，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因為落雪不成文規定，任何人不得拔除曼陀羅花。一個內侍見少年堅決，只得前去王的寢宮稟告，誰知王聽后淡然一笑，「隨他去吧，他說什麼，你們照做便是。」
眾人皆驚，誰都知道這王宮裡的曼陀羅是王費盡心血，尋遍落雪名匠才種活的名貴品種，平日里要是宮人照顧不周而死了一朵曼陀羅的話，王就會直接將那人的頭顱割下。如今少年一句不喜，王竟然真的在琉璃殿換上了滿殿的梧桐！
宮人們再不敢怠慢這少年，只是私底下總是有些好奇。少年性子極冷，來了這麼多日，從沒見過他跟誰主動說話，宮人們都說是王的新寵。落雪國國主向來男女都愛，後宮里的嬪妃有男也有女，不過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這些人都長得特別美就是了，是以宮人們如此猜測也是情理之中。
這個認知比較能讓眾人接受，以致後來宮人們看向長安的眼神都多了一絲憐憫和同情。他們的眼神都在訴說一個信息：「這孩子真是可憐，還這麼小就被王看中了，唉~」
看得長安一陣莫名其妙。
「小公子，王讓您去他的寢殿。」
「嗯，知道了。」少年的聲音亘古無波。眾人不由得替長安捏了一把汗，心道：「完了完了，王終是按捺不住要吃掉這個小公子了。」然這一切並不能表現出來。
來到楓葉亭，落雪國國主早就等候在那裡，眉宇間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神色，此時見到長安更是笑意盈盈，向長安招手：「離兒，快過來。」
宮人更是一驚，王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人，能讓王心甘情願等還不發脾氣，甚至還笑臉相迎的人，就是當今最受寵的夫人也沒有過如此殊榮，更遑論王膝下的那些王子皇儲了。
看來這小公子頗得王的歡心，以後更得好好照顧才行。
長安沒有理會那些人的心思，只是在聽見國主叫他離兒的時候皺了一下眉，很快又鬆了開去。慢慢走近國主，宮人這才發現兩人竟然有幾分神似，似是猜測到了什麼，宮人趕緊低下頭，不敢再朝這個方向多看一眼。
「離兒，出到落雪可還習慣？宮人有沒有盡心伺候？」國主溫和的詢問著長安。可偏生長安不怎麼買賬，竟是一個字不說。
國主倒也不生氣，依舊笑眯眯的看著長安，長安無奈，只得開口，卻只有簡短的兩個字：「還好。」
「離兒想要什麼直接吩咐宮人去辦就行了。」然後又對著站在遠處的宮人揚聲道：「今後小公子的吩咐就是孤的吩咐，爾等不得違逆！」
一時間宮人紛紛下跪應聲，心裡卻都在想：「這位小公子看來聖眷正濃啊。」
「我想見雪千樺。」長安突然開口，竟是直呼夫人的名諱。王看起來依舊沒有絲毫不悅，對著近旁的內侍道：「你去把夫人叫過來，就說孤找她，讓她速速前來，不得耽擱。」
內侍領命而去，心裡也甚是疑惑：「王平日里對夫人也是千般疼寵，從未曾像今日這般催促過夫人，而且還是為一十歲的孩子。王的心思可真是越來越看不通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