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情敵(1)
兩人在徐微瀾工作室附近找了個安靜的咖啡廳,進了咖啡廳,兩人落座后,徐微瀾略過了廢話,直接對楊琰說:「有什麼就說吧。」
楊琰沉了口氣:「最近媒體上的文章你看到了嗎?」
徐微瀾這些天極力迴避著楊琰的消息,她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更怕知道了什麼又要心軟、又要回頭,最後一輩子都逃不出楊琰的圈套。
她搖頭:「我不感興趣。」
楊琰聽了苦笑道:「上邊說我殘忍、暴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周越已經為此和我翻臉,」他頓了一下,問徐微瀾,「我很想知道,在你心裡,我也是這樣的嗎?」
楊琰問完,服務員端來了咖啡。徐微瀾接過,低頭抿了一口。清淡的美式咖啡,加了些許鮮奶,喝著遠不如曼特寧那樣馥郁濃烈,但卻讓徐微瀾心情輕鬆。
她放下咖啡杯,開口說:「楊琰,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不要試探我。」
這一次,徐微瀾已經狠下了心,顯然是做好了離開他的準備。
楊琰低頭,手心裡緊握著徐微瀾的戒指。他沉了口氣,鼓起勇氣直言一直以來的心情:「微瀾,我承認,我一開始接近你是有目的的。那場訂婚儀式的視頻爺爺看了之後說他很喜歡你,我那時希望能通過你討他歡心,所以才接近你、試圖讓你愛上我。」他頓了一下,又說,「但是你要相信我,和你結婚並不全都是為了他的股份,讓你懷孕更不是出於這個目的。」楊琰說著想起了他們的孩子,皺了一下眉,「我真的很想和你有個孩子。」
徐微瀾平靜地聽著楊琰說話,她明白楊琰對她並非對全無感情,也知道他期盼孩子降臨並不全是為了股份,但她無法接受,他們的感情和婚姻是從一個騙局開始的。不管現在怎樣,欺騙了就是欺騙了,這個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徐微瀾低頭看著手中的咖啡杯,橫下心問楊琰:「你說完了?」
楊琰愣了一下,沒等他開口,徐微瀾又說:「如果沒有別的要說的……那就這樣吧。離婚協議請你儘快簽字。」她說完,放下杯子起身就要離開。
「微瀾……」楊琰叫她,驚詫於她的冷靜。「你相信我,我不是那種無情的人……我無所謂別人怎麼誤會我,周越也好,爺爺也好,都無所謂。但是你……這個世界上,我只希望不要被你誤會。」楊琰站起身,走到徐微瀾面前,注視著她,「微瀾,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求你原諒,只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後一次,讓我彌補。」
楊琰說著,拉過了徐微瀾的手,將手裡緊握著的婚戒交給了徐微瀾,「微瀾,不要離開我,不要離婚。」
徐微瀾的手被楊琰拉住,她往回縮了一下,但楊琰卻用了幾分力,使她動彈不得。徐微瀾不再掙扎,放鬆了手指,楊琰以為她回心轉意了,顫抖著幫她將婚戒套在了無名指上。
徐微瀾趁機收回了手,又往後退了一步,「楊琰,你沒有必要向我解釋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是不是狠毒、是不是絕情,這些和我不再有關係。」徐微瀾看著他,又說,「你讓我給你機會,我已經給過你不止一次機會了……我一次次相信你、對你妥協,可是你……楊琰,你設的這個局真的太難了,我沒辦法坦然面對,也沒辦法輕鬆化解……與其說給你個機會……」徐微瀾說著,深深呼了一口氣,笑了一下,「倒不如說放我條生路。」
生路……
楊琰聽了,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徐微瀾的生路,楊琰的絕境。他一直以為他們是一邊的,原來並非如此,徐微瀾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是楊琰自己親手把她推到了現在的位置。
徐微瀾從椅子上拿起了包,轉身要走,剛走出一步,又回頭對楊琰說:「既然要離婚,這枚婚戒留在我這裡也不合適。我會把它拍賣掉,所得的款項會以你的名字捐給藝術基金會。」她說完,和他生疏地點了一下頭,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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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微瀾走後,楊琰坐回到椅子里沒有動,木然看著徐微瀾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她真的走了,即將從他的生命里消失。他將她放生,她也帶了走他的生機。
楊琰坐著發愣,漁夫帽推門進來,走到了楊琰身邊,問他:「楊總,您的傷怎麼樣?我剛才看蔣牧淮……」
楊琰淡淡搖頭:「沒事。」
肩上的傷只是皮肉傷,裂開了總有癒合的一天。但徐微瀾給他的傷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醫治的,每每想起,他心裡都疼,疼痛隨著悔恨一次次變得劇烈。
漁夫帽不好多說,便將之前楊琰讓他查的事情彙報給他:「公司里確實有問題,我查了那輛車,順藤摸瓜,發現了蕭靖遠。他和周瑋一直都有聯繫,應該是周瑋安插在暢銘的內應。」
楊琰聽了微微皺眉,蕭靖遠野心不小,是不是甘於當周瑋的內應還很難說。
楊琰點點頭,心裡有了數。他扶著桌子站起身,一用力,肩膀的傷口一陣疼痛,跟著眼前一陣暈眩。
漁夫帽急忙過來扶他,問他:「送您回家休息吧?」
楊琰擺擺手:「先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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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天媒體的報道讓暢銘亂做一鍋粥,周越幾乎甩手不幹了,連公司也很少來,直接把公關戰場拱手交給了對手。
周瑋這一步棋走得很好,利用了往事輕易挑撥楊琰和周越的關係。公關陷落,直接受到影響的就是股價,連帶著下一步的銷售也成了問題,幾大渠道的銷量迅速跌入谷底,讓暢銘店面門可羅雀。
同時,楊琰和徐微瀾婚姻的瓦解也讓媒體有了新的話題,甚至還質疑起了暢銘的誠信問題。消費者們也見風使舵,認為暢銘和LAN的聯合只是一場商業炒作,全無真正的感情,所謂一生一世不過是利益攸關。為此,很多訂單均被取消,暢銘面臨巨大的損失。
楊琰回到公司就出現在了高管層的例會上,他聽著幾個人的彙報,手撐著額頭,身上又開始冒起了虛汗。
營銷告急、銷售告急、客戶倒戈、供應商藉此敲詐,董事會也不會相安無事……
楊琰沉默了半晌,定了定神,抬頭看著圓桌前的幾個心腹。「這些天家裡有事,周越顧不過來,公關這部分需要幾位兼顧。」
生死關頭,楊琰仍在為周越遮醜,營銷經理看不下去了,主動請纓,「媒體那邊我可以暫時負責。」
楊琰點點頭:「這場輿論戰威力不小,德靈的矛頭也很鮮明。解決的辦法不是沒有,希望各位全力配合,幫助暢銘度過難關。」
幾個高管紛紛點頭,表示:「楊總請吩咐,我們一定儘力而為。「
楊琰環視他們,開始發號施令:「周瑋這次的打擊點只是我個人,公司完全是被我牽連的。媒體那邊要全力打壓對方的勢頭,關鍵時刻需要撇清關係,也不能手軟。」
幾個高管聽了均是一愣,不由面面相覷。楊琰所謂的撇清關係指的是劃清他個人和暢銘的界限,他是他、暢銘是暢銘,即使他身敗名裂,也要保全暢銘的聲譽,不能讓它絲毫受損。
「楊總……這恐怕不好。」有人搖頭表示為難。
「您為了公司殫精竭慮,這個我們看的都很清楚,關鍵時刻怎麼可能不顧您個人的聲譽!」
「沒有您就不可能有暢銘的今天,我們不可能做過河拆橋的事情!」
幾個人都紛紛表示不願服從,你一言我一語表著衷心。楊琰聽了不由生氣,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桌案,震得肩膀的傷口又跟著疼了起來。
他捂住肩膀,低頭穩了一下氣息,才說:「我不是在和你們商量,這是命令。」他一說話,底下都安靜了下來,楊琰看了這才消了些氣,「我不是不想反擊、不想澄清,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當務之急是確保公司不受牽連。」
他看了眼幾個人,見他們沉默下來,趨於了理性,這才繼續說:「你們也知道我為了暢銘付出了很多努力,我不可能眼看著它毀在我的手裡。所以,各位務必要聽我的命令。」
幾個高管迫於無奈,紛紛點頭。
楊琰也點點頭,「營銷那邊追加一筆費用用於解決危機,銷售那邊緊盯客戶,看住了幾個店面,價格上絕對不能因此讓步。供應商那邊,有趁火打劫的我們也不能隨他們拿捏,該解約的解約,態度不能軟。」楊琰說著,又看了眼營銷經理,「以公司的名義發條聲明,就說我的言行和暢銘無關。」
營銷經理面露苦色,但礙於先前答應了楊琰,不得不嘆氣答應。
布好了局,楊琰看了眼幾人,揮了揮手遣走了他們。
他們走後,輕輕把會議室的門帶上了。楊琰看著一室清冷,覺得無奈。現在,他雖然依舊坐在暢銘高層會議室至高無上的位置,但是今天過後,這個位置還能做多久?楊琰心裡沒有數。
他想著,門外傳來的敲門聲,還沒等他應聲,蕭靖遠便推門進來了。
看到他,楊琰一點也不震驚。他依舊坐著,看了一下身邊的位置,示意蕭靖遠過來坐。
「蕭秘書沒我想的沉得住氣。」
蕭靖遠不卑不亢走到桌邊,他沒有坐下,仍舊恭敬地站著和楊琰說話:「楊總倒是比我想的要沉得住氣。」他說著,笑了一下,「楊總如此氣定神閑,看來不但知道我要幹什麼,對策恐怕也已經想好了。」
蕭靖遠將手裡的文件遞到了楊琰面前,「董事會聽說了楊總的事情,表示震怒。您的行為已經影響到了公司和股東的利益,董事會希望您能解釋清楚。」
蕭靖遠遞過來的是一份發起臨時董事會決定的文件,楊琰匆匆一瞥,笑了一下:「那幫老的天天被蕭秘書圈在高爾夫球場,沒想到消息還是很靈通。」他抬頭看了一眼蕭靖遠,目光如炬,「蕭秘書的執行力、洞察力都非凡人能比,為周瑋辦事,實在屈才了。」他略微一頓,又說,「恐怕這也不是你的本意。」
蕭靖遠何嘗聽不出楊琰在試探他,聰明人對聰明人,他無須遮掩,大方承認:「周瑋的能力、眼光自然比不上您楊總,但他也有他的好。」
「是嗎?」楊琰徜徉好奇,問他,「他都給了你什麼好處?」
蕭靖遠不中招,微笑了一下:「楊總這麼問難道是想讓我倒戈?」
楊琰也笑,意味深長地說了四個字:「未嘗不可。」
蕭靖遠挑眉:「我自認識人的本事還不錯,周瑋雖然不必上您,但他是真小人,和他交易,各取所需,我很放心。但您不一樣,」蕭靖遠笑笑,「您是偽君子,您說的話我不信。更何況,就算我倒戈周瑋,事成之後,就沖著我以前做過的事情,您也不會放過我的。」
「此一時,彼一時,商場中沒有永遠的敵人,更不可能有永遠的合作者。」楊琰站起身,平視著他,善意提醒道,「更何況,小人就是小人,不可能服從遊戲規則。不要忘記遲遇和謝箏,他們可能是你的前車之鑒。」他說完,伸手拍了一下蕭靖遠的肩膀,在他耳邊說,「周一會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