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一百十二章
等荊淼跟虞思萌到大殿的時候,裡頭人聲鼎沸,不像是個修仙的清凈之地,倒像是個菜市場。
他一踏進殿內,滿座少說百來人,卻好似忽然都被收走了聲音一般,瞬間安靜了下來。望川界來的人並不少,也都好奇能迷倒血紋血瘋子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可荊淼一進來,眾人卻都有些失望。
荊淼的確生得不差,但如他這般樣貌的人,卻也並不少見,更何況他的修為如此低微,既不算是個極品美人,又不是什麼厲害人物,也不知為什麼惹得血紋眼巴巴的跑來只為娶他。
「你……你來了。」常丹姬見他一來,頓時眉開眼笑,連忙站起身來,四下一打量,踢了踢殷仲春的小腿肚,使了個眼色,殷仲春這才委委屈屈的起來站到謝道身後去了。常丹姬便立刻迎過去,握住荊淼的手肘,柔聲道,「來,坐在這裡。」
要說血紋豬油蒙了心,眾人倒還信,畢竟他本來也就瘋瘋癲癲的,但是常丹姬也對荊淼如此禮遇客氣,眾人只當荊淼有什麼了不得的,臉色皆是一肅,將心裡殘存的那點兒輕蔑與不屑盡數抹去了。
「夫人客氣了。」荊淼微微笑了笑,倒也沒有坐下,只是對風靜聆行了禮,長老與其他幾位峰主都是他的長輩,也都依次行了禮。除了風靜聆全無反應以外,天鑒宗的人皆不由對望川界露出了一點得意的神色。
常丹姬不由得有些尷尬,只是吶吶坐回去,一雙眸子直在荊淼身上打轉。荊淼脾氣雖然軟的很,但之前發生過沒多久的事情,他又不是什麼老公公,自然還是記得的。
荊淼並沒有看過那封信,要說非常的火大,倒也沒有,但要說毫無感覺,自然更不可能。
正如常丹姬曾經不喜歡荊淼那般,荊淼也未必見著就對望川界的人有多麼深的好感,一個人對你的態度朝令夕改,荊淼肯定不覺得是自己的關係,只當是謝道說了什麼,又或者是常丹姬怎麼了,可是這與他本身都沒有什麼關聯。
別人喜不喜歡自己,總是不由得人掌控的。
但自己喜不喜歡別人,也不由別人掌控。
「這樁婚事,我答應了。」荊淼淡淡道,「其他事情,諸位大可自行商議,至於之前那件事……」他頓了頓,說的自然是戰書一事,常丹姬「蹭」得就起來了,臉色慘白,胸口微微起伏,幾乎祈求的望著荊淼。
荊淼卻看也沒有看她,只是淡淡道:「想來只是兩地風俗不同,我已聽薄夫人解釋過了,既是無心之失,咱們也不必小氣,就此作罷,不須再提。」他微微笑了笑后又道,「只是眼下君侯還未擒獲,也不知什麼時候還會捲土重來,我心中不大放心,反正婚事也需要一些時間,不如就放在君侯落網之後,也算得上雙喜臨門,掌門師兄你看如何?」
這明明是荊淼的婚事,可他看起來卻並不是十分上心的樣子。
「你既已說得這般合情合理,我又有什麼好說的。」風靜聆雖是掌門,但卻比他還要更不上心,道,「這是你的婚事,你想怎麼辦,便怎麼辦。」
其實風靜聆這話說得本也沒有錯,這本是荊淼的婚事,不須過問他人,也難為天鑒宗與望川界吵上一個早上,凈吵些全無結果的話題。
自打荊淼走了進來,謝道本就沒怎麼說話,此刻就更說不出什麼話來,他痴痴瞧著荊淼,就好像這個人臉上開出花來了一般,也許還要更稀罕一些。
虞思萌跟著荊淼身後,很快就走到白欒花那處一同站著了,她輕聲問了問神玖情況,神玖也一五一十的具都說了。
荊淼點了點頭,這便將事情說完了,他就立刻轉身離開了。
謝道自然也跟著他出去了。
等當事人兩個全都出去了,眾人又再炸了鍋,七嘴八舌的你來我往,互不相讓,什麼婚衣,婚期,什麼禮堂,長輩,嫁娶聘禮,誰那處出贊禮生。望川界上門提親,帶了一雙金霞雁做禮,白欒花不甘示弱,拍案而起道:「金霞雁好稀罕嗎?我君師弟養得那些裡頭休說金霞雁,便是綠晶雀,火緋鷹也多得是!無咎,你說是不是!」
君無咎一臉冷漠,心道:別說我沒有,有也不給。咱們一宗門能有多少庫存,他們望川界又有多少,跟他們拼這些東西,別說面子找不回來,裡子怕是也要丟盡了。
但這話實在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且說出來有兩個壞處,一是白欒花會惱羞成怒揍他,二來是要被師兄弟閑話不支持師侄。
於是君無咎只好捏著鼻子咽下這口冤枉,默默的點了點頭。
常丹姬一聽白欒花這話,就知道不懂婚事習俗,她面貌猶如少婦,美艷無雙,賽年輕姑娘一分妖嬌,勝半老徐娘一分水靈,笑起來任是百鍊鋼也需得化作繞指柔,軟聲道:「白姑娘有所不知,這雀鷹平日雖好,但婚事上,卻不比雁成雙成對,忠貞不二。」
天南地北雁□□,大雁通常終身一侶,若其一死亡,另一隻便不再擇偶,因而提親時帶大雁是一個好寓意。
眾人多是修道之輩,平日里不是修鍊就是打打殺殺,雖不全是斷情絕愛的,卻也鮮少有了解這方面細節的。更何況一群大老爺們,但凡要娶親,也不定然就知道這聘禮物件里的一一詳細之事,聽常丹姬解釋,都大有茅塞頓開之感,恨不能現在就奔出門去抓只對大雁送給心儀的姑娘。
這規矩禮儀上頭稍稍輸了人家一截,白欒花雖然不服氣,卻也像是被針扎破的皮球,一下子萎靡了下去,連聲音都小了許多。
風靜聆端坐在上位,面無表情的看著眾人爭執,其實血紋就是謝道這件事,稱不上是個秘密,早在老掌門還在世之時,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就已經知道了。如今極東之淵一事緩和了關係,正是大好的機會,他與謝道並不親厚,跟荊淼關係雖好,卻也並不貼心,但既然有好事即將玉成,他如今是天鑒宗的掌門人,該幫什麼忙,自然是不會推辭。
見著天鑒宗聲勢漸弱,風靜聆終於開口道:「謝師伯雖已是望川界之主,但他畢竟師出天鑒宗,荊淼更是紫雲峰峰主,於情於理,也當由我們操勞這件婚事。」他丟下這麼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卻不等眾人反應,只是道:「不過,諸位既有閑情討論這些無用的瑣事,倒不如先將君侯擒住,否則這杯喜酒,怕是誰也都喝不著了。」
他說罷這句話,輕描淡寫的讓眾人自己散去,不再多說什麼了。
暫且按下殿內不提,荊淼與謝道二人走出殿外,雖兩人都未做什麼表態,然而人這一生多數只有一次終身大事,修道人不成婚的另說,但既有心儀對象,自然對此事也是多少抱有憧憬之心的。
「你瞧我,是不是個很記仇的人?」其實方才在大殿裡頭,少說就有百來人盯著荊淼,他一直綳著身體說話,如今走出大殿,方才放鬆道。
「什麼?」謝道不明所以,只是走到荊淼身後,問道。
荊淼輕輕呼出口氣,笑吟吟道:「你別瞧我這樣,旁人待我有一點不好,我心裡頭全都記著,等我有了機會,再一一報復過去,你瞧,我是不是個極記仇的人?」
這許多年來,荊淼硬生生被磋磨的銳氣全消,其實也由不得他不消,他天資不佳,但師尊師妹卻都待他極好,天鑒宗的弟子們雖有時覺得他是天煞孤星,卻也沒有一人給他使過什麼絆子。荊淼自然也不會厚著臉皮湊上去討好人家,他的人緣因而稱不上好。
要說能讓荊淼格外記仇的,大概只有君侯了。
秦樓月與凌紫舒被君侯所殺,段春浮也算是間接因君侯而被趕出師門,雖說想的太過廣泛了,可若君侯不存在,秦勝自然也不會受魔氣的傷,更不需段春浮賠上眼睛……
魔界兩次封印被破,也都是君侯所為。
於公於私,荊淼都不可能不憎恨君侯,更何況他原先還與君侯打過一架,這個魔完全就是個隨心所欲的瘋子,還是個很有能力的瘋子。
秦樓月的孩子還未能帶回來,君侯還沒有死,這雖然與荊淼跟謝道的婚事毫無干係,但他們的婚事一旦舉行,少說要拖上一段日子,君侯在這段時間裡若又做了些什麼,荊淼恐怕要寢食難安了。
「是嗎?」謝道也不以為意,只道,「那你還有什麼仇家?」
「還好。」荊淼輕輕嘆氣道,「我雖然記仇,但是仇家卻不算多,只有一個君侯。他若死了,我才能安心帶著師姐的孩子到冰冢里再見秦師姐一面。」
謝道暗道可惜,要是他早知荊淼這般討厭君侯,這些名門正派又這麼的好講話,就不將君侯放走了。
他們倆雖已算是定下親了,可是畢竟不是成親,先前還不覺得緊迫,這時訂了親,反倒覺得還差一步,不由心裡焦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