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狠辣妖后VS陰鷙廠花(三)
?三日後的早朝。紫顏帶著羽扇持仗來到了帝國最高貴之處,金鑾殿上,百官稽首,她坐於密而不疏的珠簾內,鳳冠朝服,冷眼瞧著這前所未有的風景。
側首,是小皇帝理所應當接受著百官跪拜的神容,那一刻,紫顏覺得這個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已經有了一國之君的風度。
於是,甚感欣慰。
左邊為武臣,右邊為文臣。紫顏透過珠簾,可以看到居於首位的兩位大臣,皆白髮蒼蒼,有七十多歲的樣子。
左邊的,看起來身子頗為硬朗,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情,正是誥命大臣右將軍周林,此人頗為護短,最寵愛的孫女乃是當今義王妃。
而右邊的,看起來慈祥極了,還帶著一種久經風霜的睿智,乃是誥命大臣太傅聞從之。
其餘兩位誥命大臣,一位是楚國相,一位是義王爺。紫顏正在從人群里找義王爺,驀然回首,那人卻在前方。
紫蟒玉帶,紫金冠發,低垂的眉眼自有一股溫潤而澤的氣息。長發垂於背後,襯得他修身如玉樹,儒雅風流。
紫顏一看,卻是心裡一驚。心裡翻起千層波瀾,彷彿這個人是她求了好久,可惜還是慢慢地和她錯過了。
眼淚突然掉了下來。不直覺地,心裡的悲傷如海淹沒了。
紫顏知道自己這是被原主的情緒影響了。她努力地收回自己的眼神,幾乎是有些懊惱地看著眼前的珠簾。
殿下人,似乎有所察覺。義王抬頭暼了一眼珠簾后的麗人,驀然,那一道珠簾便如世俗一樣將他們兩人隔在長河兩岸。生,不可相依。死,不可相望。
他失望地,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朝堂之上,針對各種議案的展開開始了討論。
小皇帝時不時投來一眼,這讓紫顏壓力很大。心裡忍不住嘀咕,到底誰是皇帝?
紫顏也知道,這是原主以前造就的影響。
殿下一文官突然道:「皇上,江南最近水災頗繁,江南官員紛紛少奏,盼朝廷能夠開放國庫救災。」
小皇帝道:「那就儘快吧!」此話一出,風神瀟洒的義王爺突然道:「皇上不可。」
義王爺的話掀起了滿朝風波。
紫顏蹙眉,嬌媚的聲音在她的刻意下,顯得有些沉凝,「義王可否說下緣由?也好叫這滿朝的文武百官知道。」
這還是第一次,太后當面否決,不,是疑問著義王的話,全臣皆驚。以為太后常有理無理地向著義王,怎麼今日卻……?
一時諸人心裡議論紛紛。
而義王也是錯愕地瞧著珠簾,慢慢地說:「臣願詳稟。」
「江南繁華,也頻發水災,若是往日發庫救災也無妨,只是近來官員賄賂成風,只怕是災銀到了也無法解燃眉之急。何妨……」義王略頓了頓,道:「此間商賈豪富,不如,以賑災為由,捐銀。朝廷再派專人治理。皇上,娘娘以為如何?」語罷,他揖首,望向高堂之上的兩人。
紫顏覺得他這一策絕妙,若他不是穿越人來著,這政治論倒是不錯。
小皇帝貌似一直就在等著他這皇叔發話,聽到他如此妙好之策,當下欣然道:「皇叔此計甚好,不如……」
旁邊的紫顏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道:「此計雖好,卻有瑕疵之處?」
在下紛紛議論的百官也靜了下來,只有聞太傅走前一步,一張蒼老的面容含著微笑道:「娘娘是說捐銀的不便之處。」
紫顏頷首,滿殿的人都矚目於那一道珠簾。
「商賈利字當頭,若不以利相誘,此計實現起來怕是險阻。」
小皇帝也道:「那娘娘有何高見?」他心裡詫異,娘娘今天倒是反常得緊。居然,真的是為國解憂。
義王亦是抬頭瞥著麗人彩綉金碧的衣角,道:「臣考慮不周,請娘娘指點迷津。」這樣的紫顏,讓他有些陌生了。迷離地,望著那道旖旎的風姿,他終究還是低下了頭。
江山如畫,美人如畫,這兩者他都不想缺一而成就其一。
紫顏道:「哀家本是深宮之人,義王為難哀家了。滿座皆是帝國的俊傑,想來定然能夠處理好此事,哀家也不便謬論。」她是來輔佐小皇帝的,不是來當武則天的。紫顏很明白自己的定位。
紫顏這般說話,殿中卻少有人覺得不好,只是怪哉,今日的太後娘娘行事頗為穩當。
小皇帝一頭霧水地湊合在裡面,偶爾也發表著稚嫩的言談,不過,這其中,也是有些不錯的。紫顏每每聽聞,都會側首,此幕瞧在外臣眼裡,頓覺得欣慰許多,太後娘娘和皇上的關係總算是好了。
針對江南水患之事,最終還是以義王的計策定了下來,只是欽差大臣卻並不如義王之料,在聞太傅和紫顏的默許下,遣了位在三派系之外的四品大臣。
退朝之後。小皇帝照例去御書房上聞太傅的課。在長長的紅色宮牆走道里,紫顏的鳳輦追上了小皇帝的御駕。
紫顏人在珠簾里,出聲道:「皇帝可是要去御書房?」
小皇帝的御駕停了下來,小皇帝道:「回稟娘娘,兒臣正是要去御書房上早課。」
紫顏鳳目一轉,含笑問道:「今日執教的可是聞太傅?」
小皇帝目露疑問,可終究還是規規矩矩地答了。「正是。」
「那便好。」紫顏道,「哀家正有些事想要請教聞太傅,皇帝,既然同路,不若一同前往?」
她都這樣說了,小皇帝哪裡敢說一個不字。
御書房,龍涎香縹緲。滿殿的書架,老者站於一案后,青色官服,白髮蒼蒼,卻無富貴官氣,反如一位鴻儒。
這位聞太傅也確實是當朝的鴻儒。
小皇帝見了他,連忙扶著他起來。「聞太傅免禮。」這樣子倒像是恩師一般。
聞太傅順勢而起,目光卻望著旁邊的紫顏。那目光彷彿深入到人的靈魂深處,睿智而銳利地,探看著。
紫顏大大方方地隨她看,反正她是借屍還魂,甚至連原主的所有記憶都在,難道還怕他看這幾眼?
一時之間,氣氛頗為怪異。小皇帝居於其間,卻覺得自己好像並非在其間。
片刻,聞太傅作揖道:「老臣失禮后,還請娘娘怪罪。」
紫顏笑,一張傾城之容美得不像話。「太傅哪裡的話。」
聞太傅又道:「不知娘娘前來何事?」
紫顏道:「哀家又一事鬱結心裡太久,不知如何緩解,聽聞聞太傅睿智過人,特來請教?」
聞太傅摸了摸雪白的鬍子,「請教兩字,老臣不敢當。娘娘不如說說看,也許老臣能夠有所見解。」
小皇帝也從之道:「娘娘,兒臣也願為娘娘解憂。」在他想來,無非如以往,是那些女子之事,只是今日娘娘在朝堂之上的見解,下意識地不願相信,只是女子之事。
聞太傅這種老油條如何能聽不懂紫顏的話,只是裝不懂罷了。
紫顏抿唇道:「如今幼帝登基,虎狼環視,如聞太傅這種賢臣卻袖手旁觀,敢問何由?」
聞太傅聞言,一張臉笑眯眯地,非但沒有半點的尷尬,反而還有些輕鬆。
「娘娘此話何由?這滿堂的臣子哪個不曾忠於皇上,何來的虎狼,況臣一介書生,不敢自命不凡啊!」
小皇帝仍然是懵懵懂懂的。
紫顏咬牙,真是老狐狸。感情他是要讓她拿出站在小皇帝這邊的憑證啊!
「聞太傅太過自謙了。三朝老臣,幾前請命,聞太傅哪裡辜負了國之重臣這個名頭。」她一身鳳袍,高貴如天上月。「哀家乃是先帝的皇后,如今是皇帝的母后,此生,生是皇家的國后,縱然死,也是玉碟上的元貞太后。」
此話,縹緲而來。聞者,卻振之心魄。聞太傅神容也變得嚴肅起來,「先帝在時,親之信之,臣不敢忘也。」
小皇帝有些感動地道:「太傅。」他此時,算是聽懂了兩人的對話。
紫顏突然牽住小皇帝的手,道:「先帝突然而來,遺下我孤兒寡母,如今義王狼子野心,諸賊虎視眈眈,只唯有太傅能夠親之信之,哀家斗膽將皇帝託付與太傅,還望太傅能……」說到後面,梨花帶雨,不可謂不叫人憐惜。
小皇帝看著這一幕,心裡隱隱有些感動。而聞太傅亦是老淚縱橫,「娘娘此言,莫非是陷臣於不義?」
過了會兒,繼續道:「臣此生已將性命托於朝廷,忠於皇上乃是為臣的本分。蒙娘娘信之,感激不盡,自當效犬馬之勞。」
紫顏滿意地道:「此後,有勞太傅了。」
經此,朝中三派系重整。太后朝向皇帝,而誥命大臣之首也暗中雌伏於帝系。而義王自為一派。剔除此,便是除清臣之外的,取中庸之道的臣子以及藍世英的西廠了。
風雲突變,整個帝國又將何去何從。這是許多身陷其中的人正在考慮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