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0 番外四

番外四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帘傳進室內，暖洋洋的，甚至還有些熱。埃伯特推了推口水快沾到自己臉上的萊昂納多：「里奧，起床了。」

床上的人哼哼唧唧翻了個身，不甘心抱著被子又睡了過去。

埃伯特默默嘆了口氣，最近的拍攝確實太累了。埃伯特站在床邊靜看了幾分鐘，換上T恤和短褲，穿著拖鞋去衛生間里刷牙。

水聲在衛生間里響起，慢慢傳遞到整個房間里。埃伯特身後忽然傳來響動，他轉過頭去一看，睡得臉通紅的萊昂納多正揉著一頭亂髮傻乎乎地站在他身後，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提不起什麼勁，哈欠一個接著一個。他揉了揉眼睛，懶洋洋地沖埃伯特打了個招呼：「埃伯特，早上好！」

「早上好。」埃伯特收拾乾淨漱口杯，拿起萊昂納多的牙刷，擠上牙膏，遞到他手裡：「待會下樓一起吃早餐，我等你。」

萊昂納多張大嘴巴，一個哈欠打完，才獃滯地點了點頭：「好。」

這傢伙大概是太困了，現在看起來完全沒有清醒，埃伯特注意到，他穿的好像還是昨天那件脫掉之後就扔到椅子上的T恤，還穿反了，標籤大大咧咧地貼在背後。埃伯特忍不住搖了搖頭，轉身回房間，從抽屜里掏出一堆除了正面的圖案之外沒有任何區別的白色T恤。他覺得T恤的風格讓他看起來像是《逃出克/隆島》里的克/隆人。

房間里放衣服的地方他和萊昂納多的衣服都是混著放的，萊昂納多有時候就會套著他的T恤或者外套出門。兩個人都過了30歲，埃伯特的身材比10年前壯碩了一些，但還保持著男明星中相當不錯的水準，萊昂納多的身材也沒有什麼變化，在他經紀人的堅持下，他持續地去進行一些健康的體育鍛煉，這樣做的好處就是他不需要等著電影開拍之後再咬緊牙關拚命減肥，簡簡單單準備幾天就能直接投入拍攝了。也因此，兩個人的衣服多數時候都是可以混穿的。

走到衛生間，埃伯特手指點了點萊昂納多後背，把T恤遞給他：「換上。」

剛剛用水沖了臉，萊昂納多看上去總算清醒了一些，他凝神盯著T恤背面露出的線，一聲不吭地脫掉身上這件臟T恤，換上新的。

埃伯特順手把他的T恤扔進了臟衣簍里。

「呼……」埃伯特剛打算離開，後背忽然感受到一陣阻力，一轉身，萊昂納多滿臉泄氣望著他：「埃伯特，我！好！累！啊！」

光是說累他還覺得力度不夠，趁埃伯特沒反應過來，這傢伙剛沾過水濕漉漉的大手就印上了埃伯特的T恤，把他乾淨、潔白的T恤染成半透明色，輕輕一動，還有一絲涼颼颼的感覺從腰背處傳來。

「你做什麼，里奧？」

「不覺得天太熱了嗎，我給你降降溫。」

「完全不需要。」埃伯特不客氣地吐槽道，「你剛剛一定沒看到某個傢伙死死抱住被子不放的樣子，那時候你難道就不覺得熱？」

萊昂納多狠狠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讓你感受一下我的痛苦。親愛的埃伯特，我們是戀人，我們應該同進退的，可是現在每天你都能快活地坐在那裡什麼也不幹，我卻要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表演。」

埃伯特跳起來抱住他，在他臉上輕輕「啾」了一下：「那乾脆你把喬丹·貝爾福特這個角色讓給我，我想當馬丁的男主角好久了，可惜他一直都不給我機會。」

「哼，休想！」萊昂納多手指著自己眼下兩團青黑，「我覺得我自己快要瘋掉了，沒有什麼能拯救我，除了10小時的充足睡眠時間。」

「拍完之後你會有很長很長的休息時間的。」埃伯特又啄了一下，「現在，我親愛的里奧，和我去樓下吃飯，然後我們一起去片場。」

《華爾街之狼》的拍攝按照道理說並不會那麼累，因為這部電影本質上還是一部商戰片，動作戲份很少，雖然馬丁·斯科塞斯導演的電影都有一個很鮮明的特色，那就是時間太長，這確實會增加演員的工作量，但萊昂納多並不是第一次出演馬丁的電影，他應該已經適應了這種強度的工作量。

但是，埃伯特猜測，一方面是出於對奧斯卡的渴望，另一方面可能是……他家裡奧不願意自己陪著他在一個又一個劇組裡浪費時間，對於這部《華爾街之狼》，他投入了200%的精力，也希望獲得200%的回報。

埃伯特一直覺得努力工作的男人是最帥的，其實一直以來，萊昂納多的工作態度都非常端正，但唯有在這個劇組，埃伯特看著他一步一步逼迫著自己去努力、差一點把自己逼瘋的樣子，他覺得那個時候的萊昂納多真是帥呆了！

雖然《華爾街之狼》劇組裡某些敏銳的工作人員可以猜到萊昂納多和埃伯特的真實關係，但他們畢竟不了解他們相處時的真正狀態——如果希斯·萊傑、林恩或者托比·馬奎爾在現場，他們一定會發現，緊緊盯著萊昂納多的埃伯特眼中正閃著小星星。

埃伯特·迷弟·道森。

想到這裡，埃伯特情不自禁笑出了聲來。

萊昂納多正經歷著不瘋魔不成活的狀態，作為旁觀者，埃伯特是可以看出他一點一點一直進步的。

為了演好喬丹·貝爾福特這個角色，萊昂納多在前期就進行了無數準備。背好台詞是一方面，除此之外，他還親自去見了喬丹·貝爾福特本人，聽他敘述了他生平的種種經歷，他還把《華爾街之狼》這本喬丹·貝爾福特的自傳仔細翻閱了一遍，喬丹出獄后的演講視頻，他被關進監獄前留下來的視頻資料，他接受審判時法官、警察以及旁觀者的態度……只要是有助於他剖析喬丹這個人物的心理的資料，他都毫無倦怠地拚命去吸收著。

「只有更了解喬丹，甚至把自己當成喬丹，我才能把這個角色演好。」

所以埃伯特絲毫不懷疑萊昂納多會成功。

吃完早飯，萊昂納多起身去快餐店裡拿了一杯咖啡：「太困了，我怕待會兒拍戲沒有精神，你要來一杯嗎？」

埃伯特搖了搖頭：「我已經喝了一杯茶了，喝不下。」

「你也不喜歡喝這種『不健康』的飲品。」萊昂納多笑眯眯地點出來，「可是你卻能面不改色吃下一整隻烤雞，記得嗎，那次，你吃了整整一隻整個人泛著一股雞肉味，你那個蠢蛋經紀人來了，你騙他那是我吃的，可那個愚蠢的傢伙居然還信了哈哈哈哈！」

埃伯特一把搶過他手裡的咖啡杯，一下兩下三下敲著萊昂納多的頭：「我說，能別嘲笑我的經紀人嗎，他最近可沒有說你壞話。」

「你真以為沒有？」萊昂納多輕飄飄看了他一眼，「光是這一個月，我就從你的信箱里看到了我的至少五個外號。『肥仔里奧』、『蠢貨迪卡普里奧』、『蠢狼萊昂納多』……其他的我也回憶不起來了，總之，沒有一句好話，即使小學生都不會相信你的鬼話，別給你的蠢蛋經紀人辯解了埃伯特。」

「好吧。」埃伯特的重點卻不在這裡，「里奧，你知道我手機密碼？」

「當然。」萊昂納多踮起腳尖俯視著他，「我是你的男朋友，你的動向我當然要掌握得一清二楚，如果你在外面背著我做了什麼壞事呢……嗯？後來我發現，我的做法真是百分之一百正確，除了你那個蠢蛋禿頭經紀人說了我的壞話之外，我竟然還看到那個討厭的澳大利亞人給你發的消息，他居然也用了『親愛的』這個詞，這真是不可饒恕！」

「……」頓了頓，埃伯特一本正經看向萊昂納多，「里奧，既然你掌握了我的手機密碼，難道你不應該把你的密碼也告訴我嗎，這樣我們之間才公平。」

「怎麼可能，你以為我傻呀埃伯特，我才不會給你！」

「……」埃伯特嘆了口氣，「所以，在你眼裡，我就是個傻瓜？」

萊昂納多打著響指：「賓果！你猜對了，不要嘗試修改密碼，因為我已經替你修改了許可權，以後你就不會有任何秘密了……」

埃伯特：「……」

他恨所謂的高科技。

萊昂納多仍然在一旁得意洋洋的笑，埃伯特彎下腰來，默默長嘆了一口氣。

怎麼辦？他一直覺得自己的智商是凌駕於萊昂納多之上的，現在卻一遍一遍被他欺負，這種感覺讓他真的好不爽啊！

來到劇組，和其他演員打了一個招呼，埃伯特就拎著袋子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拍攝開始。今天依然沒有他的戲份，他的戲份要稍微往後挪一挪。

今天這場戲講述了喬丹·貝爾福特那個所謂的公司開始的故事。

他重新打造了那個充斥著混混和無賴的公司，並把它裝飾一新，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把那些垃圾股票推銷給真正的有錢人。

一身深藍色貼身西裝，紅色領帶，頭髮整齊的喬丹·貝爾福特揮舞著手指：「先生們，你們的目標是拿下全國1%的富人，要撈就撈大魚，這份推銷詞就是你們的魚叉，我將教會你們每一個人如何成為他媽/的亞哈船長。」

手指揮舞間有著別樣的律動，他瞳孔張大，眼睛兩側的肌肉微微鼓起，眼神專註，腰部微微弓起，捧著推銷詞的模樣就像是捧著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寶藏。從觀眾的角度來說，這個動作非常具有煽動性，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合格的演說家，面對那些被他欺騙的富人，他是真誠、幽默、全心全意的，但面對他這一群和他一樣對金錢充滿著**的手下，他也緊緊抓住了他們的的脈搏，充滿著鼓舞和幹勁，總而言之，一切為了金錢。

比起《無間行者》時期，現在的萊昂納多又進步了許多。

當然，他那群不學無術的手下是很難理解他那些高深的語彙的，於是喬丹·貝爾福特語鋒一轉，用一副成功人士的口吻說道：「我們是一家讓客戶放心的公司，一家讓客戶信任的公司。」

他的語調在這一刻變得極為柔和，他輕輕拍著自己的胸膛，滿懷誠懇地說道：「一家在華爾街根基深厚的公司，當年的創始人乘著『五月花號』破浪而來，將斯特拉頓·奧克蒙特這個名字印在石像上。」

斯特拉頓·奧克蒙特，喬丹·貝爾福特為自己的新公司取的名字，這會讓他的公司更具有歷史氣息，也會在潛移默化間讓客戶對他充滿信任。

但事實上，「五月花號」不過是一群被驅逐的移民登上的尋找新生機的船而已，即使「五月花號」上的某一位乘客和如今北美大陸上的某家公司有聯繫，它也不會是股票經紀公司。

劇本在這個地方大開嘲諷，編劇的創造水平得到了最鮮明的展示——誰都知道喬丹·貝爾福特是一個瘋子，一個詐騙犯，一個金錢崇拜者，一個煽動能力很強的演說家，或者說，一個邪教徒，一個以金錢為無上教義的邪教徒。

可他為什麼會成功？難道每個人都是愚蠢的嗎？

不，其實更重要的原因是人們的貪婪，他們把錢投入股市，即使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那些有錢人，衣冠楚楚的傢伙們，他們即使已經很富有了卻還是會被騙，因為他們還想要更多的錢。

喬丹只是抓住了人們這種心理而已，所以在短時間之內，他真的過上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富人的生活。

「我們先賣迪士尼、IBM這些大公司的股票，他們熟知的這些大公司，等他們放鬆警惕，我們就開始賣狗屎，粉單和仙股才是我們的聚寶盆，我們能從中抽成50%呢，寶貝。用這種策略營銷的關鍵是，一定要先下手為強，等《華爾街日報》都開始報道了才行動，就為時已晚了。」

在拍攝的過程中，萊昂納多始終保持著同樣的手勢，他的語調忽高忽低，忽急促忽平緩，如果忽略內容和他不經意間泄露的陰鬱的眼神的話，這完全就是一個天才演說家的完美講演示範。

尤其在眼神方面，萊昂納多真正實現了飛躍。

認識萊昂納多這麼久，也合作過兩次，埃伯特還是第一次感受到萊昂納多眼神中的殺氣。這一刻，他就是一個野心勃勃、六親不認、金錢至上的股票經紀人，和15年前的《泰坦尼克號》相比，萊昂納多的變化幾乎是脫胎換骨的。

接下來，喬丹·貝爾福特開始向他的手下們演示他的工作流程。

在這一過程里，他的表情充斥著不屑，他在用動作和語言向他的手下們說明，購買者們就是一群任他哄騙的傻瓜，他們是他手中的牽線木偶，通過對所謂公司歷史進行修飾，以及用他那一套推銷詞對他的手下們進行洗腦，再看著他的手下們一個個按照他的指示向購買者們推銷，在卓絕的語言和充滿鼓舞的語調修飾下，電話那端，購買者們紛紛給出「你聽起來像個實誠人」的評價，這讓公司的所有手下樂不可支。

在顧客終於同意下單並決定購買一萬美元之後，喬丹·貝爾福特的興奮和不屑可以讓所有人看清，他豎起了中指，臉漲得通紅：「真是個傻/逼。」

在他的洗腦和指導下，公司的規模越來越大，他那群穿著汗衫、造型糟糕的手下們也儼然成為了社會精英，西裝筆挺、口才良好，開口閉口「我是斯特拉頓·奧克蒙特的高級副總裁」，幾乎所有人都充分掌握著溝通的技巧，在他們的賣力工作下，訂單像紙片一樣飛來。

萊昂納多剛拍完這場戲份，助手便忙不迭地遞上了濕毛巾。天氣其實還有些熱，長時間穿西裝打領帶也是件難熬的事情，更不用說幾乎幾十號人擠在一個格子間里，滿滿當當的，全是電腦和不停歇的電話聲，空氣更熱更煩悶。

「怎麼樣？」

埃伯特沖他伸出大拇指：「即使你不打算干演員這一行了，你也能在華爾街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里奧，你是專業的。」

埃伯特的話似乎還不能讓他全然信賴，萊昂納多又將視線轉向了導演先生。

馬丁·斯科塞斯微笑著點了點頭。

萊昂納多握緊拳頭：「耶！」

剛才這一幕看似簡單，卻是一場實打實的群戲，攝影、燈光、服裝、道具……各方面都要考慮得非常完備。拍攝間隙，演員們可以暫時休息一會兒，工作人員卻要把拍攝場景重新安排一遍。

萊昂納多忙著吃東西補充體力，趁著休息的空當，他又把劇本拿出來仔細看了一遍：「這真是我拍電影以來台詞最多的一個劇本了。」

「付出就會有回報。」

他把最後一塊餅乾塞進嘴巴里：「前提是我今晚能睡一個好覺，天吶，我還是不要提睡覺這一個詞好了，待會兒我還要來一場振奮人心的演講呢！」

在副導演的呼喊聲中，埃伯特笑眯眯地看著萊昂納多繼續拍攝下一場。

「這周過得愉快嗎，夥計們？」

喬丹·貝爾福特支起話筒，聲音高昂：「公司傭金凈盈利2870萬美元，全是粉單市場賺來的，夥計們！為了給周末的盡情歡快助興，我願意給公司的助理，丹尼爾·哈里森小姐1萬美元，給她剃個禿瓢！」

那位小姐坐在椅子上等著被剃光頭。

喬丹·貝爾福特則站在台前大聲呼喊著：「剃光頭！剃光頭！開始狂歡吧！」

他喊的聲嘶力竭，台下附和聲一片。看著他們表演的埃伯特可以毫不猶豫地說，這一段無疑就是某些傳/銷公司進行傳/銷培訓的場景。

喬丹·貝爾福特愈發慷慨激昂：「哈里森小姐決定用這1萬美元去隆胸，她現在是C罩杯，但很快，她就變成D罩杯了，哪裡還有比我們公司更好的公司！」

「是不是世界上最棒的公司，今天要爽爆這個鬼地方！」

拍完這一段，萊昂納多吼得聲嘶力竭，嗓子都快不能說話。劇組的醫生帶著喉片給他吃下，馬丁·斯科塞斯又給他放了半天假，他的聲音聽起來才沒有那麼嘶啞。不過這似乎給他的嗓子造成了一定的損傷，至少在埃伯特聽來是這樣，後面幾天，拍戲的時候還好，私下裡交流的時候萊昂納多明顯不敢用嗓過度，聲音聽起來都輕飄飄的。

當然，這也可能是太累的緣故。

「里奧。」

「嗯？」

「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萊昂納多專註地盯著埃伯特，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埃伯特笑眯了眼：「我發現，你大聲吼叫著煽動人的樣子很像另外一個演員。」

「誰，好萊塢的嗎？」

埃伯特點了點頭：「而且我們都認識，就是不太熟悉。」

「誰？究竟是誰？」

「凱文·史派西。」

埃伯特的答案換來了萊昂納多一個兇狠的白眼：「埃伯特，我應該更了解你一點的，從你的嘴裡，我別想聽到一句好話。」

「雖然凱文·史派西總是演壞蛋，但你為什麼不能往好的方面想一想呢，其實我是在誇你演技大有進步，一點不比凱文·史派西差。」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