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極
從天堂到地獄，不過是一眨眼。
「易熠！」
然而，被喊的人，只淡淡瞥來一眼。
「你入了我的夢，就該知道為何如此。」
秦暮然怔然，而後淺吐口氣，「是……」
此時，她終於明白，為何會回到遠古大荒，見到極。
原來她入的是易熠的夢……
她覺醒了。
易熠也是一樣……
夢裡，有她。
也有極魂牽夢縈的凰……
初次相見。
她是極北天空的一縷光。
她則是初生靈智的一塊玄石。
漫長的歲月，久到不記得那是多久。
也許是萬年，也許是數萬年。
在那方天與地的盡頭，只有她與她。
在那裡，一年中有半年，太陽永不隕落。
她是冰面倒影的一分凌冽，穿透狂風萬千，與她同在。
另外半年，太陽永不升起。
她就是沉沉天地間最靜默的一分注視，照亮她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
她一躍而起，化為極光，絢爛無雙。
自此，在她的世界，投下影子。
她以為，她們會一直這樣下去。
直到凰的到來。
那一日，名為諸神黃昏。
父神隕落，凰背負其軀，逃至荒原。
一瞬間，白色冰原染透火色。
上古神血滴落之處，化為山脈，河流，樹木，花草。
這個世界，自此有了雛形。
「神隕之地，得天下靈氣，我將守護於此，化為火種。你乃光魂雪骨，不宜久居，不如速速離去。」
那一日，凰以僅剩神力，劃出結界，將那一縷絢爛極光，自天空召喚而出。
她第一次見到了極化形后的模樣。
黑髮銀眸，紅唇白衣。
小小的，軟軟的。
笑得純真。
她以為極要離自己而去，凰的目光，卻投在她的身上。
「一塊玄石，竟也有了靈智，只是化形不易。罷了，一起去吧。」
一滴神血落下，她有了神格。
那是她第一次與極如此接近，卻也與極的命運，緊緊相連。
她是她的主人，她是她的本命法寶。
極在，她在。
極亡，她亡。
那一日，凰涅槃，她們離開。
極北冰原塵封，直到萬萬年後，再一次見到凰……
命運的齒輪，終於開始轉動……
「神以己之力，助凡人一臂，卻忘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你，真是有意思。」
易熠涼冽的聲音，喚回秦暮然的神思。
她垂眸，上古大戰，確實比傳說中更殘酷。
殘酷的卻不是戰爭，而是人心。
人聯合了神，但也偷偷與妖，魔分別立下契約。
無論哪一方勝利，人都屹立不倒。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那一次，神、妖、魔，都付出了極大代價。
這一筆，沒有記載在任何傳說里，更沒有流傳。
在對外這一點上，人比任何時候都一團結致。
而後四界封閉，漫長歲月流逝，真相便永遠湮滅在歷史長河中。
「呵呵。」
天空之上，傳來宏亮聲音。
自四面八方傳來。
「說得好，人這種卑劣生物，本就不該存在這世間。」
熟悉的聲音，讓秦暮然愕然抬頭，卻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
「寧成城，為何你會在這裡？」
顏雪霽還未從易熠的時間之能中醒神，此時再見到意外之人，也是錯愕。
「呵呵。」
寧成城捻須，「這麼大動靜，老夫怎麼能不出現。」
他看向易熠，「你恢復記憶，真是極好。」
她卻冷笑。
「廢話少說，白虎呢？」
寧成城先是一愣，而後大笑。
在他的身後，漸漸出現兩個人的身影。
玄青華衣，風華萬千。
白衣銀袍，玉樹臨風。
美女俊男，輕易便奪去眾人的目光。
讓他們一時忘記了自己之前遭受的衰老之術。
桓遙遙望著這兩個人，對身邊的重琅道：「若打起來，有把握么？」
「沒有，除非主人……」
「這樣啊……」小傢伙輕嘆口氣，表情看起來甚是苦惱。
「你別做傻事。」
她一愣，一抬眼，便對上重琅的眸子。
「總有辦法的。」
「你是如何猜到的？」
那邊，寧成城頗感興趣道：「明明我已經讓青龍站在台前，世人似乎也以為她是我們身後的神祇，護佑寧家。」
易熠冷冷看了他一眼，「若我沒覺醒，確實想不到。」
她看向青龍，勾唇一笑，瞳眸碎光卻冰涼。
「你這麼嫌悶怕無聊的人，居然與寧家玩這麼久，海祭還得現原型，哄哄凡人，真是不容易。身為四神獸，臉都丟盡了吧？朱雀要是看見，一定會很高興吧。」
青龍：「……」
她輕按眉心，苦笑搖頭。
這麼毒舌的女人，真是覺醒后的極？
「我要是你，就在海祭時引發海嘯，讓海水倒淹海月城，弄死寧家，他完蛋，你也自由，皆大歡喜。」
易熠的話，讓白虎下意識咽了下唾沫。
好狠的女人……
覺醒后，竟如斯可怕……
念頭剛起，他便見易熠朝自己看來，笑得甚是燦爛。
「初次見面，甚是歡喜。不如，我送你個禮物，來表達下我的心情，你看可好？」
白虎心中一個咯噔，本能告訴他。
危險！
他轉身，下意識就想逃。
然而，為時晚矣。
下一瞬，他的屁股挨了一腳。
砰！
那一聲，極響。
青龍眼睜睜看著毫無防備的白虎被一腳踢了下去，輕扶額頭，默然嘆氣。
確實是極……
雖然沒有完全恢復神之力，但這個力量，確實非尋常人可有。
轟！
白虎重重砸在地上，人還沒從懵逼狀態醒來。
一道紅光落在他面前，一把將他拽了起來。
「這個禮物，你喜歡嗎？」
砰！
白虎的臉重重挨了一拳，人朝後飛去，又砸在了地上。
這時，他終於醒過神來。
堂堂四神獸，他竟然被揍了，打的還是他最引以為傲的臉。
他一個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老子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打我！」
話音落下，他便聽見這個美得傾國傾城，瀲灧至極的女人，輕吐出一句，「打你又如何，若可以，我還想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然後用來泡酒，喂狗吃。」
白虎怒了，「艹！老子要弄死你！」
他手中銀扇一展，便沖了上去。
「白虎！」
耳邊是青龍的制止聲，他卻完全聽不到，只想一心弄死這個該死的女人。
轟！
飛出去的卻是白虎。
「想弄死我的乖徒兒，得看我同不同意。」
空氣中，走出年輕女子。
她走得很從容，讓人感覺到時間彷彿停止。
所有的人，目光都膠著在她的身上。
一時竟是忘了身在何處，也忘了原本要做什麼。
直到她再次輕聲開口。
那聲音，三分醇，卻七分涼。
「老傢伙，你不在自己的地方待著，將人間界攪得天翻地覆，如今可滿意了？」
「月神，你莫說我，你自己不也一樣。」
柳歸煙靜靜望著寧成城，「我可沒有像你這樣，玩弄人心，視他人性命為兒戲。」
「那你可就不公平了，你的乖徒兒現在不也是如此，你為何不說她。」
「因為她是我的徒弟，我樂意。」
寧成城的呼吸一窒，而後撫心，「你這女人，總是氣得老夫心疼肝疼……」
柳歸煙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有這種東西？」
「……」
青龍默默低頭。
她有些懷疑，極的毒舌是不是被月神教壞的……
「這，這，這都是神？」
下面，有人喃喃出聲，「有生之年，我竟然看到了傳說中的神獸，還有月神……」
下一刻，他倒了下去。
秦暮然愕然看去，卻見是易熠伸手。
那一瞬間，她看見無數影子灰飛煙滅。
衰老未能奪去他們的性命，這一次卻真真切切迎來死亡。
冷笑聲起，「爾等凡人，也配？」
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白虎，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狠……
對上易熠的冷眸，他打了個冷顫。
不能，不能讓她完全恢復神之力，否則下一個死的一定是自己。
然而，他打不過月神。
青龍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心狠手辣的人，到底是誰？
記憶中，明明那麼陽光，暖心的極……
「哈哈哈，你看見了沒有。」
寧成城大笑，「你這徒兒，甚是對老夫脾氣。」
他看向易熠，「你還記得，最初的你誕生時，是誰陪著你，看你成長嗎？不是月神，而是……」
「你在說她？」
寧成城一愣，他順著目光，便看到了秦暮然。
「你最好別告訴我是你，看你這張老臉，我會做噩夢的，謝謝。」
聽著易熠輕描淡寫吐出這句，他默了。
好半響，才艱難擠出一句，「不過皮囊而已，真正的我，可是俊……」
然而，他又聽見一句。
「我對男人也不感興趣，謝謝。」
寧成城徹底默了……
柳歸煙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笑的是這個男人生平第一次如此吃癟。
無法笑的原因，是那麼多人命，都在易熠的手下，輕易間便灰飛煙滅。
這樣的人，若成神……
但此時，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
變數。
千算萬算，她們還是算錯一步。
事已至此，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再過一個時辰，三方界門即將開啟，她們需要扭轉乾坤的力量。
柳歸煙的目光，投向桓。
似是感受到她的視線，小傢伙一眼望來。
那雙眸子，有留戀，卻也有決然。
柳歸煙輕輕闔眸。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