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神祇

四周一片死寂。

地都劈成這樣了，人還能活么……

直到白虎一聲狂笑，終於打破寂靜，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一聲怒吼，「不可能！」

朱雀也被眼前的情景所震，身形一轉，化形成人，抬腳一邁，轉瞬來到深坑邊沿，深深望著坑底的易熠，寶石般的紅眸閃動著莫名的光澤。

周圍的鳥獸更是大氣不敢出一聲，只能直愣愣看著那坑底的小人兒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一張精緻的小臉，褪去青澀，只覺宛若冰塵，不可褻瀆。

然後，他們看到她緩緩抬起了右手。

滴答——滴答——

鮮紅的血，從掌心落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暈出妖冶的紅。

幽幽淺嘆，天地回蕩。

青絲霎那成雪！

轟——

漫天威壓從地下升起。

撲咚——撲咚——

眾鳥獸一個接一個又伏了下去。

它們的感受只有一個，今天跪太多，膝蓋好疼……

朱雀也跪了下來，內心驚疑不己。

白虎感覺不妙，轉身想逃，卻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禁錮在原地，而跪在地上動彈不得。

下一刻，那個原本在他眼裡如弱雞的小人兒竟是瞬移在他面前。

他無法抬頭，只能看見一雙白皙如冰玉的裸足，踏在冰雪的地上。

許久，輕輕淺淺一聲嘆息。

「萬萬年不見，白虎都長這麼大了。」

朱雀：「……」一個小孩子說出這句話，莫名的詭異。

當事人的白虎一臉憋屈，這副長輩的口吻是啥玩意。然而，他卻反抗不了。原因無他，被全面壓制了。

至於一眾鳥獸，早已風中凌亂。

「還是小時候好些。」

然後，一雙小小的手按在白虎的頭上。

纖長十指，如雪似玉，驟然按下。

赤光起。

等光芒湮滅，看清眼前景象時，朱雀的眼角抽了抽。

倒吸氣聲也此起彼伏。

它們看到了什麼……

雪地里，一個幼小的白虎趴在雪地上，絨絨的，軟軟的，像是一團白乎乎的肉糰子，讓人只想抱在懷裡好好呵護。

白虎懵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怎麼變成了這樣。不甘地吼了一聲，出口的卻是一聲嗷，活像個剛出生的小奶娃，哪裡還有之前的威猛無雙。

「噗哧——哈哈哈——」

朱雀笑了出來，前所未有的暢快。她與白虎鬥了上萬年，第一次如此痛快，雖是借他人之手。

「老子咬死你！」

白虎一怒撲來，卻被朱雀一指便抵在額前，半點動彈不得。

「呵呵，你也有今天。」

「嗷嗷——」

白虎不甘叫喚，身子卻忽然一輕，竟是被人提著脖子拎了起來。

他憤恨扭頭欲咬，卻在看到那張冰雪容顏后萎了。

朱雀看著易熠抱起白虎，輕梳著軟絨的白毛，面容沉靜得像是一汪雪湖。

半響，她聽到她說。

「你做得很好。」

驀然望進一雙沒有半分情感波動的眸子，朱雀愕然，卻見易熠雪發褪去，青絲重現。

一道透明光影出現在身後。

那是一個成年女子的模樣，赤衣如火，眉眼卻淡漠。

她俯視眾生，只在一個眼神里。

若世間有神祇，她便是。

朱雀瞪大了眼，紅唇微顫，果然是她。

白虎也打了個哆嗦，靠靠靠，居然是那個女人……

下一刻，光影散去，易熠閉上了眼，撲咚一聲，倒在地上。

嗷！

可憐的白虎成了肉墊。

朱雀：「……」

還未來得及做什麼反應，那個摔在地上的人又掙扎著坐了起來，晃了晃腦袋，一臉鬱郁，吐出一句。

「草泥馬……」

朱雀白虎眾鳥獸：「……」

易熠揉揉後腦勺，只覺得渾身上下都疼，就像被人打散了一樣。

剛才那雷把她給劈暈過去了。

不過，居然沒死。

左右張望，想要尋找罪魁禍首，卻發現眼前有一隻虎仔，雪白的毛，像是一團雪球，一動不動。

她心下狐疑，伸手便拎了過來。

白虎被這麼一晃，腦袋還暈乎乎的，一睜眼便看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打量著它。

那目光從上掃到下，最後在它腿間定住，然後遲疑了下。

最後又露出瞭然的神色。

那表情，怎麼看怎麼都特別有深意！

這果斷不是剛才讓他怕得要死的那位。

白虎呲牙，一爪撓了下去，「艹！放開老子！」

易熠一伸胳膊，便將他扯開，「果然是你！」

白虎怒急，嗷了一聲，然而一吼未完，一拳便打了過來。

嘭——

易熠吹了吹粉嫩的小拳頭，看著暈了過去的虎崽，一臉大仇得報的模樣，「讓你劈我，揍死你！」

朱雀和一眾鳥獸：「……」夠粗暴，夠兇殘。

易熠站了起來，一陣神清氣爽，這才有空觀察四周。結果發現一眾鳥獸都用一種很詭異的目光看著自己，還有一名傾顏絕倫的紅衣女子，也是一臉糾結的看她。

她有些狐疑，之前沒有這個女人吧。

眼神一瞥，瞧見地上暈死的白虎，腦海靈光一閃，「朱雀？」

便見那紅衣女子頷首，但神情依舊很糾結。

易熠指了指白虎，「你弄的？」

朱雀：「……不是。」

「那誰幹的？」

「你……」

易熠一愣，半響，點頭，「幹得漂亮！」

剛醒過來的白虎，分分鐘又暈了過去。

氣暈的。

雖然面上一片淡然，易熠心裡卻在撓牆，尼瑪我啥時乾的，一點印象都沒有，肯定是之前暈的時候發生的。

她在這頭琢磨，卻不知那頭朱雀也在暗暗扼腕。

這人居然能得到凰的一分神識親自守護，足以說明她很受凰重視。那句你做得很好，也證明了這一點。

瞥了眼暈死的白虎，那小小一團的模樣，讓朱雀又有些無語。

凰把它封印回原型，明顯是變相為她消除威脅。

所以，這人在凰心中的地位，還得拔高几分。

一念及此，朱雀化形，火鳥身形衝天而起。

易熠聽見聲音，扭頭便見那鳥朝自己俯衝下來，氣勢頗為兇猛。

她的臉都綠了，下意識轉頭就跑。

剛跑幾步就覺得不對，跑啥呢……

朱雀對她肯定沒有惡意，否則之前不會和白虎杠上。

只能怪她條件反射。

眼下應該是要帶她去什麼地方吧。

朱雀先前看易熠掉頭就跑，先一陣胸悶，但隨後見那小不點竟然又停了下來，這才覺得一口悶氣吐了出去。

雙爪一抓，便將人帶了起來。

然而，還沒飛起來，她便看見一道白光閃過，直直撞進易熠懷裡。

看清那是什麼時，朱雀的嘴角一抽，卻沒有說什麼，而是雙翅一展，直衝天際。

「靠，想甩了老子，門兒都沒有。」

白虎瞪著易熠，四隻肉爪緊緊攀著，一副誓死不從的樣子。

後者則一臉深沉，半響，吐出一句，「人獸戀？你口味太重了。」

朱雀分分秒聽懂，只覺得好犀利，好喜歡。

白虎一時沒明白啥意思，歪了歪小腦袋，在易熠看來，簡直萌得要命。然而也只是一瞬，他便想明白了，氣得張嘴就咬，卻被後者一掌拍在後腦勺上。

然後，又暈了。

眾鳥獸：那一掌，一定很疼吧……

易熠神清氣爽的拎著白虎，抬頭問道：「我們現在是要去哪？」

朱雀昂頭，陡然加速。

長長的尾羽劃出絢爛的火。

「極北冰原盡頭，諸神之境。」

易熠聞言，不由奇怪，她第一次蘇醒的地方就是極北冰原，那時還有不少修士聞風趕來，如今怎麼一個都沒見到。她這麼想，也問了出來。

「白虎之前放出風聲，諸神之境有至寶出，那些人都聞風而去。這樣一來，就沒人注意到你這邊的動靜。」

「難怪。不過，我們現在去是？」

「自然是為了寶物。」

「還真有？我還以為是假消息。」易熠若有所思，看了眼昏迷的白虎，「這傢伙不去搶寶，還放消息給別人，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朱雀深深看了易熠一眼，才道：「這傢伙從不做虧本買賣。」話音剛落，便見後者一揚手，將拎著的玩意兒甩了出去。

「靠！」

一團白色又彈了回來，迅速扒住了易熠，儼然是之前昏過去的白虎。

合著是裝暈。

朱雀：「……」她不認識這麼不要臉的東西。

「你跟著我圖什麼？我一沒錢，二沒寶物。」

「你把老子變回去，我就走。」

易熠斜眼，「我一不會法術，二不會念咒，能把你變回去？你是不是傻？是不是？」

「……」白虎無語凝咽，半響咬牙切齒，「老子不管，反正是你弄的！」

易熠沉默，就在朱雀以為她被無賴打擊到的時候，便見她不知從哪兒拿出一根草繩，輕輕套在白虎的脖子上，緩緩道：「既然你如此深情，非我不可，那我就勉為其難把你收了吧，不要太感謝我。」

白虎，朱雀，眾鳥獸：「……」

許久，只聽一聲長嘯。

嗷——

「艹！老子要殺了你！」

「嘖，就你這小身板，吃奶都費勁！」

「……等老子變回去，殺了你。」

「沒有我，你變不回去！」

「老子找別人想辦法！」

「那你現在走！走走走！找別人去！也不知道是誰不要臉非要跟著。」

「艹！」

「智商不夠，顏值來補，你連臉都沒有，難怪不要臉。」

「嗷——老子要殺了你！」

「你除了說這個還會說別的么！」

「……」

夕陽餘暉里，一人一鳥一獸，一路吵吵鬧鬧地飛向地平線極北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