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捨命相隨一
枯草燃起的火焰上,烤著幾隻剝了皮的田雞。
那火——燃得熾熱,燃起了某些情感,可這些情感都該放下了,亂世中,誰有資格留住些什麼?
國揚和凌薇並肩而坐,低聲談話。
「他們突然闖進來說要抓人充軍,可是我爹老了,我娘跪求他們放了我爹,他們一怒之下卻把我娘給殺了,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娘躺在血泊中,我害怕,我哭著求饒,他們就亂給我娘下了罪名,說我爹是敵軍亂黨,我娘窩藏亂黨,也給殺了。我娘臨死前讓我逃,我害怕他們**的眼神,我在千鈞一髮的時候逃出來了,我拚命地逃,我知道他們真正來的目的是我,我知道身後,那把烈烈的火焰在燒毀我的家——」
國揚沉默了一會,憐憫之情劃過心底。
「謝謝你救了我!我的名字叫凌薇。」凌薇看著國揚說,閃亮的淚花在眼眶打轉。
國揚尷尬地低下頭避開她的注視,說:「只能放開心來了!」
「還是謝謝你!」凌薇說,雙手抱膝,下巴壓在膝蓋上。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國揚問,伸手抽出了一隻烤熟的田雞遞給凌薇,凌薇接過了,用眼神道謝后說:「沒家可歸了,隨遇而安吧!」
國揚轉頭定神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說:「亂世中,誰的路都不好走,特別是漂亮的女人,註定成為敵軍的俘虜。」
「生於亂世,無法可避。」凌薇無奈地說。
「這日本鬼子還沒走,國軍本就明說了先共同退敵後再兩隊算帳,卻到處趁火打劫,逐家搶丁以備內戰。」國揚憤恨地抱怨,他的身體流著共軍員的熱血,勢死保護中國山河。
「你是?」凌薇試探地問。
「我是一位普通的軍人!我叫國揚。」國揚輕鬆地答。
凌薇的心擱了一下,他的防備心重,不說真話,並沒有真正相信她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看來闖進他的心裡還是不容易的。
「別怕,我只殺鬼子。」國揚看了入神凌薇一眼,說:「還不餓嗎?」說著,吃起了肉。
凌薇回過神,細嚼慢咽了起來。心想著為了能從他身上拿到重要的情報,從現在開始,要想方設法拿掉他的心。
「你有什麼打算?」凌薇問。
「歸隊。」國揚說:「我的生命在戰場上。」
國揚想起了王大隊長跟他臨別時的對話。
王大隊長把他當孩子般緊緊地握著他的雙手,慎而重之地說:「把你的兄弟們平安帶回家,他們的家人在焦盼,然後,想辦法到香港,我們會安排好隊友在香港碼頭等你,那是每天載客過海的船長,你把這個交給他,」王大隊長拿出了一支筆,抽出筆芯,把筆芯上有字的那邊旋轉過來,上面精緻地刻著細小的二個字『口子』,國揚認真地看好后,王大隊長把筆重新裝好後放在國揚的手心,夾著筆緊緊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委以重任地認真看著他,說:「這是暗號,你把這筆交給船長,他就會載你過海,到了德達學院,茅盾先生會幫助你,告訴你接下來的該怎麼做。記住,要小心行事,一定要平安,我的孩子!」
國揚鄭重地點頭。
「一定要平安!」王大隊長鄭重叮囑。
「我會的!」國揚說。
王大隊長實實地點頭又帶著擔憂。
「學院里有其它同伴嗎?」國揚問。
「有,但我們也不知道誰是誰不是,兩黨安排的人都在,我們都無法共知,所以,只能小心行事!」
「我懂了!」
……
回想在腦海里隱退。他的心裡沉甸甸的,王大隊長安排的第一件事,他已經辦砸了,真是愧向兄弟們的家人交代,接下來的事,他必須得辦好,必須!
……
小豆瓣突然出現在河邊,把仲嘉帶回了現實。
小豆瓣叫了聲:「仲嘉,花鹿好像不行了!」
仲嘉一聽,莫明其妙地為一隻鹿著急,涉水飛快地跑了過去。
「花鹿全身發燙,要不要送她去獸醫院。」小豆瓣著急得想哭。
「這裡哪有獸醫院?快提些水來吧!」仲嘉催促著,想起了為凌薇熬頭降熱的情況。
「哦!」小豆瓣應了一聲,跑到車裡拿了桶就往河邊跑。
一整晚,仲嘉都不敢睡,一直用水幫她降溫,花鹿滾燙的身體灼傷了他藏在心裡不知道多少年的情感。
小豆瓣累得睡了。
花鹿退熱后,已是清晨,仲嘉睡在花鹿的身邊,捨不得離開她半步。
……
清晨,國揚醒來時,凌薇已經醒來了,鍋里正沸著一鍋野菜湯,蒸氣騰騰。
她的專註在她身上散發著一種韻味,國揚總能被這種韻味吸引。
「醒來了?」凌薇說,並沒有看他,用一隻破瓦片盛上了一碗野菜湯
國揚沉默了一下,還是說出了殘忍的話:「我要歸隊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凌薇怔住了,手也停了下來,國揚明顯地感覺到她的反應,知道傷害了她,這豈曾不是也傷害了自己?只是,他無法帶著她,該怎麼帶著她?他只能像放棄萬華一樣放棄她。
凌薇沒有作聲,把盛好的湯遞給了國揚,國揚接上后連喝了幾口熱湯,這感覺真好,他開始捨不得她那種照顧周到的感覺了。
「讓我跟著你吧!」凌薇說,哀求的眼神認真地看著他。
國揚放下了瓦片,認真地看著凌薇,此刻,他真的有留住她的衝動,可是,該怎麼留呢?
凌薇似乎聽到他心裡的回答,說:「直到你真的要缷下我這個包袱的時候,帶到無法再帶著我的時候,就讓我跟著你走一段小路,請求你!」
國揚想了想,實實地點了點頭,也完了自己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