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大結局
「惜涵!」柳邵飛奔而至,從後面抱住了顧箏。
攙扶著顧箏的春花當場就要擼袖子干架,卻被從後面追來的周砍給拉到一邊了。
顧箏不為所動,似乎只是因為柳邵的擁抱阻了前行的路。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惜涵!我真的錯了!我從未想過給你造成了多麼可怕的傷害,我從未想過自己有這麼的……混賬!當年是我懦弱!是我害怕自己能力不及,救不了你,反而連累自己一家!是我將你們害成這樣!也是我害了你父親!都是我!都是我!」
柳邵自從掌管了自己的軍隊之後,無時無刻不是一個令人信服的硬漢,誰都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柳將軍,也會有一日在一個女子面前哭成這般模樣。
顧箏:「柳將軍,請放手。」
柳邵並不動作。
耳邊的聲音絕望而嘶啞。
「我早就不作痴心還能與你再有什麼,可是我還不能就此了斷。你就當仁慈些,告訴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最起碼……不要讓我背負著這些愧疚繼續活下去。」
顧箏掙開他的手,轉過來與他相對。
「柳邵,曾經我需要你做什麼的時候,你並不能做什麼,而今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什麼都不要做。當年你放不下家族榮辱,如今一樣放不下,所以為提醒你,越是放不下,就越是不要再做任何事情。大局已定,亦是你自己做的決定,往後,我們死生不復相見。」
顧箏並沒有任何的留戀,直接離開了大牢,高義還在牢房裡,顧箏相信他能將接下來的事情處理好。
……
嘉元元年,新帝夏侯庭登基。
神龍寨的神龍軍全數撤離,回到了盤踞多年的神龍山,而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為多年前含冤入獄的顧家平反,其中受牽連的,還有與顧家相交多年的喬家。喬家遺孤喬瑾瑜被封為寧青伯,然喬瑾瑜領了聖恩的第二日,便以自己身體殘疾,無法再為朝廷效忠主動辭官,下落不明。
而多年前參與謀害顧家之一的柴家貶為官奴,終生不得復原。
吳國徹底成為陳國腳下的附庸國,神龍山作為兩國的一道界限,成為了兩國之間對彼此動向的一個指向標。
離開吳國境內的那一日,神龍軍的隊伍可以說是十分壯觀。
顧箏不僅人走了,還帶走了許多從民間搜刮來的遺卷。這當中許多的書卷都是當年母親還在的時候的著書,還有不少是母親的學生所著,裡面寫了不少桃苑中發生的事情。
顧箏此行不為別的,只是想從這隻字片語中找尋當年的記憶,若是能找回一些被毀的書卷記載的內容,實在是一件好事。
馬車上已經堆滿了書卷,高義小心的烹茶,外面周砍和刀哥正在駕馬車。
周砍吹吹垂下來的頭髮:「嘖,咱們不是也有很多賞賜么,怎麼帶的都是書啊。」
刀哥一個大老粗,竟然能說出「書中自有黃金屋」這一類的話,著實讓周砍咋舌,同時也在心中思考一個問題——如今新夫人是真的要入駐山寨了,可是按照這個回城隊伍的畫風來看,著實沒有山賊的氣勢啊!
車內,高義認真的欣賞著顧箏的姿態,還是忍不住揶揄她:「還是先緩一緩吧,人都要鑽到書里了。」
顧箏放下書:「你這是在說哪門子的酸話。」
高義挑眉:「酸!?你現在才聞到?」
顧箏被他逗笑了,放下書卷:「還要走多遠!?」
高義算了一下:「現在的路好走,若是要上山的話,就有些難說了,山路難行,還有這麼多的行裝。」
顧箏點點頭:「哦。」然後繼續低下頭研究書卷。
忽的,車子顛簸了一下,手裡的書都被掂掉了,高義嚇了一跳,連忙攙扶住她:「怎麼樣了!?」
顧箏原本還想搖頭,可是府中忽然疼痛難耐!
她臉色一變:「高義……我……」
高義立刻會意,掀開車帘子:「阿措!」
胡措如今已經是顧箏的專用大夫,全天候待命,幾乎是立馬跳下自己的馬跑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顧箏捂著肚子的樣子嚇了胡措一跳,「趕緊將人放躺下!」
胡措擼起袖子開始診脈,嘴巴裡面還在嘀咕:「我的小姑奶奶喲,讓你多住幾日多住幾日,你們偏要這麼早往回趕!你這肚子裡面揣著的小東西可金貴著呢!哪裡經得起這馬車的顛簸啊!」
說歸說,隨身的葯碗還是讓顧箏吃了幾顆,安胎保健。
看著顧箏鎮定下來,胡措跳起來就是一個爆栗子,給了高義一下子。
「你!」
高義如今地位水漲船高,在吳國以一人之力敵數百軍隊的事迹早已經傳開,隨意一人都不敢這樣對待他。可是胡措一臉沒事人似的:「她一個女人第一次壞孩子,你一個男人也跟著犯傻是不是!趕緊停下來!再趕路把孩子給掂掉了,我可配不來!」
高義無奈得很,這個決定真的不是他做的。
顧箏自混亂平息之後,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收集這些冊子,忙著搬回山上,可是好巧不巧的,近幾日欽天監說會有陰雨不斷,這些冊子若是不及時處理,只會發霉的更厲害,遇上陰雨結果更糟。
顧箏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就一心想著這些書,高義竟然也由著她,就這麼出發了。
「接下來肯定不能繼續趕路了,到底是幾本書重要還是孩子重要!你自個兒掂量掂量!」胡措氣呼呼的下車,不理他們。
車上只剩下高義和顧箏,不等顧箏自責,高義已經搶先發話:「這事情是我不對。」
顧箏愣了一下:「嗯!?」
高義想了一下,忽然拉著她一起下車。
胡措還在暗搓搓的瞅著,要是真的繼續趕路他一定繼續破口大罵。
高義率先跳下車,對著車上的人弓著身子:「我背你上山,你曲著膝蓋,盡量不壓到肚子,我走路總比車子要輕鬆!」
高義沒有避諱任何人,就這麼大喇喇的說了做了,饒是顧箏也紅著臉看了看周圍,低聲暗罵:「又在發什麼瘋!」
高義勾唇一笑:「總歸是不能掂著我的孩子,也不能叫夫人不開心。」
胡措在一邊輕哼一聲,把臉扭向一邊。
矯情!
……
大隊重新出發,高義背著顧箏,示意讓其他人先趕回去,他則是背著顧箏慢慢走。
刀哥和周砍怕他們兩個人有危險,就留下來跟著,春花滿眼都是羨慕,不願再吃狗糧的她毅然決然的和胡措跳上馬車上山。
山路崎嶇,腳下石子凹凸不平,顧箏匍匐在高義的背上,認真的盯著腳下的路。
這個背脊十分的結實舒適,高義的每一步都走得穩健安心,顧箏忽然發出一聲喟嘆。
高義微微偏過頭:「怎麼了!?還是不舒服?」
顧箏故作感慨:「若是早幾年遇見你,是不是許多路都不用自己走了!?」
她如今被寵著,多少有了幾分嬌氣,只是這個嬌氣,高義喜歡。
他哼了一聲:「若是再早幾年,直接將你套上拉上馬,回山上一輩子不許下山,那能用走的這麼磨人!」
顧箏笑了起來,輕輕蹭蹭高義的側臉:「相公……」
高義愣了一下。
他自小出身山寨,學的都是打獵搶劫,與官斗其樂無窮的本事,那些文人墨客,禮法規矩之類的從來不碰,也全無好感,可是如今跟顧箏生活在一起,他竟被她的一點一滴迷住。那些慢慢撿起來的規矩,只要是她來做,他都覺得賞心悅目。
他喜歡她晨間起來,慢條斯理的煮好一杯醒神茶茶,慢慢端到他面前,喚他一聲相公。
也喜歡她認真檢查衣物大小配件,認真又嚴肅的為他搭配穿戴。
更喜歡她祭拜之時挺直的腰背,交疊抵頭的一雙素手。
看著那樣的她,他彷彿能想到當年的韓夫人是何等風姿。
這樣的女子,不改被黃沙磨礪,而是應當生活在富庶繁榮的地方,做一個閑庭漫步月下賞花,以禮法教化天下的高雅之人。
可是她跟著他回來了。
「每次你這個神情,心中一定在想一些事情。」
顧箏腦袋一歪,擱在他的肩膀上,眼神帶笑的戳破他。
高義赧然,直視前方:「阿箏,如今背著你一步一步往這個方向走,我竟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若……」
背上忽然傳來了女子的輕笑聲。
高義默然。
環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收的緊了一些,自耳畔傳來的聲音溫婉而動聽。
「今日,我們朝著這個方向往上走,總有一日,我們也會走回去,腳下的方向從未曾被禁錮,人活在世,本該逍遙自在,方才不負這一生崢嶸,往後我們一同,還有許多許多的路要一起走,許多未知的方向要一起闖,我原以為是夫妻同心,卻不料你已將自己禁錮在此!?」
高義覺得好笑,「你沒懂我的意思。」
回到神龍寨,是身份上的變化。
她就真的再也不是顧惜涵了。
即便重新回到皇城,回到顧家,顧惜涵在歷史之中,已經隨著幾年前的霍亂身亡。
顧箏嘆了一口氣,抱著他:「你也沒懂我的意思。」
腹中有了骨肉之後,她時常想很多,與旁的孕婦不同,她從不往死胡同里想,相反的,倒是越想越豁達、前塵往事,恩怨情仇,好像都隨著一個朝代的結束畫下了句點。
生命亦是如此,從不終結,從不屈服,任何情況下都能誕生,也會在毫無準備的時刻消亡。
既然這樣,何必讓自己活在枷鎖之中!?
無論這枷鎖是家仇,還是情仇,無論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要去的是什麼地方。
她只是她自己而已。
顧箏又嘆了一口氣。
高義覺得很不妙:「大夫說,孕婦還是開心些的好,這才走了多久,你就嘆了多少氣了!」
顧箏也很無奈:「我只是覺著,如今咱們還並沒有那麼心有靈犀,這麼簡單的道理都講不通,往後也不知道會吵多少架,鬧多少事了。」
高義頓了一下,站定不動。
顧箏敲敲他的肩膀:「嗯!?」
高義卻笑了起來。
顧箏:「笑什麼!?」
高義:「照你這麼說,往後的日子,必然是不無聊的。你等著,回去我便將山上的機關暗器都告訴你,再給你配幾個我對付都吃力的打手,另外咱們再去各個山頭認人,只要你立威,往後收拾起我還不是吹灰之力!」
顧箏笑著笑著,打了個呵欠。
啊,對了,最近她十分嗜睡。
「我有些累,在你背上睡一會兒。」
高義放緩了腳步:「睡吧,睡醒了,咱們就到家了。」
……
神龍寨的隊伍緩緩上山,而在山腳之下,也有一隊離開吳國的軍隊,軍隊的軍旗上,有大大的「陳」字。
衣著華貴的女子從馬車中探出頭來,看著上山的路口,輕聲道:「阿福。」
已經換了一身虎頭衫子的男孩子哼哧哼哧爬了出來,「娘。」
「跪下。」
阿福聽話的對著山道跪下。
「與姨母道別。」
阿福聽到姨母兩個字,眼淚在眼眶框打轉:「娘,我們真的再也見不到阿箏了嗎!?」
傅芙蓉眼中浮現出笑意:「怎麼會呢。」
阿福猛地扭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
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雖然多年未見,但是阿福竟然覺得這個人十分對眼緣,並不排斥他。
父親說,阿箏走了,以後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阿箏雖然看起來兇悍,卻是會躲起來哭的,他都撞見過好幾次,以往只要他膩歪過去哼唧兩聲,阿箏就不會哭了。
「娘,阿箏以後再哭,咱們就看不到了,那怎麼辦啊。」
傅芙蓉摸摸他的頭,微微一笑:「不會了,阿箏以後都不會哭了。」
阿福眸子一亮:「真的嗎!?」
傅芙蓉點頭,目光與虞簫交錯在一起。
虞簫摸摸鼻子,望向一旁。
傅芙蓉收回目光,望向神龍山的方向。
阿箏,這五年的命,我一生都還不完,若非有你,我早已無未來。
那些融在血脈里的緣分,並不是什麼潛在的災禍,因為我從未如此慶幸。
慶幸,有你這樣一個姐妹。
阿箏,有朝一日,我們還會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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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間隔很久,這段時間也發生了很多的事情~~~自己算是成長了吧~~
終於寫完了這個故事~~~雖然在開篇之前有很多的構想,但是筆力問題,寫著寫著就會覺得漏掉這個,歪掉那個,依舊希望繼續堅持寫下去,寫出越來越好的故事~~
大家新年快樂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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