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陳樓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你重生的意義是什麼?
是一一修正前世的錯誤,重新走上人生巔峰?得到自己想要的事業,站到之前從未有過的高度?又或者是徹底擺脫和關豫的關係,不再彼此折磨?
他時常問,卻並不敢想。因為每次他的腦海里,總會有另一個聲音,冷笑著問:「倘若沒有重生呢?」
倘若沒有重生呢?
倘若重生只是一場夢境呢?倘若這場重生隨時可能會被終結,你終將回到過去呢?
那陳樓,你是個loser嗎?
你的上一世是如此糟糕嗎?
你之所以如此糟糕時刻感到難以為繼,是因為關豫嗎?
陳樓不敢想。
他這些年算是順風順水,年紀輕輕學業有成,得老師青眼,有貴人提拔,曾出國進修,也去了非洲遊歷,不過是短短几年,再次回到學校,竟然還能作為校友發言致辭。
甚至當初在校慶上發言之前,台下就有學弟恭維道:「陳學長是我們的榜樣,我以後也要努力成為學長這樣的人。」陳樓當時淺笑,卻依舊難掩得意道:「你們其他學長混的也不錯,我現在還是個才畢業的書獃子,錢都沒攢下多少的。」
學弟說:「其他的,像是關學長嗎?可關學長雖然錢多,但是有誰願意去非洲呢?雖說都是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但是成功的品質還是有差別的。」陳樓當時沒再說話,心裡卻隱約贊同。
他和關豫相比,甚至和大部分的同齡人相比,所獲的成就都足以讓人艷羨。甚至如果再能和姜游這樣的青年才俊結為伴侶,那他當初在三清觀里許下的心愿,也算是一一圓滿了。
他至今都記得,自己當時站在那個灰突突的山頭上,對著三個道爺的石像擦了又擦,順口許願道:讓關豫里我遠一點,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最好考研也能順利。當然有個小鮮肉就更好了。
他甚至還許諾,將來這一切達成之後,自己會回去給三位道爺重塑銅身——如今銅身還沒給人塑上,但是他的願望卻一一實現了,順順利利又理所當然。他所有的厄運和失敗都終結在了了他和關豫分道揚鑣的那個夏天,而當時那段稍顯卑微的請求和他聲色俱厲的控訴,也成了他腦海里的最後一道剪影。
至今為止,他都未曾回頭看過。
-
之後陳樓又和姜游出去過兩次,再有朋友勸酒,姜游果然伸手一擋,借口說陳樓會過敏。一夥兒轉移目標要泄憤,他也不堅持,笑嘻嘻地提著車鑰匙,問一眾朋友誰捨得送他進班房。
姜游是個原則性很強卻又精通世故的人,很少讓人難堪,但實際做出的舉動又往往使得別人主動讓步。陳樓在這方面自嘆不如,在當晚和對方告別時,也把自己的打算說了。
姜游果然痛快答應,只是看他一眼笑道:「你可別誇我情商高,別人再對我讓步有什麼用,你還不是跟鋸嘴葫蘆似的什麼都不跟我提。」
陳樓讓他那一眼看的有些內疚,真誠道:「我就是獨處幾天散散心而已,想通了,有些事情該告訴你的我自然會告訴。現在我不是刻意隱瞞,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姜游看他認真了,忙說:「應該的,這是你的自由,剛剛就當是我的一點小牢騷……」他見陳樓笑了笑,又笑著說:「你不跟我說這幾天我們也不能碰面了。」
陳樓不明所以,姜游無奈道:「我們基金會不是剛參與了一個Q市的慈善醫療救助嗎,現在馬上要簽約了,對方又提出要和我單獨見面。我可能要出差個兩三天。」
陳樓默默鬆了口氣,又聽姜游道:「不過都走到這一步了,問題應該不會很大。這幾天你先自己放鬆一下,什麼時候想聯繫我可以在晚上九點之後給我打電話,那時候我肯定會接。」
陳樓尋思片刻,祝福道:「祝你順利。」
姜游點點頭,轉身要走的時候腳步一頓,伸手碰了碰他的鼻尖,笑道:「我等你消息。」
-
第二天姜游中午的航班,又恰逢高老師要開始入院進行第一輪的化療,陳樓於是一早去幫忙接了二老,又和姜游一起給辦好了入院手續,他去給高老師買手套的時候,姜游正好被醫生喊過去了解化療方案,陳樓當時往醫生的辦公室里看了一眼,等買了手套回來,那裡面卻已經空了。
姜游腳步匆匆來不及告別,陳樓悵然半晌,起身去了三清觀。
如今的三清山一代已經規劃好,沿途風光和上一世幾乎一樣。陳樓甚至還看到了上一世的那片小花園,只是當時正值春末,如今卻已經是初秋。芍藥開敗之後估計被主人清除了出去,如今花園裡開的是一小片玫瑰。
陳樓讓師傅一路開到了道觀門口,卻不往遊人聚集的地方去,只買了幾樣貢品,一樣樣恭敬的擺上之後,徑直去主殿找觀主。陳樓這次過來算是還願,只是現在的道爺早在道觀重建之時就改成了金身像,他當時許諾的給人塑銅身估計也用不上了,於是想給道觀捐贈些物品。
誰知道觀主卻不在,再去找主殿的值班殿主,又被告知殿主有事剛出門了。山間小風清涼舒適,陳樓今天也沒別的事情,索性給主殿的人說了一聲,自己沿著道觀的小路,溜溜達達閑逛著等了。這道觀本身就是依山就勢而建,後來重建的時候附近居民難得齊心了一把,在道觀後面捐了一個文化養生園,地方不大,但是有木屋游廊,地勢又開闊,因此吸引了不少遊客在那休息。
陳樓找了一處陰涼地坐下,剛歇了口氣,就感到身邊有人擠了一下他。
他扭頭看了那人一眼,頓時呆了呆。
竟然是個滿臉橫肉的和尚,身上掛著一件鬆鬆垮垮的黃色袍子,看不出臟凈,胳膊上跨著個包袱,腳上蹬著對勾的運動鞋,見陳樓看他,頓時臊眉耷眼的扭開了頭。
陳樓:「……」這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和尚,怎麼還害羞上了?
他頓了下,又覺得不對,轉過臉再去看那和尚的滿臉橫肉,又看了看對方額角上的疤,怎麼看怎麼熟悉。
這和尚卻被他看的不自在了,咳了一聲悶聲悶氣地喊:「施主——」
話音剛落,陳樓愣了愣,竟然想起來了——這不是他們醫院門口的老騙子嗎?
哦不,確切的說,是台山醫院門口眾多算命先生中,混的最不好的那一位。陳樓上一世在醫院乾的時候跟這些人早就混了個臉熟,一般來說醫院門口算命的不多,大部分都是掛著「算字取名」的招牌。
老騙子當時出名就是在這,當時有一家五口護送著媳婦去待產,結果是個男孩,五代單傳,七夕出生,按照八字來看是個陰年陰月陰時的純陰之人。這家人本來就信這個,一看這生辰特殊頓時緊張的不行,於是一行人呼呼啦啦去找人算命取名去了。
找的就是老騙子。老騙子當時說的還有板有眼,巴拉巴拉天干地支扯一通,五行八卦扯一通,最後道孩子五行缺水,單名一個淼字就好。保他以後平平安安,沒有災厄。
那家人感恩戴德,交了666的取名費。
然而這事卻沒完,那小孩先天體質弱,又有小兒黃疸,回家之後總是哭鬧發燒,久治不退,後來那家人又急匆匆的抱著孩子回來看病,孩子他奶奶哭的不行,又想起了老騙子。她心念一動,這次到了老騙子攤前,卻不說認識,只把自己孫子的生辰八字和姓名,說讓大師給看看。
老騙子以為又有大魚上鉤,一拍大腿,大喊道:「這名字不吉啊!大災之象!」
孩子奶奶暴跳而起,掀起他壓攤子的磚頭就大罵著砸過去了……
陳樓下班路過的時候孩子奶奶已經走了,老騙子被砸的腦袋胳膊都是血,身上的錢也被人洗劫一空,正縮在地上憋淚呢。陳樓一時心軟,把他拎回了醫院……
算算時間,這一世的七夕已經過去了,也不知道老騙子這次被揍的慘不慘?又是誰送他去的醫院?
陳樓自重生之後只覺得離著前世的事情越遠越好,現在卻冷不丁的有了一點懷念之情。他想到這裡忍不住嘆了一聲,索性起身,把那點位置讓了出去。
誰知道剛坐下一會兒,那「和尚」又跟過來了。
陳樓:「……」他這會兒才想起來,對方這是拿著自己當目標客戶了?
果然,「和尚」再次挨著他坐下,有模有樣的托出一個缽盂來說:「施主,跟老衲有緣吶!」
陳樓笑著點頭說:「是挺有緣的。」
老「和尚」功力不行,雙眼頓時放光了。陳樓想了想之前常見的騙術,心裡忍笑,臉上卻無比凝重道:「我最近被一件事困擾,也不知道大師能不能給解一解?」
對方點頭如搗蒜。
陳樓又說:「可是我身上只有十塊錢。」
「……」老和尚斜眼一瞅,想了想道:「那就抽個簽吧,抽籤十塊,解簽五十。」
主殿那邊還沒有動靜,陳樓閑著沒事,還真拿過簽筒晃了兩下。不多會兒一根簽子落到了地上,陳樓去撿,老和尚已經眼疾手快地收到手裡了。
陳樓:「……」這是怕他不給錢啊?
陳樓把兜里的十塊錢拿出來,見老和尚賊眉鼠眼的瞅自己的口袋,嘖了一聲道:「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我給你錢你給我簽嗎?」
老和尚眉開眼笑:「當然給。」說完,按照簽號,從一旁的兜里翻出一張小紙團。
紙團里的字跡倒是很清秀,是一行小短句:「圓又缺,缺又圓,低低密密要周旋,時來始見緣」。
左上角有備註:下下籤。
陳樓失笑,把紙條團了團,直接扔到了老和尚的懷裡。
他剛剛就看出來了,這老騙子本性難移,剛剛見他兜里有整錢,所以遞簽筒的時候右手動了動,如果沒料錯的話,應該是動了手腳。
果然,老和尚大驚失色地在一邊喊道:「下下籤吶,施主,你可要注意了。」
陳樓說:「注意什麼?注意你簽筒里都是下下籤嗎?」他見對方愣了一下,眼珠子就要亂轉開,皺眉道:「你干點什麼不好?非干這糊弄人的買賣,因果報應沒聽說過嗎?更何況這錢也不好掙吧?」
老和尚:「……」
「不好掙,」老和尚說:「沒地兒去,這兒風景好,又沒怎麼有回頭客,能忽悠一個是一個。」
這是長了經驗了?
不過從這道觀往下看,遠處雲蒸霞蔚,周遭青山綠水,的確是個賞景的好位置。
「那你忽悠幾個了?」陳樓問:「還真有人上當嗎?」
「三四個吧,」老和尚把僧袍卷了卷,蜷腿坐在台階上,眯著眼說:「可不是都像你這麼小氣,最少的也給了五十呢。」他頓了頓,可能也是無聊了,嘆口氣道:「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哎,就怪當年沒經驗啊……」
他也沒說么經驗幹什麼,陳樓也不想問。倆人並排坐了一會兒,老和尚無聊,一邊念叨著下輩子要怎麼怎麼樣,自己手賤地搖了一個簽出來。簽文開頭的兩個字是「鼎沸」。
陳樓瞄了一眼,頓時樂了。這傢伙忘了換籤了,也是下下籤。他笑道:「怎麼樣?簽上說什麼了?」
「哈,」對方倒是認真看完了,只是看完后撇撇嘴道:「他說我過不好活該,怨不得別人。」
他說的隨意,陳樓也覺得這話在理又好笑,只是扯了下嘴角,卻發現自己的臉是木的。
這天他閑坐到很晚,道觀的觀主和殿主都沒回來,最後只能先打道回府,跟老騙子分開的時候還收了一張小名片,上面寫著承接算命、取名、轉運等業務,下面寫著手機號。
陳樓沒往心裡去,回到酒店之後沖了個澡,卻又覺得無聊。
這一天他算是白忙活了,還願沒還成,想找那觀主求教怎麼放下過去也沒談上。姜游那邊還在等著他的消息,他卻又在和自己鬧著莫名其妙的彆扭。這麼一想又有些煩躁,在落地窗前枯坐了半晌,心裡浮浮沉沉,又想起了老騙子。
他想起了上一世帶老騙子去醫院后,自己沾了半身的血回家,嚇壞了正在小區門口等他下班的關豫。他那時候遠遠看見關豫的身影就煩躁,覺得這人定時定點的跟監督什麼似的,所以路上經常故意耽擱一下,要麼去繞道買點想買的東西,要麼替同事噹噹班,要麼坐公交車的時候坐過幾站再回來。
關豫很少吭聲,每次看他從路口往家走都會笑著沖他揮手,唯獨那次,他還沒來及的不耐煩的皺眉頭,就聽路上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好在關豫跑過來的速度夠快,那位車主的技術也過硬,否則那天他們絕不是被人臭罵一頓的事情。
陳樓記得在國外的時候和幾位師兄弟吃飯,大家起鬨說真心話,三秒之內說答案,否則要喝酒認罰。
大家都算是背井離鄉,談起各自的**來並不覺的尷尬。輪到陳樓的時候,主持話題的人問:跟前任分手,你後悔嗎?
陳樓道:不後悔。
對方卻又問:那離開他之後,你快樂嗎?
其餘人抗議這位師兄偏心眼,竟然問這麼純情的問題。唯獨陳樓怔忡在場,半晌后喝下了那場聚會的第一杯酒。
回憶並不是一件讓人舒服的事情,因為一旦開始就很難結束,而且作為當事人,主觀上會刻意偏袒自己,而理智上卻又無比清晰的知道是非對錯。
就像是老騙子求籤,心裡想的是來世大吉大利富貴亨達,心裡卻也清楚這一世的所有遭遇,怨不得別人。
半小時候之後陳樓跟酒店要了一份酒水,關了手機,也不用醒酒器,只光著腳,拎著酒瓶子邊喝邊看著外面的萬家燈火。
幾口之後腦子就有些發暈,陳樓卻不停,再抿了一口,只將滾燙的額頭抵在玻璃窗上,手扶的欄杆觸手冰涼,玻璃窗上也很快蒙上了薄薄的一層水汽。
他想起重生前的那一晚,他和關豫沒有意義的爭吵,對面樓上先後亮起的燈光,遙遠模糊的小孩哭鬧。
他想起最後兩年自己不定期爆發的震怒,關豫茫然的眼神。
他想起那瓶摔碎在冰箱上的番茄醬,關豫默默彎腰擦拭的背影。
他想起那個傍晚,關豫拎著兩個家樂福的袋子匆匆去找他,被人撞落在地,一一蹦開的太陽杏……
酒入愁腸,神智卻越發清醒,老騙子的那句「過得不好,怨不得別人」卻在腦子裡反覆迴轉。陳樓終於忍不住再問——陳樓,你上一世是一個loser嗎?你活的如此糟糕嗎?你所有的失敗都是因為關豫嗎?
他以前不敢想,不敢答,忽然又想到了關豫的那個問題——你覺得我愛他不如愛你多嗎?
酒精的味道一點一點的返了上來,陳樓忽然抵著窗戶開始大笑,一直笑到眼眶濕潤,胸口發悶。
他和關豫雖無夫妻之名,但是少時相戀,同甘共苦,相伴七年,後來因前任事宜漸生嫌隙,關豫理虧,他始終佔據了道德的制高點。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在後面相處的那兩年裡,他一直刻意放大對方的缺點和錯處,心生厭倦,以致家裡冷鍋冷灶,關豫下班之後動輒被他尖酸以待,受盡折磨。
這一世決裂之時,他依舊只挑了關豫的錯處來說,把自己前世的種種不幸歸罪到對方的頭上——自己傷心痛苦是他,患得患失怪他,工作不順是因為他,人際關係經營的差也怪他。關豫始終沒有反駁,只如上一世一樣,被動承受,卻又不想放手。
把所有的問題和罪惡歸結到別人的頭上,總能讓我們更好的解脫。
然而,陳樓卻不得不承認,關豫的那個問題「假如這一世我不再犯上回那些錯誤,你能否跟我和好」他心底的答案是:你曾對不起我,而我也對你有愧。
——
手機安安靜靜的躺了幾天,姜游始終沒收到陳樓的答案。他心裡不自覺地開始發慌,卻也沒有其他可以打探的途徑。除此之外更讓他著急的是,青(Q)市的慈善醫療項目快要啟動了,組織方又對他們提出了一項過分的要求。
姜游之所以認準了那麼偏的一項救助活動,無非是看中了這次的政府資源。這次項目最後牽頭的是國家衛生部的西部醫療項目辦公室,組織者定為了青市醫科大學,而之後和各區縣衛生局的協調工作依舊是市局直接負責。
姜游為了參與這個項目費盡心思,所圖不過是這個項目完成之後,春雨基金會的社會評級勢必會提高不少,單是免去所得稅這一項就能節省不少資金。只是這種平白撿漏的事情也不是誰都願意的,姜游搞定了那位華僑,卻沒想到青市市政府並不樂意他們參與——他們查過,春雨基金會去年的善款總支出為820W,這其中至少包含了十個項目。而這個基金會的善款來源是也十分局限,只是幾個C城的青年企業家而已。
捐贈款數額不大,善款來源不穩定,醫療救助的項目周期又長,誰也很難保證中間不會出什麼差錯。青市想要拒絕,又不想駁了那位華僑的面子,於是給了姜游一個折中的辦法——希望春雨基金會能設法讓東海大學和青市醫科大學合作。
姜游當初興沖衝過來,說什麼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他清楚對方的用意——這麼大的項目到時候勢必是要通過國內大眾媒體和報刊雜誌大幅宣傳,五大項目其他的都好說,唯有拍在首位的「醫療扶貧培訓計劃」有些不好看。因為負責培訓計劃的青市醫科大學只是個B等院校。
青市想要做漂亮點,又不想把政績分給他市,於是捨近求遠,看上了姜游所在C市的東海大學。東大雖然幾年前才成立的醫學部,但是畢竟是24所A等院校之一,如果姜游能推動兩所院校合作,那青市坐收漁翁之利,如果這事姜游辦不成,那他們拒絕的也冠冕堂皇。
姜游在這邊和官老爺們磨了幾天,始終沒有進展,最後不得已向關豫如實彙報情況,
關豫卻說:「學校的事情我來談,但是你也要跟他們提條件。」
姜游問:「什麼條件?」
「東大隻會派行政代表,在職教授不參與他們的任何培訓課程。」
姜游略一思索說:「這個我去談。但是項目啟動會上連個醫生代表都沒有是不是不太好。」
「這個可以由基金會特邀一位嘉賓。」關豫頓了頓,提示性地道:「其實參與慈善工作有利於評職稱,所以還要加上一條,我們的特邀嘉賓必須見報。」
姜游忽然想到了一點,心裡一跳,假裝平靜地問:「那關先生,特邀嘉賓有人選了嗎?」
關豫沉默的時間有些長。
姜游屏住呼吸,終於聽到那頭說:「沒有。」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對方補充道:「這個人選你定就行,具體事宜你酌情安排,什麼都不用告訴我。」
—
兩天後合同書順利簽訂,青市態度大變,說之前照顧不周,又硬留了姜游一天,並有專人帶姜游遊覽了幾處青市的景點。
姜游如釋重負,也沒心思遊玩,找了個借口把人支開后,想了想還是給陳樓打了一個電話。
陳樓那邊過了會兒才接起來,開口就有些嘶啞:「姜游?」
姜游愣了一下,忍不住問:「你感冒了嗎?」
「是……不嚴重……」陳樓清了清嗓子,聲音依舊不利索,感覺像是聲帶損傷的感覺。
姜游這才意識到陳樓這幾天可能是生病了,這樣一來他也沒了風花雪月的心思,挑了重點的事情提道:「是這樣,我們的項目簽訂了。」
陳樓似乎啞聲說了聲恭喜。他聽的不清楚,連忙阻止道:「你都這樣了,快歇著吧先別說了,你聽我說。」
那邊果然安靜了下來。姜游笑道:「項目簽訂了,但是因為是醫療救助項目,而這邊的人才實在少的可憐,所以我們基金會需要特邀一位嘉賓過來撐場子。我已經和他們談過了,嘉賓在這邊除了參加啟動會儀式外,只需要參與他們第一期的培訓課程,為時一周。」
醫療扶貧培訓機會針對的是下面區縣的醫療人員,原計劃大約要二十多期,每期五天。而特邀嘉賓只參加第一期的話,基礎的課程不用他講,總課時也就四五小時左右。
姜遊說到這停了停,估摸著陳樓那邊消化差不多了,才笑著問:「如果基金會暫時缺人手,請求陳博士幫忙的話,不知道陳博士意下如何?」
陳樓陷在酒店的被子里,閉著眼。那晚醉酒後的後遺症有些厲害,以至於頭疼持續了四五天了,今天才稍稍有些好轉。但是姜游的意思他心裡明白,於公於私,這對他來說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陳樓想了想,嗯了一聲表示答應。姜游又說了具體的時間安排和注意事項。最後又笑著說基金會的標準出差都是標準金,他打算假公濟私一下,把陳樓跟自己安排到一塊,問陳樓願不願意。
誰知道電話卻陷入了沉默。
陳樓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然而幾次張口,卻又覺得自己捏的這個手機滾燙,讓他有些心煩意亂。
隔了片刻,還是姜游先開了口。他多少有些無奈,不過依舊好氣度的說,如果不同意到時候也可以和旁人交換的,你不用緊張。
陳樓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啞著嗓子說了句沒有。
姜游問那我和你的事情,你考慮好了嗎?
陳樓又沉默,半天後他嘆了口氣,剛要說話,就聽姜游笑道,「我不要聽你在電話里講,啟動會還有兩天,到時候讓我雙喜臨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