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安則正周身旋轉起絢爛的風暴，帶著海藍色的澄澈，如同從九天之上輕落而下的星河，從他的腳底升起，漸漸環繞至他的全身。

這片星河旋轉的越來越快，由時間組成的風暴被切割成一個個具象的畫面，在快速的旋轉中，流光迸發，令人眼花繚亂。

風暴之外，電閃雷鳴，濃雲翻滾，波雲詭譎，巨大的能量波動帶著強大的窒息感，外人完全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風暴之內，能量涌動，宇宙星辰萬物涌動，時間流轉。是所有人無法想象的壯麗景觀。

在第一次和詹森戰鬥時，安則正無意中喚醒了幻化成雷神之錘的宇宙原石，運用逆轉時間的力量救活了已經死亡的巴基。這一次，在和滅霸交手時，是無意，亦或者是滅霸的故意為之，安則正再一次無形中觸發了這個力量。

即使他自己也完全不知道怎麼做到的這一切，他更不知道這個力量為什麼會在他的身體里。

滅霸認真的盯著面前的風暴，目光中閃爍出興奮的光芒，他被安則正展現出來的強大力量所征服，忍不住喃喃：「這就是時間之石，這就是控制時間的力量！」而這個力量，本來是屬於他的。

他激動的伸出手想要觸碰時間風暴，卻好像突然被電擊了一樣，驀然收回手，然而眼中興奮的光芒不減，反而越發明亮。

在地球上，包括在滅霸所在的星球上，時間一直是最抽象化的東西。它看不見摸不著，大家似乎都默認了所謂的時間法則，知道它不停的流逝，然而關於時間的本質還是相知甚少，但是所有人都明明白白的知道一點，沒有人可以控制它。

但是擁有時間原石的人，就會擁有這樣不敢相信的能力。

時間在安則正的手上第一次被具象化，切割成一個一個任意碎片，無數時間節點具象成為畫面，形成壯觀的時間風暴，快速旋轉著，等待著主人的差遣。

滅霸興奮的呼喊出令人難以聽懂的咒語。他仰頭，抬手，寬大的長袍垂下身來，目光中充滿著幾近乎狂熱的情緒。

同時，在他的身後，剩下的五塊原石迸發出流光溢彩，灼人眼目。從那方封閉的小世界中，一道光柱直衝天際，光芒大盛，驚天動地。

滅霸的聲音沙啞又低沉，帶著難掩的顫抖：「寶貝兒……你是屬於我的……」

安則正在風暴之內，看見被切割的各式各樣的畫面，卻覺得壓迫感大盛，幾近無法喘息。但是他記得這一切。他記得之前，這些畫面他都見過，在救活巴基的時候。

「我不要……我不要輸……」因為用勁過猛，他嘴角的肌肉幾乎要痙攣起來，眼睛瞪大，努力保持思維的清醒。

「我不屬於任何人……」他喘息著，緩緩伸出了手——

時間風暴之中，一個帶著點紅色的畫面暫停，安則正的手緩緩伸了進去。沒有穿過風暴，反而伸入了一個獨立封閉的空間。

「我只屬於自己。」

他手腕一轉，緊緊抓住了這塊碎片，用力捏碎。

霎時時間倒轉。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堪，一切已然成為必然的結果消失，時間是豎琴上的琴弦，從后往前輕輕撥動，奏出一曲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樂曲。

安則正眼前一黑，瞬間覺得身影放輕。他不受控制的向黑暗中墜落，驟然落入一個寬厚的懷抱，帶著溫熱的觸感。

驀然睜眼。

托尼閉著眼睛還沉浸在痛苦中，但是他仍然將安則正牢牢的抱在懷裡。副駕駛的窗邊，一朵粉色的玫瑰靜靜的插/在那裡，留待別人欣賞，而地上，大紅色的玫瑰花因為震動，跌落到了安則正的腳邊，像血一般鮮艷。紅色的轎車撞倒了路邊的街燈，警報器一直在響，卻無人理會。

不是不願理會，而是車中的兩個人都沒有精力去理會。他們受到了查爾斯精神力的影響，頭痛欲裂，痛苦不堪。

安則正愣了愣，在之前他竟然一直沒有注意，一向注重儀錶的托尼，他的下巴上長出了一圈青色的鬍渣，今天早上出門時，自己沒有叮囑他刮乾淨。不知道為什麼，鼻子發酸，為妙的被托尼身上的香水味所吸引，這是他平時吐槽了很多次的香水，卻在這一刻，因為這個味道才獲得真正的安心。他猛然間有一種想要痛哭出聲的欲/望。

「托尼……」他開口，聲音有些顫抖，緊緊拉住了托尼的衣袖，胸口的大石頭突然被擊碎了，一塊塊順著心臟落下去，吞進了肚子里，被融化，然後消失不見。

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回來了。他逆轉了時間，回到了和托尼趕往斯塔克大樓的路上。查爾斯的精神力將他們席捲進去，知道了滅霸在尋找他。在之後，他們有了一個纏綿的親吻，選擇一同前往斯塔克大樓，支援史蒂文和巴基。

他沒有被滅霸打敗，他跑了出來……意識到這一點，他激動的連雙手都有些顫抖。迫不及待的扯住托尼的領帶，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都貼進托尼的身體中，想要確認著自己是真實的存在。

托尼猛然睜開雙眼，喘息著漸漸平靜，黑色的瞳孔好半天才對上焦距。看見安則正，他閉了閉眼睛，晃了晃頭，企圖讓自己更清醒一點，然後緩緩說道：「安，他在找你。」

「是的。」安則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回答道，「他在找我。」

托尼抓住他的手腕，一字一頓道：「別去。」

安則正只想撲進他的懷裡，將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他，但是張了張嘴，他卻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無論是那個令他震驚的小世界，還是關於自己的力量，解釋起來都太過於複雜，而現在，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選擇去支援史蒂文他們，事情必然會像之後一樣發展，他會被詹森抓住，然後帶到滅霸的面前，這就是一個死局。如果不去……不，不可能不去，史蒂文、巴基、霍華德還有查爾斯，這些都是自己的隊友，無論是他還是托尼，都不可能拋棄隊友，選擇逃跑。

……更何況，他能跑到哪裡去？

於是安則正緩緩搖了搖頭：「托尼，你心裡知道的，我必須要去。」

「我不許。」托尼幾乎是咬牙切齒，「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用嗎？」安則正輕輕反問，「你明知道怎麼樣做是對的。」

托尼死死瞪著他，恨不得將眼前的這個人拆入腹中，藏得好好的，誰也不可能找到他。車子之內的氣氛劍拔弩張，兩人誰都不願意退讓。

安則正第一次深深知道了「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悲涼。他明明知道了結局，卻不得不再一次這樣選擇，因為這是最好的。

「你說的，」托尼突然開口，他似乎妥協了，「我知道什麼是對的。」

安則正鬆了口氣，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卻看見托尼松下了手剎，一腳踩下油門，方向盤大大的打到死，車子瞬間甩了個頭，調轉了方向，駛向斯塔克大樓相反的道路。

「我知道該做什麼。」